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爸,我...”
他這順水推舟似得揣測純粹就是瞎扯淡,我剛想出聲反駁卻立馬感覺大腿一疼,低頭一看就看到毛叔叔正死死掐着我那裡。
掐我幹嘛...
我懵然的擡起頭,就又看到翟叔雙手撐着下巴,有點陰沉的眸子也時不時在我臉上掃着。
那會再看看跟之前優柔寡斷截然不同,臉上什麼都沒只剩下怒火的爸爸,似乎就有點明白了。
他們終歸是想讓我爸站起來的...
雖然表面上說着不想讓我爸再混——這是照顧着老兄弟感受、不想兄弟金盆洗手後的安寧日子被打破的想法。
但試問問,一幫從小就在一起混一起打拼起來的兄弟,真的真的把對方當兄弟的話——有個兄弟,他曾今是你們一幫人裡帶頭直面風雨的大哥!他曾今不管在你們面前還是在外面都是一頭名聲響噹噹的龍!是你們引以爲自豪的一個人;時過進遷你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卻變成了一條默默無聞的蟲!
你心裡能不難受嗎?你心裡能不憋屈嗎??被曾今能被你們大哥一腳踩死的臭蟲,當着你們面口口聲聲喊着你們老大哥已經廢了,是個廢掉的沒錢沒勢的老瘸子!他自己不反駁這也是事實你們心裡爲兄弟不爽卻沒法否認什麼,你真的可以甘心嗎??
只要是把對方真的當真兄弟看待,感同身受那就當然不會!
所以憑着幾十年的默契他們知道我爸爸陳耀坤是做了決定不管電閃雷鳴都不會反悔的人,他們也知道爸爸關爐熄火這個決定是因我而起,也就只能因我而廢!
也所以那時候話噎到嘴邊,我,也就還是沉默了...
因爲光站到我自己角度講,這些天沙海曹漢馬海清唐劍一個個讓成年人都感到聞風喪膽的人紛紛以要吃人骨頭的兇樣出現在我面前,我不可能是不害怕的,不可能是不想躲避的畢竟我就一還在念書的學生;
也可能已經沒書可唸了...
但要站在身爲我爸爸兒子的角度上講,我就無比篤定:如果我爸他真的是因爲我,親手澆滅了還在沸騰燃燒的熱血、把過去能令他痛恨終生的仇怨只埋葬在自己心裡那座墳墓裡,總而言之拋開我他的確是還不甘心的確覺得還很憋屈難受的話,那我就只想跟爸爸他說一句話...
爸...
放手去幹吧!
我的確是那麼的依賴你。但跟所有做兒子的一樣在我陳千的心裡我依賴你只是想有朝一日能讓你看親眼見證者自己兒子能成長成讓你引以爲自豪的人!;而不是永遠活在你襁褓下、讓你付出以親手血粼粼終結掉自己的人生、脾氣,血性、夢想抱負的代價...而被你保護着的一個負擔!
總之一句話,我就是不想我爸因爲我,而把他自己的人生拋在角落不管不顧了。雖然總叫他老爸老爸的但我從沒覺得現在的爸爸真已經老了。他自私的想通過無視自己感受、埋葬自己過去方式來讓我活得安安順順的;我同樣自私的希望他能把我這個負擔拋開,撿起自己的感受,只管自己活得瀟瀟灑灑。
不管怎樣,最後爸爸看着我沉默着低下去的頭,只是主觀的判定我是在爲自己這麼小就變殘廢了而感到委屈,那眼裡的火苗也就攢動的更旺了。
“我答應過伊恩的...對她造成過的傷害早就無法彌補,但我答應她會把我們兒子照顧的好好的讓她自己在外面可以安下心,去尋找真正能給她幸福的家...”
“小千...就是我陳耀坤唯一的逆鱗!我一直在強迫自己睡過去再也不管那些年腥風血雨的往事,但他們卻撥動着我的逆鱗讓我總也睡不安穩。”
“好...好...他們不讓我安穩沉眠...我亦會自己甦醒,我會讓他們爲對我兒子造成的傷害付出血的代價!”
“好!”
“這纔是坤哥,這才特孃的是我們的陳耀坤!”
“我是不贊成你再混起來的老坤,倒是想讓你來我公司當個ceo啥的掛牌都可以...但他們都騎到我們頭上來了,也的確是時候讓他們做回幾十年前的噩夢...”
“破繭重生日、猛龍嘯天時!裹住你的繭是他們破開的,他們就應該自食惡果!”
那會爸爸一石激起千層浪,伴隨着幾個叔叔雙眼冒光的讚歎爸爸緩緩的坐了回去,再也沒有看我的眼睛一下。
這就是他,決定了要做的事情,就再也不會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顧慮,只是做,只是幹!
