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他的手,終於失去了所有力氣僵硬的摔在地上;他的眼終於失去所有光澤;瞳孔,一點點的放大…
也就在那時候我的視線,我視線裡的所有世界彷彿都快要崩毀了一般劇烈晃動起來,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眼眸裡,只能看到那猩紅的血,和躺在血泊中冰冷的死人…
他…死了…
死了,被我殺死的…
被我殺死的!?被我殺死的??!!
一股後發而來的極度恐懼像驚濤駭浪一般撲擊着我的理智我的靈魂,前一秒無比決絕和冰冷的心在那時候就彷彿被炮擊的檣櫓一樣搖搖欲墜,寸寸的迸裂。
我倉惶這雙眼顫抖的鬆開刀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時間完全忘記了該做什麼,還是,什麼都不該做…
也就在那時候,聽到一陣緩慢慎重的腳步聲,這微若蚊叮的聲音在那時卻像警笛一樣刺耳,把我給驚醒了。看着死寂的小野、那滾滾負罪感向我迎面就撲了過來!
我惶恐,我自責,卻又強迫自己回憶起他剛纔威脅我的話!和超哥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那道聲音也在耳畔響起...
“你,不殺他…他遲早還會逃獄…”
“而那時候倒在血泊裡的又會是誰呢?是你?是丁子是凱子??還是,你爸爸…”
“陳千,你有罪,但也許,你沒有錯…”
是啊…
是啊…
我有罪!很重很重的罪!!!但我,沒有錯啊?就我只是爲了保護我親愛之人的安全,我有錯嗎??
我沒有!!
無數次呼喚和回憶把我從呆滯中拉了回來,我踉蹌站起在要命的腳步聲裡慌張的四處打量。
腦海裡也回想起金沙那件事後、邢丹丹在看守所跟我補習過的正當防衛的知識。強壓下恐懼冰冷了心神,我一把將那刀刃拔出,打開桌子上的飲料迅速潑在上面然後用衣服使勁使勁的摩擦。
擦完後我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這讓我無比憎恨、此刻死了都讓我感到濃濃害怕的人,把他手掰開把刀柄放在他手裡,然後緊咬住腮幫深吸了一口氣,使勁捅向自己的側腰!
刀刃是儘量往邊沿偏移的但那冰冷的金屬刺入血肉的劇痛還是讓我臉色瞬間煞白、額頭流下冷汗,嘴脣都在哆嗦。我扒出刀子重新鑲進他的傷口裡,而門,也在那時候被一腳踹開。
“不許動,警察,你…”
“嘶~~~”
七八聲倒抽冷氣的聲音幾乎同時發出,站在門口所有警務人員都癡呆住了!吳叔驚呼一聲後一步就跨上來!一把把我就給拽開掉,也在那時候他才發現其實小野…已經死了…
被我殺死的…
又是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我原本設想自己要裝出很害怕很無助的模樣結果卻發現臉僵着連一個表情也做不出來,看着躺在那裡還睜着眼睛彷彿在瞪着我的小野,一種濃重的壓抑感和負罪感,逼的我想哭…
也許有些人,真的永遠沒法,變得像別人一樣殘忍,或許是沒逼到份上,或許,是本性天生如此…
“愣着幹什麼??快叫急救車!!cao!!”
“怎麼回事啊小千??這特孃的到底怎麼回事!??“
吳叔叔死死用脫下來的警服捂住我的傷口,他緊張的表情和大聲的咆哮,讓我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眼淚流了出來…
“吳叔,我殺人了…”
“吳叔我殺人了5555,對不起,對不起!!!“
那淚水,那對不起是發自肺腑的,我從沒感覺那麼的無助、和自責過。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吳叔也在那時候呆了一下,然後就一把把我摟進懷裡,他說小千別怕,別怕…
說完看了眼小野,把他的眼睛合住,嘆了口氣,說,你沒錯,所以不要說對不起…
“你不動他,他就會殺了你啊小千…他在監獄裡就檢查出有很重的躁鬱症,也有很強的暴力傾向…”
“他本來該判十六年監禁的知道嗎?就是他那些不法的靠山幫他賄賂一些貪官打通關係,才判的那麼輕。等他出了獄,要麼幫他的靠山賣毒粉、拉皮條,做賭局放高利貸;要麼幫他訛詐、毆打…甚至是殺害那些無辜的人!那得害死多少原本美滿的家庭你知道嗎??所以你沒錯孩子,別自責別難受,別怪自己…”
不管當時吳叔叔再怎麼說,我靠着他肩膀看着小野就是止不住在內心譴責着自己!淚水在那一天從來沒止住的流淌着,也在那時候我才發覺也許我並沒有變得像自己所想象的那麼狠毒。我還是會怕;做下昧着自己良心的事情,我還是會像個孩子一樣,哭的歇斯底里…
就算,殺掉的只是一個壞人…
——————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都忘了,只記得我茫然的被擡進擔架又被茫然的送進醫院。在醫院動了手術將被捅壞的腸道器官切除、縫合後。當天就住在了醫院裡面。
在醫院裡眼一閉上就想起之前的畫面,整整一晚上,我都沒有合上眼睛…
在醫院裡住了一天,兩晚,第三天中午,我就被警務人員帶進了公安局裡。剛進去就接到兩條短信,也是那兩條短信讓我的負罪感一下子就抹消了大半。
00.46【陳千,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沒來,也許你在怪自己,但丹姐跟昨天衝你發火,說聲對不起,你真的,不用怪自己。傻超的人丹姐最瞭解不過,他是自己願意幫你才被牽扯進去的,那個瘋子的瘋狂也是我們始料未及的,你別自責,別自責…】
02.31【陳千,你超哥出手術室了,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情況不太樂觀。醫生說那瘋子要再捅深一釐米,只要一釐米就會把兩顆腎臟都破壞,人也就沒了。而現在一顆腎臟娿已經摘除,你超哥總沒聽過我的話,愛抽菸愛喝酒,另一顆腎臟狀態很差,無法單獨支持他正常健康的活下去。如果半個月裡,找不到願意爲他換腎的人,那他…可能就會死……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陳千,無論是什麼後果,丹姐和你的兄弟們都會跟你一起承受 ps:記住,別做傻事,千萬不要…——邢丹丹】
兩條內容很多,但我注意到的,不過四個字而已…
可能…會死…
這四個字眼,讓我的頹喪、難受一下子就消除掉了。我問自己,我難受什麼?我難受什麼???
