客觀而論,屬於皇后的一塊玉佩,落到另一個人手裡,這事只能說這兩人私下有勾結,硬要說這兩人有私情,那就太牽強了點。更何況,這周文清剛剛抵達後蜀,便是想要與皇后有私情,也得找到機會啊!
可是,誰讓姜宓剛剛說的那一番如此應點呢?
還有,誰讓這周文清在女色一事上如此聲名狼藉呢?
……大殿中沉默得過份,所有人都低着頭,都不敢看向蜀帝的眼睛。
而這個時候,每一個清醒過來的便是皇后,她白着臉急急站起。
可不等皇后還有什麼動作,或者再說什麼話,蜀帝強自壓抑着震怒的聲音冰寒地傳來,“來人,把皇后帶下去!”
瞬時,皇后臉白如紙。
她雙眼含淚,急急的,乞求地看向蜀帝,可對上丈夫那冰冷得鐵青的臉色時,她所有的話語都嚥到了腹中,皇后知道,現在她說得越多,事情就會越不可收拾。
當下,皇后咬了咬脣,在甩開幾個太監後,她提步朝殿外走去。
皇后走着走着,可她在與姜宓擦肩而過時還是停下了腳步。
轉過頭,皇后臉色鐵青,恨毒難言地瞪向了姜宓。
姜宓依然是她一慣的模樣,那張嬰兒肥的小臉,那雙過於認真嚴肅的眼睛,都使得這個小姑娘有種書呆般的可愛。
可現在,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在皇后的眼中宛如蛇蠍般可怕!
艱難地轉過頭,皇后把目光從姜宓身上移開,她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時,她清楚地看到,坐在殿中兩側的文武大臣,以及曾經對她百般討好的貴婦貴女們,此時看向她時,那眼神都是帶着憐憫和幸災樂禍的。
是的,所有人都在輕視她。所有人都知道,她完了……
皇后收回目光時,瞟到了康王等人,此刻。她的這些親人的臉色甚至比她的臉色還要難看,她的兒子,還有她的兄長,以及她的父親,在看向她時。他們的眼神都是憤怒的!
是了,他們當然憤怒,他們當然痛恨!要是她安分守己地當着她的皇后,要是她不與那個什麼周文清聯繫,或者,她與周文清聯繫也就罷了,她要是沒有大意的
把信物玉佩也遺在對方手中,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是她毀了他們的夢!是她毀了她的家族!
……可是,可是,她不過是想要報復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她好不容易盼走了崔子軒,她好不容易在各國使者中找到這麼一個好財好色的人選。
越是朝外走去,皇后便越是恍惚,她越想越迷糊越想越冤,因爲她思來想去,自己的計劃沒有一絲破綻,自己的人選也挑得極爲完美。按道理,今天應該是姜宓不能翻身的日子……
可是,爲什麼這個結果如此不同呢?
皇后越想越迷糊,她在走到側殿門口時。忍不住回頭朝着姜宓看了一眼。
隔着這麼多人影看着那個還沒有長成大姑娘的少女,看着對方站在那裡清清冷冷的姿勢,看着她轉頭望向南唐衆使那邊清澈明亮得近乎無暇的眼睛,突然的。皇后激淋淋地打了一個寒顫!
幾乎是突然的,皇后記起來了,似乎有很久以前,曾經有人說過一句話,“我從不害怕失敗,我只是害怕不應該失敗的失敗。那會讓我想到天意。”
從來,最驕傲的人也敵不過天意安排,從來不服輸的皇后,陡然想到自己這一連串的不應該失敗的失敗,竟是莫名的恐慌起來:她生在至貴之家,從小便萬衆矚目,長大後生得花容月貌,還順利的成爲一國之後。她這樣的人,纔是稟承上蒼垂青的人,那個姜宓憑什麼?她憑什麼??
