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少爺,讓我彷彿聽到馬興和三個這一幫人,腦仁被雷暴掉的脆響聲...
“少、少少少、少爺??”
“我少他個錘子啊!!他壞我們事兒我揍他還來不及呢,我還叫他少爺,還給他道歉??爸,你是不是老...”
“啪~”
“道歉...快跟他道歉!不然今天我非打折你的腿!!”
一巴掌扇的馬興完全懵掉了,心裡再不爽,他卻也知道他爸爸是認真了;當時憎惡的瞪了我老半天怎麼也開不了口,回頭看眼他爸真掄起來彷彿要打折他腿的鋼管,卻趕緊哆嗦着嘴脣支支吾吾的說了聲陳千千,對、對不起...
“...大聲點!”
“可是老爸我...”
“嗯!???”
一看到那鋼管馬興心就在顫,估計這回都在心裡罵他老爸犯腦抽了,卻還是強壓下那股屈辱和不甘,扯着嗓子大聲喊了句,陳千千,對不起!!
“叫什麼陳千千?你們學校的同學你連名字都記不清楚麼...”
他爸卻彷彿還不滿意,都快把馬興委屈瘋了;結果後邊的“三哥”卻彷彿終於明白了什麼,月光下那張臉蒼白如紙,直勾勾看着我,就哆哆嗦嗦的說,六、六哥,你讓小興喊他少爺...
“那難道他是??”
馬興爸爸點點頭,高昂起腦袋,就沉聲喊了句沒錯。
“他...是坤哥的兒子!是你們等了十幾年的陳耀坤的兒子!”
“戚”~頓時傳來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也在同時,終於是讓我藉着月光看清了他那張臉。
馬...
“馬雙六??”
“你特麼敢叫我爸名字我弄死...”
“啪~”
“啊???我又咋了啊我,嗚嗚嗚~~”
馬興又被他爸一巴掌箍遠處去了,看那欲哭無淚的樣子就差喊着問他爸他是不是不是親生的是從糞坑裡撿來的了;而我卻在那時候徹底的發起了呆...
馬雙六...沒錯,就是馬雙六!他臉我是記不清楚,但是他的側臉頰...
臉頰上那道長長的不像刀砍的粗疤我卻記得很清楚,因爲那就是我開槍打的!甚至如果當初不是木叔眼疾手快踹了我一腳,那天他把我逼到了絕路,我可能真的就一槍爆了他腦袋。
而他是馬雙六的話,那...
我好像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呆滯的看着還在冷冷瞪着他兒子的馬雙六,我的腦海就不由自主想起那天他被我爸放了一命時,嚴肅的說下的話。
“如果你說的事真的,你沒騙我的話。耀坤,你要還是當年那個陳耀坤;”
“我馬雙六,就還是以前那個馬雙六。”
就是這樣...當初馬雙六帶着一幫亡命徒過來暗算我們,而且他帶着槍!可以說要不是我爸身手了得還有人照應當天就被抓去了西沙灣、也可以說要不是木叔機智拉了電閘讓整條街都熄燈,帶着槍的馬雙六他肯定不止會造成木叔被打了一槍、彪叔瞎了隻眼這麼小的傷害...可能當場就是殺了他們!
但是爸爸卻放他走了...甚至連打他一下都沒打。只跟他說他恨錯人了。
而那會還不明白,現在我卻很清楚,還在跟馬海清混得那幫人,基本都是不知道當初正是他馬海清自己放火要燒死他爸爸的;而馬雙六當初肯帶頭來殺自己曾近的大哥、就是我爸...也正是他們一直都被馬海龍唐劍串通一氣矇在鼓裡,以爲真是我爸爸殺了他們龍頭馬蘭亭。
而那天爸爸卻給他聽了馬蘭亭的電話,雖然只一句話,卻也已經跟他馬雙六證明自己是被人陷害栽贓。
爸爸的爲人,註定以前跟他的老兄弟要不是因爲誤會都在心眼裡把他當大哥!馬雙六臨走前那翻話,現在意思想明白了,也就知道是指若我爸真是背了黑鍋,根本沒殺害他們的龍頭的話,我爸就還是他的大哥,他會暗中幫着我爸爸!
那麼現在...好像一切就都很清楚了...
“真、真真、他真的是坤哥的兒子???六哥你特麼別騙我!!”