是他,小野,先動的手;先是要殺我,沒殺掉我,就轉而去殺我的兄弟。他捅傷了鯉魚,現在超哥…甚至連生命都保不住…我有什麼錯??
我沒錯!!我特麼的沒有錯!!如果眼看着迫害自己兄弟朋友乃至親人的犯人逍遙自在,而且隨時都有可能要掉這些我最在乎的人的生命、而拼着被判殺人罪的可怕提前終止掉這一切噩夢的發生,是種錯的話。
那我陳千…
寧願一錯到底!!!
去吧,小野…如果世界真的有閻羅殿和地獄,你特麼一定會被送進十八地獄最底層!!我會去找你的,遲早的事情…但那時的我會跟現在一樣一丁點都不怕你!因爲老子問、心、無、愧!!
一路走過,公安局裡所有人都用很吃驚的眼神看着我,交耳接舌的再攀談什麼。也正常,小野逃獄後直接被劃定爲重度危險份子,別說我一個初二生,就是那些大人,甚至稍微缺點訓練的民警碰上他都怵的慌呢,但現在…
他卻被我殺死了,一個初二生…
可能,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吧…估計不止三中所有高校的學生都知道了陳千這個名字,但這卻恰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想念書…我還想念書…要想把這個想,變成事實…
就得看我接下來面對審訊怎麼說了。
後來,小張就把我帶進了審訊室,審訊我的就是吳叔。不知道是不是我心亂的緣故,總感覺他看着我的眼神,帶着一絲敵意…
“吳叔…”
“別叫我叔,現在要叫我吳警官。”
“…”
“吳警官。”
“恩。”吳叔點點頭,把記錄本打開,轉轉手裡的筆,問我爲什麼要撒謊?
“孟亮在405啊,爲什麼騙我們去396到403耽誤那麼長的時間?”
我壓住心中的緊張,知道這時候一句話都不能說錯,深呼吸一口氣,就說。
“我沒撒謊,跟我說的一樣那天中午太急我根本沒記清楚房間。你把我推開的時候,我看到405門開着裡面有人在收拾東西,就想過去看看是誰,然後就被孟亮捂住嘴巴,拖進了房間裡面”
“恩。”
吳叔應了一聲好像沒什麼可懷疑的,沉默半天,又問我,我被拖進去後發生了什麼?
我也沉默了會,組織好語言後,就淡然的說。
“打鬥…”
“我被他拖進去,看見他是小野當然要反抗!他用彈簧刀戳我,我躲開後就用菸灰缸打他,使勁打。把他摁倒後我就想去喊你們了,然後,他就捅了我一刀子…”
“然後你又捅了回去?”
“恩,那時候我已經嚇得沒理智了,但我清楚他是想殺死我的!喊你們過來也需要時間,而且是很危險的一段時間,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斃!我用菸灰缸砸破了他的手,然後把刀奪過去,他就跟我搶,搶的過程中…我就捅了他一刀…”
說這話的時候我沒有半點心虛,因爲我清楚如果小野沒有被撞瘸的話,那這一幕絕對就是真實的!實際我推門進去的那一瞬間、如果他腿好的話早就已經捅到我了,那現在死的就不是他,而是我…
“刷刷刷~~”
吳叔飛快在本子上做着筆錄,最後卻一把把筆放下,說,那刀…
“刀是他自己帶的!樓下有很多撒拉族烤肉的地方,這種刀很常見隨便就能買到。”
“恩,恩…好的…”
聽我這麼篤定,吳叔好像也沒什麼問的了,站起來時卻又很古怪的問了我一句。
“小千啊,你應該知道什麼就正當防衛,什麼叫防衛過甚吧?正當防衛就是做出適當制止侵害你犯罪人的行爲,例如打暈、踹擊陰部置其喪失戰鬥力等;而防衛過甚,就是在制止對方之後,還進一步的攻擊!前者不需要擔刑事責任,後者就你現在這種終結掉對方生命的嚴重行爲,可能至少也得判五年刑期吧…”
我點了點頭,這也就是我爲什麼捅了自己一刀的原因。也只有在那種我自己生命直接面臨危險的情況下,我纔有可能會被判定爲,正當防衛,才能無罪釋放…
希望是這樣吧,如果不是那我這青春…不就廢了嗎…
聽天由命吧,再擔心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做的夠充足,應該沒有事情…
見我點頭,吳叔就再不說話只是摻起我往外走,但就在走到門口、我鬆口氣的時候吳叔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快速貼到我的耳畔,說了那麼一句讓我心神冰涼的話。
“小子…那把刀是你帶的吧,我在你出租屋見過。刀柄和刀刃接縫的地方還有你和孟亮以外另一個人的指紋,我猜要不是那個樑超,要不…”
“就是翟洪昌兒子的指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