隨着皇后的踉蹌離去,大殿中的氣氛還在凝滯着。
有了剛纔那麼一曲,自覺顏面大失的蜀帝也呆不下了。他朝着那周文清盯了一眼後,慢慢把手中的酒盅朝着几上一放,衣袖一甩便走了出去。
而蜀帝離開後,大殿中的氣氛還是古怪着。不過,雖然古怪,卻終究有了些細微說話聲。
目送着姜宓在遲疑了一會後,轉身朝着殿中角落走去。周文清的臉色非常難看。
事實上,不止是他,他身後的所有楚國使者的臉色都非常難看,特別是那幾個周文清的嫡系,更是臉色苦得都要滴出水來。
在殿中的嗡嗡聲終於大了起來後,總算從衆人的目光中解救出來的周文清向後靠了靠,壓着聲音,周文清抑制住心中的惶然,向衆人問道:“事情是不是不好了?”
一個嫡系臉色非常難看地回道:“從現在開始,大人的安全要加緊了。”這時,另一個嫡系說道:“依我看來,大人還是趁着蜀帝沒有動作,連夜離開蜀國的好!”
連夜離開蜀國?周文清的臉色這下子灰敗了,他喃喃說道:“事情,真有這麼不妙?”
衆南楚使者含恨帶怒地瞪着他,一個使者冷冰冰地說道:“周大人要是捨得這條性命,大可自行留下!”轉眼,那個使者又恨聲低怒道:“那遺花公主與大人有什麼冤仇?大人要這樣針對她?現在好了,偷雞不着反蝕一把米,大人這下連命也保不住了!”
一聽到連這個號稱多智的副手也這樣說,周文清終於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他嚇得雙腿都軟了,哆嗦了一會,周文清結巴地說道:“我走,我走,我今晚就走……”
那一邊,看到姜宓過來,衆蜀人都側過了頭。
從來帝王一怒,伏屍百萬,匹夫一怒,濺血五步,姜宓剛纔捅出的隱密,蜀帝不管是做爲一個帝王還是一個普通的男人,都是絕對無法容忍的。所以,不但皇后完了,當衆捅出這件事,把蜀帝的顏面撕下來放在地上踩的姜宓,也必死無疑!
範於秀坐在人羣中,她幾次想要叫喚姜宓,手背卻被人重重掐住,她的親人更在一旁警告地瞪着她!
至於於曼,王玉等人,這時刻也都低下了頭。
沒有一個人理會姜宓,甚至在她經過的時候,四周的人都自發退後了一步。
於衆人不約而同的躲避中,姜宓來到角落處,慢騰騰的在一個榻上坐下。
蜀人雖然都在避開姜宓,可諸國使者卻是不怕的,這時刻,那些公子權貴都好奇地轉過頭,朝着姜宓津津有味的打量起來。
姜宓挑的這個位置,是她早就看好了的。
這位置雖是屬於蜀國權貴這一邊的,可它靠南唐衆使很近。
姜宓在坐下後,見到殿中衆人三五成羣的低語,有些使者更是端着酒盅走動起來,她想了想,略略欠身靠近那個南唐主使,低低問道:“公子,我哥哥姜武可在你那裡?”
沒有想到,這個眼看就要被盛怒的蜀帝宰了的小姑娘,在這麼緊要的關頭上不是向人求救,反而追問着她的兄長,那個南唐主使也不知怎麼的,心中倒生出了一些憐憫。
當下,他輕嘆一聲,點頭說道:“不錯,他被我的家裡人帶走了。”
幾乎是這位公子的話音一落,姜宓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見到她死到臨頭還能笑得這麼開懷,南唐主使輕嘆一聲,又道:“我的家族姓李,你哥哥如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我李家的嫡系嫡子……所以,你可以不用爲他擔心了。”
姜宓衝他甜甜一笑,高興地說道:“多謝公子告知。”
一側,那個長相極其俊美,足可以與崔子軒一拼的南唐副使終於轉過頭來,他朝着姜宓好奇地問道:“公主殿下,你就不怕嗎?”這個的聲音如冰如玉,也是動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