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幾天了?”聲帶有着被拉扯的疼痛,嗓音如同破風箱嗤嗤的冒着風。
模糊的視野之中,依舊是滿目的荒涼,重複的景物讓她對時間和距離同時產生了靜止的錯覺。
“第七天了。”景木身上破爛的軍服,被汗水浸透後風乾,風乾了又浸透,衣服的表層甚至已經結出了一層薄薄的鹽漬。但是,他的腳步依舊沉穩。
“七天……”雲瀾一口氣緩緩的吐了出來,像是吐出了胸腔之中的生命力,“看來磁風暴短時間是不會停止了。”
縱使景木不說,雲瀾也知道,不僅藥物告罄,就連維持生命最基本的營養液也消耗了一乾二淨。
這就是爲什麼,景木這兩天幾乎是日夜不停的趕路,想要早些找到補給的地方。
靠着集水器從空氣中收集的有限水分,按理說,若是單景木一個人,憑他的生存能力絕對能撐上十幾天天。
如果沒有她,這段時間,依照景木單人的速度和經驗,絕對能夠找到相應的補給點。
是的,很快就會沒有她了。
雖然景木從來沒有提及過自己的傷口,但是雲瀾清楚的明白,她自己的傷口感染的有多嚴重,這幾天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意識通常在渾渾噩噩之中徘徊。
不是沒有經歷過死亡。
她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景木,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景木臉上佈滿無痕,完全失去平時的優雅了清冷,下頷繃緊的弧度刻着滿滿的堅毅。聽到聲音雲瀾的聲音,景木眉梢展開了一些,開口:“嗯,你說。”
“你沒有結婚是嗎?”
景木呆了一下,這個問題,真是……
有些不符合現在求生的境遇,但是,雲瀾既然問了,他倒是不介意說:“是。”
“那你也沒有女朋友是嗎?”
“是。”
“你有喜歡的人是嗎?”
“是。”
“那你喜歡雲瀾是嗎?”
“是”
一說出口,景木就明白過來,雲瀾用的最低級的語言陷阱,但是既然說出了口,景木心底反而敞亮了許多:“是的,我喜歡雲瀾。”
雲瀾對景木的鄭重其事微微詫異了一下,但是意識有開始漸漸的模糊起來,雲瀾睜大眼睛,甩了甩頭,努力使自己清醒一點。
“如果我活着回去,我就嫁給你……”在自己生命最後的一段路,她希望景木的喜歡,能夠有好的結局。
而且,相識一年,景木的確是值得託付終身的一個男人。
“你還小。”景木身體僵硬了一下,似是覺察出雲瀾口氣之中的不對勁,“但是我可以等……無論是三年,還是五年。”
雲瀾聽着景木的話,她和着意識做最後的鬥爭,也不知道景木能不能聽見,自言自語的接着說:“但是,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這裡,然我和這廣闊天地作伴,告訴我母親,我愛她……”
顯然,最後一句話纔是這次談話的重點。
一句遺言。
感受到肩頭雲瀾頭垂了下來,景木的目光看向前方:“雲瀾,即使是死,我也會讓整個‘歸’都灰飛煙滅。”
風沙開始肆虐,裹挾着沙子的大風颳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路七手中握着彎刀,眼睛卻一眨都不敢眨一下,有鮮血從額頭落入眼睛之後,順着眼淚滑下眼角。
她的腳下,一匹沙狼的屍體正躺在地上。
而她的對面,另一匹沙狼和她對峙着,後腳焦躁的後退了半步,它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路七,似乎只要路七眼神一露出下風,他就會立馬的攻擊。
沙狼突然仰頭長嘯了一聲,合着隱隱的風嘯聲,震耳欲聾,露出尖銳的獠牙,泛着危險的光芒。
路七不禁後退了一步,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才撐起來的眼神頓時散了。
就是這一瞬!
沙狼後腳一蹬,張開大口,就向路七撲了過來。
路七咬起牙,雙手揮起彎刀,從斜下方往斜上方砍去。
一擊落空,她順勢往地上一滾,那邊一撲不成扭身進行第二撲。
路七將彎刀橫在自己頭頂,堪堪架住了沙狼碩大的腦袋,有涎水滴在她的額頭之上,惡臭無比。
感受着手的漸漸失去了抵擋的力氣,路七欲哭無淚,格老子的,今天她居然要葬身在狼腹之中。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槍響,清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請問,你住的地方離這有多遠?”
