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有些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
“我今日剛走到村口便聽孟石說你昨天找齊了九幽草,情況如何,可有將你夫人體內的蠱蟲控制住?”段竹提步便朝着院子裡面走,走了兩步之後又皺眉回頭看向蘇言,“我特意叫孟石喊門,怎麼你看到門外站着兩個人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看樣子,似乎很是遺憾和不滿。
“你是我這裡的常客,難道還需要我夾道歡迎?”蘇言聲音清冷如霜,就連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
他不是不吃驚,也對段竹的到來感覺欣喜,只是他這個人向來極少喜形於色,是以在外人看來便是一副冷如冰霜的模樣。
“我懶得和你扯了,還是讓我看看你夫人吧。”段竹分辨了一下,指向其中一扇房門,“是不是那邊?”
“是。”蘇言點了頭,卻攔在段竹的面前,“我夫人才剛剛甦醒,先讓她休息一會兒。”
段竹心裡焦急,“那蠱蟲可是……”
“喝茶?”蘇言卻淡淡打算段竹的話。
對上蘇言清雋幽深的眼眸,段竹的急切一下散去,無奈地擺了擺手,“好吧,好吧,上次你炮製的野茶我嘗着味道不錯,別的我可看不上。”
“好。”蘇言微微點頭。
段竹又走了兩步,雖然蘇言也答應用他喜歡的野茶來款待他,但是卻依舊有些不滿。
他回頭看着蘇言,嘲諷地說道,“我看你這愛妻如命的樣子,你妻子一定會被你寵得爬到你頭上作威作福!夫綱不振,哼!真是讓人看着就生氣!”
蘇言,“……”
他沒料到在段竹眼中他竟然是一個夫綱不振的人,不過……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能娶到想要娶的人,夫綱不振又如何?寵得她無法無天又如何?
他很想寵她,光明正大地寵她。
他早就沒有將自己的心,自己的命看成自己的,只想要將他能給的一切都送到她的手上。
只可惜,他沒有那麼幸運。
“我要喝茶!”段竹又吼了一聲,似乎在發泄不能馬上就研究蠱蟲的不滿。
“好。”蘇言淡淡搖頭。
他精通醫術,而段竹則對蠱毒極爲癡迷。
當初兩人無意認識之後,他讓段竹查看姬清所中的蠱毒,段竹便說那種蠱毒極爲陰狠霸道。只是因爲蠱蟲入體之後便散步在血液之中,需要用特殊手法將蠱蟲重新從血液之中凝形才行,所以纔沒有機會研究透徹。
之前他一直延遲着蠱蟲發作的時間,直到昨天他得到九幽草之後,終於徹底將湯藥給配置出來,成功將融入姬清血液之中的蠱蟲再度凝形,困在她左臂之中的一處地方。
這麼一來,便能着手研究蠱蟲了。
想到今天姬清的異樣,蘇言便覺得心裡有些沉重。
他一邊心不在焉地煮着茶,靈識一邊關注着屋內姬清的情況。
比蘇言預想的時間要早上許多,用來泡茶的水剛剛煮沸,蘇言便發現屋中的姬清已經沉沉睡去,頓時從矮榻上起身,“她睡了,我們去看看。”
“茶呢?”段竹不敢置信地看向蘇言,“你就是如此待客的?”
“那你是想研究蠱蟲,還是喝茶?”
“研究蠱蟲。”
蘇言淡淡看了段竹一眼,提步便朝着姬清所在的房間走去。
“還不承認自己夫綱不振!”段竹腹誹了一句,和清遠甘爽的野茶相比也更好奇姬清體內的蠱蟲,頓時毫不猶豫地跟上蘇言的步伐。
……
三日之後。
蘇言坐在樹下的躺椅上,清俊的面容上疲憊明顯,眼瞼下方浮着一層淡淡的青色,一看便是接連許久都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段竹的狀態也不好,原本蒼白乾瘦的臉頰上長出了許多長長短短的鬍渣,看上去分外的潦倒狼狽,像是落魄的寒門子弟。只一雙眼睛亮得驚人,似乎在深思着什麼事情。
“你有沒有什麼想法?”蘇言出聲問道。
段竹態度惡劣,“你別吵,我正在想!”
蘇言,“……”
從躺椅上起身,蘇言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提步朝着姬清所在的房間走去。
一步步朝前走着,他的腳步沉重無比,向來波瀾不驚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緊張和煩悶。
剛一靠近房門處,他便聽得裡面傳來一道嫌惡的聲音,聲音有些緊張,但是卻倔強又不服輸,“你過來做什麼?又想殺我?呵……你若是想殺我便殺了,我是絕對不會再回到軍營去的!”
