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一直來信說她平生以來第一次有了危機感,饒是皇上那般寵幸湘妃,她都未曾將湘妃放到眼裡過。
能讓一向胸有成竹的妹妹都有些無力應對的人,倒是讓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所以我決定回宮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會會這女子。
我回宮之時,曾在宮中遇到了一個抱着藥罐坐在石凳上搗藥的女子,那女子時不時用指間捻一些藥粉放於舌尖輕嘗,她身邊一個綠衣丫鬟便好奇道:“小姐,難道你不知道這些藥草都是有毒的嗎?”
“知道。”那女子眼皮子也沒掀一下,神情專注地似在做着一件無比神聖的事情。
“那你爲何嘗藥?不怕中毒嗎?”
“不嘗試,我怎麼知道這些藥有多毒?又怎麼配藥?”
我詫異了,一個用生命在研究草藥的人,想來眼前那清雅出塵的女子便是妹妹口中的“虞神醫”吧。
恍惚中,我有些明白了妹妹有絲畏懼她的原因了,是的,一個把死亡當成呼吸、吃飯、睡覺等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來對待的人,她怎能不讓人畏懼?
再者,除了煉製草藥之外,她與世無爭,這才更想讓男人去給與的更多啊。
妹妹一生高傲,力求皇上的眸中無時無刻都要出現她,又怎麼會有不失望、甚至不絕望的時候?
那麼時間長了這份感情便變了質,她又如何能在這場後宮無煙的戰場上抽身而退?
再次見到她,便是她來到軍營爲我治病。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立刻出門去見她,她依舊那般出塵,似是任何事情都無法在她的心中泛起一絲波瀾般。
她大膽心細,泰山壓頂,面不改色,每每與她接觸,甚至只是想到她,心中便有着滿滿的充盈感。
那一剎那我就已經明瞭,我今生一直都在等待的姑娘便是她了,儘管,我深深地知道,她心中只有逸王爺。
可是,有一種愛叫做成全,叫做守護,她的幸福便成爲了我今生都在爲之奮鬥的事情。
我派人在她身邊,然後偷偷地打探着她的一切事情,並默默地爲她解除我力所能及的煩惱。
可是後來我越來越發現,這世上,似乎便沒有她不能解決的事情。
私自出宮去西多國找解藥,淡然去找敵軍救回逸王爺,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隱瞞了皇上私生子的身份那麼久,解毒,試毒……
那一刻,我對她的愛慕中更多了欽佩,她果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所以我已經明白,爲何同樣優秀的阮寧和逸王爺在一起,逸王爺還是隻對虞夕夕情有獨鍾。
她雖然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但是卻像綻放在夜色下的夜來香般,讓人不由自主地便被吸引住,然後深深地癡迷着,並無可自拔,縱然是爲她魂飛魄散,也依舊會趨之若附。
再次遇見她的時候,是在皇宮裡,她正在打探一口枯井。
對於虞夕夕的怪異舉止我已經習以爲常了,在她的世界裡,甚至一粒沙石都充滿了神奇,我不忍她下枯井,也許,那枯井裡真有着什麼古怪。
所以我代替她下去,然後得到了她的一支髮簪。
那支髮簪她從沒要回去過,亦成爲了我今生最爲重要的東西。
夕夕,請允許我也像逸王爺那樣喚你一聲“夕夕”,縱然你今生都不知道,除了逸王爺之外,還有一個人在用生命在愛着你,但是隻要你一生平安,我願做你的滿天星。
第一眼見到皇上是在桃花源,那是我還是一個二八年華,待字閨中的女子。
那天桃花漫天飛舞,一個白衣男子就那般立在桃樹下,桃之夭夭,讓我誤以爲是九天仙嫡。
後來,他無意中的一個回眸也看到了我,浮雲爬上臉龐,我嬌怯着立刻轉身,但是桃樹下他飄逸卻又帶着點點落寞的神情卻永生刻印在了我的心裡。
後來父親告訴我他就是我將要許配的王爺,欣喜之情不易言表,我覺得,這便是我們冥冥之中註定的緣分。
王爺娶了我之後,父親和哥哥一心輔佐皇上,我看的出來,皇上還是很喜歡我的,我原本以爲王爺是特例,他定然會一心一意對我。
可是我還是太天真了,桃花樹下相見,這已經註定了我們的結局不是嗎?
