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沖天,似乎將深沉的夜幕都染紅了一片。
到底都是年紀相仿的人,一羣人聊得熱火朝天,平日裡的優雅貴氣都變成了笑話,在這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似乎從這些養尊處優的少年人做來,也別有那麼一番放肆和閒散的味道。
姬清手中拿着一個白淨的瓷盤,上面疊着一片片的烤兔肉,都是拓跋烈一片片用刀削好了,才送到她手邊的。
不過,剛纔用過了許多,她現在並不算餓,便順手將手中的瓷盤遞給了百里仙兒。
“仙兒你吃……”話音還未落,姬清便發現手中的瓷盤被搶走。
轉眸一看,少年湛黑的眼神不滿的看着她,語氣也變得更加冷冰冰的,“我只伺候你,不伺候別人。”
姬清,“……”
看來,拓跋烈給她安排的這個小少年,還真的有幾分脾氣呢。
看在他和拓跋烈長得如此相似,氣質也很相近的份上,姬清決定不和他“以下犯上”的沒禮貌行爲計較,十分好脾氣的說道,“我吃不下了,和朋友分享一下美食,難道不行嗎?”
“不行。”拓跋烈冷眸微眯,“這是我給你的。”
“你給我的,是不是就是我的了?”姬清問道,“既然是我的,那我將它送給別人吃,有什麼不對?我自己應該有處理我自己東西的權力吧?”
“可是……”拓跋烈皺眉。
“沒有什麼可是。”姬清從拓跋烈手中將瓷盤又拿了回來,語重心長的說道,“傅君烈,你雖然年紀比我小,但是年紀小也不是不講道理的理由呀,你烤的兔肉如此美味,也不要這麼小氣,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嘛……”
姬清端着兔肉,剛準備轉身,可是卻聽得身後少年冷幽幽的聲音響起,“我還沒吃。”
姬清,“……”
她倏地轉身,不敢置信的看向身邊的少年,驚訝的瞪大了眸子,“你還沒吃?你不是烤了很多嗎?”
呵。
拓跋烈幾乎冷笑出聲,從姬清的手中將盤子再度搶過,冷然的說道,“是烤了很多,可多半都喂到你肚子裡面去了……”
說起來,還真有幾分哀怨。
這個該死的小東西,現在還當真將他當成一個保鏢和護衛了?
竟然一點也不關心他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穿暖。在他腹中空空的情況之下,竟然將手中的兔肉送給剛認識的小姐妹吃,不問問他有沒有挨凍受餓?
想想就覺得心中憋屈,拓跋烈拿起筷子,將盤中的兔肉塞入口中,眼中寫滿了鬱悶。
時間莫名在他身上倒流了五六年,好也不好。
這情況利弊各半,他還是能接受的。
可是,心愛的人就在身邊,他卻被忽視得這麼徹底的感覺,還真的不好受。
更何況,覬覦她的人太多,特別是那個拓跋連雲,呵……等到了天凰秘境之中,看他怎麼收拾他!敢調戲他拓跋烈的女人,就要付出代價!
吃着吃着,面前突然多了一個酒杯。
拓跋烈擡眸冷冷看了姬清一眼,發現她臉上帶着訕訕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我忘記問你了,你不要生氣……”
姬清的確覺得自己有些疏忽了。
傅君烈雖然是拓跋烈安排在她身邊的助手,是保護她安全的,也對她很是照顧,但是他畢竟也只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在他自己還餓着肚子的情況之下,見到她竟然一點也不關心他,反而將他烤好的食物送給別的已經吃飽了的人,他定然會有些不開心的。
姬清並沒有覺得眼前這個少年就應該對她言聽計從,相反,因爲少年和拓跋烈極爲相似的原因,她總是有些混淆,覺得……似乎他就是她心中的那個人……
哎,不想也罷。
他只是拓跋烈找來的替身,是一個死士。
定然是自己想多了。
“謝了。”拓跋烈冷然接過姬清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又將杯子遞迴了她的手中,“再來一杯。”
姬清,“……”
有沒有弄錯?
雖然她性格還算不錯,對於尊卑之分也並不算太有概念,但是……這傢伙是拓跋烈給她派來的護衛,沒錯吧?爲什麼竟然還指使上她了?
姬清秀眉微蹙,杏眸之中帶上了幾分不滿,“你是我的護衛,應該要對我尊敬一點,怎麼能讓我……”
話還沒有說完,少年清冷中帶着幾分寒意的眸光便瞟了過來,冷冷吐出兩個字,“快點。”
姬清,“……”
對上少年湛黑的眸光,姬清心中一動,認命的拿起面前的酒壺,倒了一杯酒送到少年的手邊。
目光復雜的看着少年冷峻的眉眼,她低低嘆了一口氣,“你還真是像他……”
拓跋烈一僵,卻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怎麼,想將軍了?”