“騙你幹什麼?所以我說了我在幫你們啊...坤哥那天跟我說了,他跟以前不同了因爲他有兒子了;雖然很不爽但他意思也就是他曾近得到的所有一切都沒現在他的兒子重要。包括我們在內。”
“他腦門讓你們打裂的吧?那幾棒子掄我身上都得斷幾根骨頭,這肋骨肯定斷了...也別說他變了畢竟有兒子了我理解,總之這要讓坤哥知道了...廢了你們!誰攔都沒用。”
“咕嘟~”
那時候,我就聽到“三哥”他們都不由自主吞嚥了口口水,看着我彷彿終於看到了那熟悉輪廓和五官的影子;當場愣在那裡什麼也不敢說也不知道該做什麼,直到馬雙六挑了下下巴,他們才趕緊跑過來,露着一臉殷勤的笑,問我有沒有受傷??疼的厲不厲害?
“滾開!!”
我不知道那會對他們是怎樣一種情緒,畢竟換做我可能比他們做的更狠,最重要是我知道了他們現在跟我爸是站在一邊的;只是下意識一把就推開了他們,惱火難掩,旋即就一臉擔憂的看向高強,向他匍匐過去。
“楞、愣着幹毛啊?我cao!!都快點把這小兄弟架車上送醫院去啊!!”
“...你也去吧老三?還有你小興,也去洗洗傷口。”
“哦!那、那我們就走了哈??那誰...小千對吧?你別生氣,叔叔們真不知道啊...是真不知道!唉...”
雖然馬雙六剛纔打的狠一點沒留情,但我也清楚正是把他們看的越重纔打的越狠,深怕打得輕不足以給我個臺階下讓我回去告訴我爸日後尋他們麻煩;這會讓所有人都離開也是怕他們又說錯什麼讓我怒不可揭。
我也沒阻止,因爲我真不知道就算那麼憎惡,他們剛纔也是不知情而且是站我爸這邊的人,我現在到底該怎樣面對他們;只是一直擔憂的緊盯着一動不動的高強,直到被他們抱上面包車離開爲止。
然後馬雙六自己就面無表情的把我抱回他的奧迪車,緩緩的跟在麪包車後面;而我在上車的同時就冷冷的說借下你的手機,他也不懷疑我可能會叫人恨他,只是隨手就遞給了我。
拿着手機我立馬跟吳叔發條短信問他那邊怎麼樣了,他直接回了個電話,說周潮生髮覺他了,但好在沒跑掉已經被他拷進了車裡的時候,我心裡才一鬆。
還好...今天誤會多多,挫折多多、但不管怎樣我卻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結果!沒有白來一趟!這就算是極好的!
出了口長氣我把手機還給馬雙六,他卻面無表情的問我說,你爸...還有彪子他們最近過得怎麼樣?
“德彪那隻眼...還能醫好麼?”
“瞎了。”
“...”
“哦。”
帶着火氣冷冷的迴應一聲,掃眼馬雙六無神中透着悲慼的眼睛,卻又覺得事兒已經發生了沒法迴轉,自己現在還置氣,就真的太幼稚;猶豫下,就問他說,是我爸爸讓你們跟蹤周潮生的嗎?
馬雙六搖搖頭,見我拒絕,就自己叼上一根菸兩眼渾濁的看着前路,說你爸爸不是一個回找被他打過的兄弟幫忙的人,而且他也信不過我。
開了一路,他說了一路,我也就終於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馬雙六現在跟唐劍混,地位跟周潮生相當。
但跟他當初說的一樣,唐劍那麼精明的人當狗腿子利用可以,卻是信不過他們這些馬家幫老部下的。有好事從不喊他們,有危險的、像那天火拼的事兒纔會讓他們去當炮灰。事兒做成了立功了,也不過打發點錢實際地位從來沒提高過,就跟當初爸爸在法院門口奚落曹漢的一樣,跟打發乞丐的一樣。
馬海清那個縱跨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縱跨習性使然錢上是從不吝嗇,但對待馬雙六他們這批老兄弟都太不客氣。火一上來,就當着好多晚輩的面兒,衝再加五六歲都能當他叔的馬雙六一幫人破口大罵。
所以其實自從老馬家幫解散以後,他們都知道這個新馬家幫根本只是唐劍以馬海清爲原點構造的一個傀儡而已。也就是記掛着馬海清是老龍頭兒子,才強忍着所有不快跟着他們做事。
但當那天從我爸、和彪叔不經意喊出的話裡隱約窺測到真相後,這點記掛也就全都灰飛煙滅。也就從那時候起,馬雙六就尋思着要幫我爸爸這個替馬海清頂了黑鍋,不該卻也被他們憎恨了十幾年的老大哥。
更是爲了搞垮沙家壩和馬海清,報被他們倆人矇騙了十幾年跟小丑般戲耍的仇恨!