如此重大的決定就在幾位叔叔或私心或無意的推波助瀾下佐定了,那會爸爸雖然看氣場感覺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但還是讓我先出去跟丁子玩別聽他們的私話;而我知道他要做什麼事情了,所以咬牙扒着桌角也硬是拽都拽不走。
在彪叔說:我們一直都是被動,不管小千是不是孩子馬海清唐劍他們總會報復在他腦袋上,讓他多聽點心裡也有防備,這是好的以後,爸爸才默許了我的駐足。
實際上也沒商量太多,只是說着既然要幹,就得把新仇舊恨全部翻起來一併算結實嘍,那就得從唐劍下手先把他的根給剜了!新仇不算,舊恨就是必須把馬海清和唐劍當年從他們這奪走的東西全部都拿回來!首當其衝,就是已經劃到唐劍經營的貿易公司旗下的那幾座金礦。
那會聽他們一口一個唐劍我反而是覺得馬海清最可怕,他懷裡那把黑黝黝的槍我現在想起來都忌憚的不行。但聽到我的想法後彪叔卻很不屑的冷笑一聲。
我不明所以,毛叔叔就跟我講馬海清其實跟曹漢本質上沒什麼不一樣,除了他自己覺得能跟唐劍平起平坐外,只是唐劍養的更肥更大的一隻狗而已。
“唐劍一直是沙家壩的主事人,沙濱當龍頭的時候也一樣;做事的是他背後出謀劃策的卻是唐劍這個老東西。而馬海清?呵呵...”
“小千啊,叔今天就再教你一個道理!那就是不管是哪樣的人但凡他想成功混得厲害的話,頭腦、技巧這些不講,最重要的就是他一定要有一股能操控自己行爲至少九成的意志!”
“就像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混到四五六十了也是有高有低的:有的人有堅定的意志再加上家底,就算沒過人的頭腦只要踏實肯幹!他想不成功都不可能;而有的人就算家裡有再多錢,三分鐘熱度想起來要幹啥了,幹到一半卻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虧再虧、那這叫什麼呢?這叫燒錢。燒到沒錢的時候還富二代啊?呵呵,那叫窮一代...”
“而我們幾個基本都是發小,以前看着別人家多兩頭牛耕田不用人力都覺得眼饞的很就別提啥富人子弟了,也就老昌爸爸是黨員出生好點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我們混到今天卻沒有人敢俯瞰着看我們!”
“你要問我們是靠頭腦起來的嗎?是,但我們那個年代可是遍地是金子的年代,稍微有點腦子的誰都會紙上談兵拉七拉八扯一大堆雄酬壯志的賺錢門道,但卻也並沒有遍地富商官宦啊?不像現在二十一世紀十個人裡就有四個不拼搏光年紀小小的看家境人都能叫你富人,而六十年代真正富起來的富一代也就那麼一小撮人啊?”
“因爲太多人只會想,他不會做啊!爲什麼不去做?拋開惰性,幾乎所有人都是因爲沒有迎着大風大浪被刮飛了也能咬着牙看着那微弱的像不可能做到的希望之光堅定不移往一條道兒走!沒有那個毅力!”
“所以看着我們你都知道了:人在世,只要有口氣有那股毅力,終會出頭!”
毛叔總愛給我講大道理,我也不是不愛聽,只是...這跟馬海清有毛的關係啊??
那會看我一臉悶頭悶腦幾個叔叔就都笑了,還是毛叔摸摸我腦袋講馬海清就是所謂“窮一代”的典型,只是他運氣好,有個能供着他的爹,終焉之即還能賣掉他父親換來讓他繼續揮霍的金錢勢力...
“只不過他好像失算了呢...是不是耀坤?”
“對啊坤哥?龍頭他...是不是還活着呢??”
那會話鋒就又被毛叔刻意的引導指向那一句話嚇得馬海清魂飛魄散的存在。
爸沒吱聲,在他們這羣老兄弟眼裡卻是默認了。當時他們四個的臉色卻也沒我想的那樣好看,都是憂心忡忡不知道是爲什麼。
但沉默了半天,毛叔還是拋開這些問題繼續跟我講他對馬海清的見解。
“人的毅力體現在哪兒呢?最基本的體現,就是體現在能控制自己的性格!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調動全部注意力去幹該乾的事兒,而不是三心二意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像馬海清,別說低頭去找,馬蘭亭那護短的老爺子當年可是親手一次又一次的把黃金擺在他眼前頭的——地盤、斂財的方法、商業項目應有盡有!但他呢?他做是的確做了,卻沒有一個方向是有一直堅持下去的。他沒有堅持、甚至也沒有足夠控制自己行爲的那個毅力!”