“不想。”姬清鄙夷的皺了皺鼻子,十分嫌棄的說道,“他明明知道我就快要啓程離開蒼炎了,卻不回來見我一面,簡直是鐵石心腸,我纔不想他呢。”
“他可能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他能有什麼苦衷,難道是不能見人?”姬清憤憤的說了一句,想到沈曦說拓跋烈忙於軍務的話,眸中黯然,“可能他是在忙軍務吧……不過,你不是從軍營之中出來的嗎?你知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他要不要緊?”
最讓姬清擔心的,還是她不知道拓跋烈究竟是什麼情況。
只不過,軍務方面的事情,她可是七竅通了六竅,就剩下一竅不通。就算她着急,也着急不出什麼名堂來。
“已經解決了。”拓跋烈說道,“將軍對姬靈師很看重,你不要懷疑他對你的感情。在他的心中,你是唯一能讓他改變原則的存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聽到他這麼說,姬清面上飛上了紅霞。
她和一個今日才認識的少年,談到這種感情話題,是不是有些太交淺言深了?
姬清垂下眸子,卻又忍不住抱怨,“可是,他卻並沒有來見我……可見在他的心中,軍務還是放在了我的面前……”
縱然再怎麼理智,姬清還是忍不住有些小性子。
那個該死的男人,足足要一個月不能見面,他就不會想她嗎?
“他不是派了我過來嗎?”拓跋烈說道。
“也是……”姬清笑起來,清澈的杏眸看向拓跋烈,“傅君烈,你和你家將軍長得這麼像,說話的口氣和聲音都像極了,總讓我有一種十分神奇的熟悉感,有時候……覺得似乎你就是他一般……”
倏地,姬清心念一動。
她微微眯起眼睛,湊到了少年的面前,十分肯定的說道,“其實你就是拓跋烈,對吧?是不是用什麼辦法變成了這個樣子?覺得逗我玩很開心嗎?你知不知道,很多小細節都暴露了你的真實身份!”
拓跋烈呼吸一滯。
他垂眸對上姬清黑亮的杏眸,四目相對,兩人似乎都能從對方黑漆漆的瞳仁之中看到篝火跳躍的痕跡,還有,彼此眼中那個清晰而又小小的自己。
火光映照之下,姬清微微揚起的臉頰上光澤瑩潤,白裡透紅的肌膚像是清荷上那一抹極爲動人的淡粉。她眸光瀲灩,薔薇色的雙脣因爲剛喝過美酒,還殘留着點點水光,看上去分外的誘人。
淡淡的酒氣隨着她說話的聲音,從她的脣瓣之中散發出來。
誘人極了。
拓跋烈喉頭上下滑動,恨不得將眼前這個該死的女人狠狠擁入懷中,重重吻上她的雙脣就好。
他知道,她的雙脣有多麼的柔軟,他知道,她的味道有多麼的甘甜。
甜得,幾乎不可思議。
這麼想着,他的心跳情不自禁的加快,眼中也涌上了無盡的暗潮。
他可憐又可愛的小東西,認出他來了?
他要不要……承認?
就在拓跋烈心中天人交戰的時候,姬清卻倏地移開了目光,有些失望的喃喃自語,“雖然你和他很像,但是……你維持這樣子已經一整天了,就算你用了某種易容法寶,也不可能維持這麼久……並且,拓跋烈體內可沒有火毒……”
也有可能,這世間真的有那麼相似的人吧。
拓跋烈,“……”
心中似乎有種失落,可是又放下心來,姬清看向拓跋烈再次說道,“傅君烈,你真的很像他。”
她清澈黑亮的杏眸之中,分明有着懷念。
雖然嘴上說着不想不想,可是心裡卻想死了。
“姬靈師,請叫我傅君。”拓跋烈突地淡淡開口,“將軍英勇神武,他的名諱豈是我能用的……”
“哦……”姬清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腦袋,笑笑,“我又忘記了,下次一定會記住。”
“爲了讓姬靈師下次不再喊錯,姬靈師可以多喊幾次來熟悉適應一下。”
“傅君。”姬清從善如流的改正。
“不錯。”拓跋烈眸中閃過一絲得意,脣角忍不住輕輕翹起,看着姬清說道,“做得很好。”
姬清,“……”
爲什麼她總是覺得,什麼地方有些怪怪的?
夜色已經極深了,明日還要越過沙漠邊境,進入落日沙漠之中,又坐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姬清便起身,打算回馬車之上睡着了。
不過站起身來之後,她看着不遠處排成一排的馬車,有些猶豫起來。
她睡哪裡呢?
這……她難道真的要和傅君烈睡在一輛馬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