“但是我說了,老唐劍是條毒蛇,很冷血很會算計,就算“羣居”在一起一輩子也不會信任別人;就像我和麻將他們幾個,雖然沒見你爸之前對他可以說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但這十幾年也其實都是在幫他做些爭地盤、帶人火拼剷除小勢力、收租放板罩場子、跟郊外農民耍橫強佔地皮的破事情。觸及到他根本足以危害到他的事情,從來都沒讓我們碰過。“
“所以很難搞,你老爸也不跟我指個方向我只能自己想辦法,但唐劍把個沙家壩搞得堅若磐石又好像沒啥辦法可想...還好啊,現在他們內部出亂子了。“
當時我就皺起眉毛,說什麼亂子啊?
“哦...就是米白強。就像那部老電視劇講的,可以說成也白強敗也白強吧...米白強他不想幹了。”
“04年他被抓到把柄,讓警察搜了老窩、他媳婦替他攬了黑鍋被判無期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跟唐劍說過他不想再混黑道了。理由跟你爸一樣,是想照顧好自己兒子。”
“但他一走,唐劍謀財謀勢最主要的這條線就得斷掉...唐劍哪裡肯呢?總是說晚兩年晚兩年,一直就拖到了現在。”
“米白強看一直也沒出啥事兒也就不了了之;而且他哥哥09年越南暴動的時候讓武裝部隊給槍打了,撐了兩個月傷口感染就死了——樹倒彌孫散,人女的頭三月就又找了個凱子,現在就因爲唐劍這邊需求量大,越南那邊他嫂子才肯願意繼續給他貨物來往;要是他自己斷了根唐劍的關係,他帶着他兒子跑出去,哪兒謀生路啊?”
“所以走不了,也不能走。”
“結果就今年米白強聽說你爸爸回來了,要東山再起!他生怕你爸爸報復過來唐劍擋不住連他自己都得栽進去!畢竟當年你爸風光的時候,地位大到給他露個笑臉他都得樂兩天的地步呢...所以他現在又跟唐劍鬧退出,而唐劍同樣不答應。但現在可不一樣了,現在唐劍不答應他退出最大的原因已經不是那條販毒的線路...而是他怕米白強知道的太多,脫離了掌控,是個風險最大的隱患!”
聽到這裡,我眉頭緊皺起來;心裡想的卻不是他說的這些話,而是米海軍跟我講的那故事——皇帝、獵戶、老財主...怎麼總感覺,跟他們現在的情況這麼相似呢...
“米白強販了幾十年毒可不傻,他非但清楚唐劍在想什麼,更清楚但凡當老大的有覺得小弟是隱患的這個念頭!也就代表着他活不長了...我倒覺得沒那麼嚴重,可能有點誇張。但是米白強那人敬小慎微了幾十年,也難怪這麼想;畢竟跟着唐劍這麼幾十年,可沒少見過他親手弄死自家兄弟滅口的事情。”
說完馬雙六冷冷的一笑,車停在醫院口就跟我詳細說了起來;可能也是爲讓我把這消息轉達給我爸爸。
他說當唐劍意識到他要離開的念頭比以前堅決太多的時候,已經偷偷跟唐國邦聯絡,用莫須有的理由讓銀行把米白強資產全凍結在了裡面,取都沒來得及取!——可以說是吧狗鏈拴在了那些被凍結的資產上。
而這兩個人一個是蛇一個是老狐狸,都很精!米白強也知道肯定是他暗中在搗鬼,所以反而是更堅決的要離開唐劍這個危險的人身邊!