蘇言一推開門,便看到站在房中的姬清。
一身素白衣裙的姬清對他怒目而視,清澈黑亮的杏眸之中滿是倔強和憤怒,若是眼神能凝成實質,他現在多半已經被萬箭穿心。
這三日之中,姬清的記憶不斷流失,如今已經只記得他們初初見面的時候,他對她狠下殺手的記憶。
也因爲如此,她對他極爲防備又厭惡。
“那你想去哪裡?”蘇言開口問道。
姬清秀眉皺了皺,“我說了我是好人家的女兒,是被人陷害纔會被當成軍妓送到赤焰軍的。你們……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就當被狗咬了一口,但是你們必須放我離開!”
“我送你離開。”
“你又想伺機對我出手?”姬清卻是冷笑一聲。
“不是。”蘇言搖頭。
姬清警惕地打量了蘇言幾眼,看了又看之後這才確定蘇言似乎對她當真沒有了敵意,這才飛快的朝着門口走,想要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哪裡知道眼看着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卻突地一道勁風襲來,姬清只來得瞪大眼睛便昏迷了過去。
眼神微黯,蘇言將姬清嬌軟的身子抱起,將她輕輕的放在牀上,又替她伸手蓋住了被子。
現在只是對他仇視,可也許下一次醒來的時候,她便會不記得他了吧?
想到有可能會被忘卻,蘇言脣邊勾起一絲苦笑。
他倒是情願她恨他。
起身關上房門,蘇言一擡眸便看到段竹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
“她睡了沒有?”段竹開口問道。
蘇言,“……”
不等蘇言回答,他又繼而亢奮地說道,“就算沒睡也得將她打昏!我想到這種蠱蟲有可能是什麼東西了,我想到了!哈哈哈……”
蘇言,“……”
“你快打開房門啊,難道要我硬闖?”段竹嫌棄地看向蘇言。
“好。”蘇言點頭。
匆匆走到牀邊,段竹剛準備去掀開姬清的被子,卻見到蘇言一閃身便攔在了他的面前,他伸出的手頓時被擋在半空之中。
蘇言將姬清的手從被子中拿出,這才淡淡看向段竹,“好了。”
段竹,“……”
又暗暗在心裡腹誹了蘇言幾句,段竹終究還是剋制不住蠱蟲對他的吸引力,將手搭在了姬清的手腕之上。就算知道蘇言現在是存着不給報酬使喚他的念頭,他也心甘情願得很。
畢竟,這種新奇的蠱蟲可不是想碰就能碰到的。
足足一炷香時間過去,段竹收回了手,眼中的興奮不減。
“有結果?”蘇言淡淡問道。
“當然有結果!”頓了頓,段竹看向牀上躺着的姬清,猶豫地說道,“不過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可能還需要試驗一下。”
“試驗什麼?”蘇言皺眉。
他讓段竹來是破解蠱毒的,可不是將姬清當成他的研究對象的。
“我得看看她的修爲是不是也隨着記憶在同步流失,流失的程度是不是和當下的記憶有關係。”段竹卻沒有發現蘇言的不愉,語氣興奮地說道,“如果她的修爲也如我猜測的一般,和記憶一起在流失的話,我便能八成肯定她中的蠱毒是哪一種了!”
“什麼蠱?”
“絕情蠱!”
“絕情蠱?”蘇言皺眉問道,“很厲害?”
“當然厲害了!”段竹感嘆地看着姬清,像是在欣賞一個藝術品一般,似乎在羨慕姬清中了一種這麼神奇的蠱蟲,“絕情蠱是最神奇也是最神秘的一種蠱蟲,我真沒有想到,你夫人居然中了這麼美妙的蠱,這簡直是……”
“段竹!”
“……”段竹很快便發現自己失言了,連忙補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蘇言看起來雖然清清冷冷的,但段竹和他接觸下來,並不覺得他是一個很難接觸的人。只是有時候當他凝眸看着蘇言的時候,他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還是特別懾人,讓他情不自禁就有些心驚膽顫的。
他不知道蘇言的修爲,但能猜得出他一定不是凡俗之輩。
“先說絕情蠱。”蘇言開口。
“好。”段竹樂得轉移話題,連忙說道,“我曾經在家中一本古籍上看到過絕情蠱的描述,只是因爲這種蠱蟲太過神秘難尋,所以我從未見到過。剛纔苦思冥想之中,才猛然發現,你夫人中的蠱和絕情蠱簡直有七八成的相似。”
若是確定了最後一點,那便是九成的概率了。
段竹又繼續往下說,“中了絕情蠱之後,便會慢慢的將記憶遺失,而更可怕的是,隨着記憶的流失修爲也會不斷地下降,最後記憶變成一片空白,修爲也變成了一片空白。”
蘇言心裡掀起驚濤駭浪,“都會變成空白?”
僅僅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