半個小時後,一輛淘汰了很多年的陸行車上,自動駕駛的速度調到了最適宜。
“那個……她還活着嗎?”路七用手指戳了戳座椅上昏迷的女生,長髮被布條細心的挽起,露出的臉沒有半點血色。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吐了吐舌頭,“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無論車如何震動,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像極了一具屍體。
景木瞟了一眼這個敢和兩匹沙狼搏鬥的小女生,大約十七八歲,和城市裡被嬌氣養大的女孩子不同,她額頭上的傷口也是隨意的一抹,連藥都懶得擦,舉手投足,大大咧咧的像個男孩。
“她叫雲瀾,只要我們找到合適的藥,她會痊癒的。”
也是運氣好,雲瀾昏過去之後,走了不到一天就見到了綠洲。
有綠洲的地方大部分都會有人煙,景木順着河流開始尋找居住點,不想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剛剛那一幕。
這個叫路七的女生,徒手殺了一匹沙狼之後,還和另一頭沙狼對峙的旗鼓相當,若不是她年齡太小,另外一頭,也絕對會被她斬殺。
“她是樂醫嗎?”路七繼續問。
“你爲什麼要這麼問?”
“如果不是樂醫,我怕村子裡不願意把珍貴的藥品給她用,你看她的腳……”路七翻了一個白眼,說:“雖然我也很討厭那羣老頭子們……但是醫藥在我們這種地方太珍貴……”
所以剛剛不用藥,是因爲藥太過珍貴麼?
“她是七階的樂醫。”
“七階,七階,七階…”路七低頭看了雲瀾的臉,研究了半晌,“她做了整容手術麼?怎麼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阿爸說,7階樂醫的阿婆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村子還沒有那個能力去請……”
“快20歲了。”
意料之中聽到了尖叫聲……
“阿爸,我就不明白了,之前你一直唸叨着樂醫,現在來了,你爲什麼要趕出去!”路七將彎刀插進一旁的牆面,有些泄憤的用手拽着自己父親的衣襬。
路遠看着自己女兒一眼,就將實現投向景木,說:“我女兒單純,但是還好我吃的飯要多幾年,有些東西看的要清楚一些。”
景木沒有開口,等着下話。
“暫且不論那個孩子是不是樂醫,看看你身上的這套衣服和軍銜,再看看你現在狼狽的情況,不難猜出你的對手有多強大。”
路過淡淡說,“我們不想因爲你,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這種地方,能活着就是一種幸事,作爲他們的首領,我希望你能儘快的離開我們這裡。我會爲你們準備相應的食物和藥物……”
這兩天,因爲對方救了自己的女兒,也因爲生命的可貴。
他一直默許自己女兒打着救治樂醫的名號,找了村子裡最好的醫生給傷者醫治。
現在眼看傷者傷勢穩定下來,只要有合適的藥,就可以繼續控制下去。
爲了村子裡的安全,他這才做了黑臉,開口驅逐。
樂醫可貴,但是村子裡的整體安全更加可貴。
景木如何不懂得這個道理,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表現,只是起身站起來,說:“謝謝,我們明天就離開。”
他原本的目的,就是尋找補給點,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而且能做到這一步,對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送走父女兩人,景木轉身回到房間。
這個地方說是村子,但是和某些特殊的種族一樣,由單純的血緣關係維繫着整個村子凝聚力。所以房子大多很大,往往住着幾代人。
景木雲瀾,就是住在路七家的一個房間之中。
是的,是一個。
景木剛剛踏入房間裡,就看到了一雙亮亮的眼睛,大概才清醒不久,裡面還不時閃過疑惑。他慢慢的吐出一口氣,靠着牆,右手擡了幾下,都在顫抖着。
但是,他依舊面無表情的說:“感覺怎麼樣?”
“我居然沒有死……”雲瀾側過頭,雙手撐住牀試圖坐起來,景木走上前兩步,將攬住雲瀾的腰,將雲半抱着坐了起來。
雲瀾整個身體都僵直了。景木似是沒有發覺,放開了雲瀾,準備重新將雲瀾換了一遍藥。
“我們什麼時候走……”看着半蹲下去的景木,無論多少次,雲瀾依舊不習慣景木這麼細心的樣子,她找了一個話題問。
“你剛剛聽到了我們的談話?”景木熟練的上着藥邊隨意的說,“你想什麼時候走。”
“就明天吧,早點出去,說不定可以早點聯繫到蘇晨他們……”
景木點點頭:“那就明天走吧。”
定好了時間,景木上完藥,就出去準備用身上的東西去換一些有用的東西。
比如,路七那樣的陸行車。
景木剛踏出門半步,突然回過頭來,說:“你喜歡舊式婚禮還是新式婚禮……”
雲瀾瞬間呆滯……
作者有話要說:小貼士:歸,是敵對組織。
路七是來打醬油的,以後誰想同樣打醬油,可以留言哦。說清楚性格名字神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