很快,王爺就納了幾個妾侍,王爺看出了我的不高興,就和我說他是無奈的,他被迫要娶她們,但是他的心裡只有我。
我信了他,我把身心都交付給了他,我又如何能不去相信我的夫君呢?
王爺今晚宿在這個妾那裡,明晚留在那個侍那裡,我每天等啊等,可是他總是不來,縱然來了,也是因爲有事情要找我父親和哥哥。
我在想,王爺是不愛我了嗎?
爲什麼他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王爺一直很寵愛一個叫做璃宿的,那女人精緻的似個陶瓷娃娃,王爺整日地和她在一起,我看着生妒,心裡絞着疼的妒恨!
終於有一天,我設計讓那璃宿落水身亡了,但是我不知道的是,璃宿竟然還懷有了王爺的孩子,如果知道,我一定不會傷害她的,至少,也要等到她的孩子出生了,我領來撫養了才除去她啊。
王爺很傷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三天三夜,滴水未進,
後來我央父親去勸勸他,他好了之後,便似變了個人似的,他又只對我自己好了,把他以前的那些妾侍都趕出府去了。
我一直以爲王爺是愛的,經過璃宿的事情之後他終於發現,原來他最愛的只是我自己。
可是我錯了,原來王爺早就知道了璃宿的事情是我做的手腳,但是他不能動我,因爲我的父親和哥哥,他把那些妾侍趕出府也是怕我傷害她們罷了。
原來我在他的心目中已經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是啊,我確實是蛇蠍心腸呢,因爲我害死了他最愛的女人,和他的孩子。
可是他就是不能動我,並且還得每天裝作很愛我的樣子和我交好。
但是我知道,王爺並非池中之物,皇上的位置,非他莫屬。
我愛他,所以讓父親幫助他登上了皇位,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也知道,皇上心中是怨恨着我的,我不知道他對我的情誼終究有幾分,能不能抵得過我對他的最愛的女子的傷害。
所以我想要坐穩我的中宮之位,就必須要有強有力的後盾,所以我拉結朝廷官員,我沒有想過要謀反之類的,我不過是給自己尋條後路罷了。
直到後來,皇上又如癡如狂一個叫做年華的妃子,那妃子和璃宿一點都不像,性格更是大相徑庭,我漸漸覺悟了,皇上,你便如那桃花般,處處是情呢。
我恨皇上的多情,更恨那個囂張跋扈,持寵而嬌的年華,所以我又設計把她害死了,我不確定皇上是否知道年華是我害死的,但是隱約中,我不怕他知道,反正,他知道了,又奈我何!
我覺得我走到了一個誤區,明明愛着皇上,卻又以傷害、報復他爲樂的誤區,我害怕我會繼續沉淪下去,我很後悔我傷害了我最愛的男人。
所以我嘗試去彌補,去對他百依百順的好,只是,皇上似乎是對我心死了,他不爲所動。
我急了,又去找了父親,我不知道父親對皇上說了什麼,皇上又重新開始接納我了。
每天晚上皇上都會來我宮中,我以爲,不管皇上有多恨我,她心中一直都是有我的,可是,這一直都是我以爲罷了。
皇上曾經發熱模糊了意識的時候,我親耳聽到,他說,他恨我,他說,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那一刻,我終於知道,我究竟有多麼天真。
不管我爲他做什麼,多情的他,都不會再愛上我,也許,那桃花下的偶遇,也只是他事先就設計好的呢?
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終究,我還是愛着他,放不下他,所以我選擇了隱忍,不管皇上待我如何,因爲我背後的勢力,所以他不能動我,我便隨他去了,只要還能遠遠地看着他,我便知足了。
只是,我還真是低估了皇上對我的恨呢。
皇上後宮的妃嬪越來越多,縱然我是個皇后,但是在她們眼裡只是個過氣的皇后罷了。
她們竟是把目光放到了我的後位上,試圖去收買我宮裡的宮女,只是,她們真的以爲我這個皇后是隨隨便便就能做的這麼長遠的嗎!
我由着她們去,只是因爲皇上喜歡她們,我投其所好罷了。
更是因爲,我知道皇上不管愛她們到了何種程度,那都只是暫時的,皇上有了新歡,哪裡還會記得她們是誰?
所以我暗中提攜了許多家室並不顯赫的女子去承恩,對於那些草包女子,我親自動手,未必太大材小用了。
而且,看着她們我便生恨,尤其是想到皇上和她們在一起所發生的種種,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殺人!
皇上,無論如何都只能是我的!