但資產被凍結了,就算他真跑的出西沙壩跑的出我們縣城,沒錢又能逃到哪裡去,躲到什麼時候?更何況他也不忍心在媳婦替自己坐牢的情況下,還讓兒子跟自己過苦日子。
所以,他開始“以權謀私”。貨走私過來後他總會剋扣下一小部分——幾十年的感情讓唐劍不可能自己驗貨主動傷了他們關係給米海軍“因寒心而走”的理由、也是實在沒人想到他敢這麼大膽敢跟唐爺玩暗度陳倉!所以除了跟他米白強一起在關隘接貨的馬雙六外,是沒人知道這件事兒的。
而雖然不能當面傷感情給他離開的理由,但自從知道米白強去意義絕後,唐劍其實一直都有人暗中監視米白強的一舉一動;所以這些玩意兒他不敢自己、也不敢讓身邊的弟兄幫他套現。
他只能夾雜在那些搖頭丸裡讓周潮生轉交給還在念書、最不會引人起疑的兒子米海軍,去幫他和他暗中聯繫好的外地毒販交易。籌備他們逃離狼窩的資金。
卻不知道馬雙六同樣在讓他最不會被起疑心的兒子馬興,在找米海軍的蛛絲馬跡。
無間道啊...
講到這兒的時候,我才終於算是明白了來龍去脈;也在同時想起了上次在肥龍家的事兒。
那次他鋸開鐵盒我們在裡面就發現一包海洛因,當時沒在意,但現在想想他米海軍跟學生賣搖頭丸k粉啥的已經算夠大風險了;給學生賣海洛因——學生身子弱會不會因爲吸食這玩意兒鬧出啥大事情讓警察調查先不說;就一克海洛因那得值多少錢??滿回中哪有學生買的起這個??
就丁子都燒不起這個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米海軍他一個勢力大家產多最該囂張跋扈的人;每次在我眼裡,卻都那麼沉默,感覺像時時刻刻都扛着很大的負擔一樣...
有點可憐、也是跟我一樣,都在過小的年紀,身不由己的肩負着父輩沉重的擔子。
總而言之既然已經搞清楚一切都是誤會,他們非但不是跟我有仇,反而站在客觀角度還與我有恩後,我對他們剛纔的那些憎恨厭惡已經完全打消,只是很苦澀的覺得今天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早知道就該早點爆出自己的身份;但當他把我抱進醫院,醫生給我拍片子的時候,我想起件事兒說了起來,卻讓六叔還有三叔馬興他們、還有我自己都泛起了苦澀。
現在怎麼辦??
吳叔經驗老道已經逮住了周潮生,估計現在正拉回去審問、甚至想把他發展成線民!但是現在呢??我已經從六叔嘴裡知曉那周潮生並非什麼關鍵人物,甚至他給米海軍送貨也並非唐劍指派,而是米白強驅使!吳叔頂多從他那得到些米白強的證據,卻壓根對唐劍造不成什麼影響!
反而今晚過後米白強見周潮生沒回來肯定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也會告訴他兒子米海軍;而米海軍再一看到我和馬興身上的傷,他腦袋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肯定是知道我倆揹着他玩貓膩——要麼懷疑已經有過“前科”的我,是否又在故技重施!要麼就會懷疑馬興是否心裡有鬼!畢竟周潮生是和他碰面了之後才被警察抓的;而按理說這種毒品交易被逮到了那就要抓兩邊一起抓!爲什麼他沒被抓?
而蛇被驚到了,還會回到原來的草裡藏着嗎?不會!就算可能不會直接翻臉,也不管我還是馬興、肯定至少都會被米海軍疏遠許多!也就很難再從他身上抓到什麼把柄!
可以說今天的誤會讓我們是都受傷了,卻讓米海軍得了益。
現在怎麼辦啊...本來還是件好事!就算不能直搗黃龍禍害他唐劍馬海清,我和六叔裡外聯手、卻也勢必能從米海軍摸到米白強身上!再從米白強身上找到他所掌握的關於唐劍的一些重大犯罪證據!這樣一來雖然慢了點,但也遲早能達成我破壞垮他們沙家壩的最終目的!
甚至還比直接從唐劍着手更穩妥點!
可是現在鬧成這樣...這不就等於功虧一簣了嗎??
正在我皺眉恨不得返回倆小時前一腳把那輛綠源踹進水溝裡的時候,六叔就苦澀的搖搖頭,說算了。
“你們倆必須留一個的...要不你就把小興賣了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