“他八歲懂事的年紀龍頭問他要上學還是跟他這個父親一樣整天“打打鬧鬧”的?他吵着要上私塾;上了私塾長大點、熱度過去了又沒毅力去念,看他爸那麼威風就像繼承他爸的老路;那會馬家幫手底下縣城最大三個之一的夜總會就交給他經營,去看場,他呢?他看了幾天沒想着怎麼做大做更強,只是開始糾結私塾裡那些狐朋狗友整天在一起揚野子(出風頭)顯擺他有錢;三天兩頭叫着場子裡一幫刀口舔血的刀仔,跑去私塾幫他去砍那些看不順眼的、才十六七歲的小屁孩啊??”
“沒錯,特娘喊老子用刀砍那些小娃娃啊,又沒啥幫裡的利益糾紛深仇大怨的只是他自己看不順眼而已,他純粹把我們當他爹賣給他的奴隸!給他一百個人過不了幾個月如果沒人幫他壓着,還有幾個會跟他這種白癡混?他就是扶不起的劉阿斗!”
聽着彪叔的咒罵,毛叔只是苦澀的搖搖頭。
“被龍頭教訓完後他又總叫嚷着自己一定會做出一番大事證明自己能力!要錢、要地盤、要人手。可結果呢,他還是管不住自己啊!十八九的時候就開始躲着龍頭在外地賭場揮霍了,有時候一輸四五萬;年紀輕輕,抽大麻,你也看到了身爲一個老大被你爸一腳能踹飛出去,身體弱的連手下新收的小仔子可能都不如;每天想的就是怎麼花天酒地怎麼去花錢,他就是最沒有毅力的典型存在了,因爲他的意志甚至微弱的連他自己行爲都掌控不了。”
“這樣自己都管不住的人,你覺得能跟唐劍比得了?能值得一提?”
那會我已經明白他在說啥了,旁邊丁子聽完更是抱着肚子哈哈一笑說你們拿馬海清當反面教材也就對了,用得着急着樹立起你們老幾位的光輝正面形象嗎?
毛叔一時語塞就一笑了之了,但還是能看出他們對馬海清赤luo裸的瞧不起。那會我心裡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回想着馬海清那雙陰毒的眼睛,我總覺得毛叔他們是太憎恨馬海清了才這樣貶低他、但他卻絕對沒毛叔叔說的這麼不堪。
從他能狠到動手去害自己親生父親,就已經能看得出來。這種狠起來泯滅人性的事情都能做出來的人...
毛叔卻再沒糾結這個話題只是讓我和丁子都記住這話,不管以後做什麼事一定要有腳踏實地去幹的毅力。說完就又開始跟爸爸他們商量該怎麼做了,結果那時候木叔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子謙,你...”
“啥,你說咋了!?”
電話剛接起來,木叔臉色一下就大變了,也把這平靜的議論氛圍給搞得有點僵。他只是寒着臉把擴音打開。
“你就別問了老頭子!把卷閘門拉了趕緊跑路!”
“...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啊??”
“我沒時...好吧好吧,我剛不是拿鑰匙去開車兜風?你車被人砸了。”
“啊??”
“別嚷嚷小聲點!我剛去的時候那幫人正砸車呢,有六七個都拿着鋼管!我在後面跟着就看他們挨家問咱家館子在哪兒呢...老頭啊,幾十歲的人了,能不能給我省點心,要不要我過..”
話沒說完呢木叔叔就把電話掛斷了,然後他就一臉陰沉的看着我們。
彪叔:“特孃的,是唐劍?”
毛叔:“不...不會,唐劍是隻老謀深算的毒蠍子,他只會揣測你,揣測清楚的時候一尾針直接要掉你的命!就跟當年默不作聲七八年卻短短四五天整掉了我們馬家幫的一樣...應該是馬海清。”
木叔叔:“沒錯,肯定就是他!”
“法院門口被老爺子嚇得半死,現在他知道老爺子還活着,他乾的那些傷天害理事兒老爺子都清清楚楚!那就是能要掉他命的活把柄,老爺子愛他這個兒子,但就算他不說馬海清也肯定怕老爺子迴歸奪了他現在的地位,他一定是急着想抓到坤哥,盤清楚老爺子在哪兒。”
四個老男孩當時立馬又變成了老男人,陰沉的對視着彼此。彪叔沉默半天憋不住了,衝後廚提把菜刀出來就吼着讓他們儘管來誰來今天誰特娘就死在這裡給我們煲湯!
毛叔卻瞪他一眼說你除了打殺還會幹什麼?現在不是我們那年代了,你要在這發狠弄出人命別想我能跟法院裡一樣把你保住。
“那咋整啊?”
毛叔喝口茶就說又不是啥大事,幾個小娃娃而已。你不是還在混?口福街不遠,叫你那幫兄弟過來擺平。
當時彪叔就一臉不爽不爽的,我也算是看出來了,這麼簡單的事情他不可能也讓人提醒啊...他就純粹是手癢,想砍人...
總感覺他過激的血性以後會捅出大簍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