我不記得我究竟殺了皇上的多少妃嬪,可能已經殺到了皇上也習以爲常了。
有時候,很多妃嬪還故意冤枉我,向皇上告狀,皇上甚至不調查一下就把罪名扣到了我的頭上。
可見,我在皇上心目中是多麼蛇蠍心腸的。
所以,我怎麼能不再多殺一些坐實了我的狠毒呢。
反正呀,這後宮就不缺貌美如花的女子,我殺了一個,便再去給皇上送一個,殺一個,再送一個,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是這是一個萬劫不復的輪迴,我回不去的。
皇上一直沒有子嗣,我也不想讓皇上有子嗣,我怕我的地位不保,皇上定然會凌遲我這個毒婦也說不定呢。
皇上身子不好,有舊疾,我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時候已經無心朝政的,一次舊疾發作之後,皇上便墮落了。
看着整日尋歡買醉的皇上,我害怕了,害怕的是,我犯了這麼多的錯,死後不能和他再在一起。
心病還需心藥,所以我精心挑選了和皇上之前最是寵愛的幾個妃子相似的女子去服侍皇上,皇上漸漸地纔好轉起來。
只是,我的好心卻沒得到好報。
我記得皇上有次來我宮中,帶來了我最喜歡的梨花釀,我始終以爲,皇上不管多恨我,還是對我有絲感情的。
可是當我把酒杯放到嘴邊的時候,怔住了。
因爲皇上的身體不好,所以我也經常和藥草之類的打交道,暗中有研製一些醫術,我知道,那杯子裡面下了毒,致命的鴆毒。
皇上,竟是這麼迫切地希望我死啊,是不是因爲,害怕我再傷害他的妃嬪?
可是,我愛皇上愛到了這個地步,得來的卻是
這個結果,今日縱然我沒有喝下這杯毒酒,心也死了,還活着下去,又何意義呢。
我斂去眸底的淚痕,放下了杯子,看着皇上眸中的一抹慌亂,不爲所動。
我和皇上說,皇上,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我和皇上說,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和皇上說,很多他都不曾記得的,我們之間的事情,那些事情縱然遙遠,可是每當回憶的時候,皇上的一舉一動,我發現我記得很清楚,猶在昨日。
我發現皇上眸中有真情閃現,我笑了,心卻在啼哭,皇上還能爲之動容,我死而無憾。
所以我毫無怨言地端起了酒杯,皇上讓我死,那麼我便心甘情願地去死,這杯酒,也甘之如飴呢。
可是最後皇上卻握住了我的手,把酒杯收了起來,讓公公拿了下去,他說,那酒味道不醇呢。
那一刻,我淚如泉涌,果然,皇上心中還是有我的呢。
那一刻我已經懺悔,我發誓,我不會再肆意傷害皇上,所以我便想着培養我信任的人,給皇上開枝散葉。
皇上喜歡元妃,喜歡湘妃,我都不放在心上。
因爲她們縱然是聯手也扳不倒我。
可是,卻突然出現了虞夕夕,第一眼我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我就心生不好的預感,因爲她的目光太過純澈,太過與世無爭,這樣乾淨的目光讓我不安。
後來我果然猜中了,皇上,還是看上她了。
可是深知她醫術的我不能殺她,因爲皇上的舊疾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犯,她留着,還有用呢。
再者,當我知道了她喜歡的慕容逸的時候,我就更加放心了,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怎麼還會爲了愛情怕皇上的權威呢?
所以我有意無意地幫助她,想讓她爲我所用,但是,但是她卻和湘妃那賤人勾搭在了一起。
一種背叛的感覺讓我立刻想剷除她,更有甚至,皇上竟是已經愛她愛到了讓我身邊的人給我下藥的地步,我知道,皇上是怕我傷害她罷了。
只是,我從來沒有想到我身邊的大宮女會背叛的,但是,一條狗嘛,忘恩棄主也是很正常的。
我更沒有想到的是,我被下藥的事情,竟然還是虞夕夕,我一心想要剷除的人告訴我的。
後來我冥想了很久,纔想出了她要救我的原因,這個女子,目光長遠,果然不是一般人的,莫名的,我便又重新對她產生了好感。
我一向不喜歡聰慧的女子,很不喜歡,但是對於她卻是個例外,我不知道爲什麼,可能只是因爲她不喜歡皇上吧。
後來湘妃去世,我更有招她爲己用的想法。
只是她似乎軟硬不吃呢,罷了,只要她不對付我便罷了。
很多時候,我都能輕而易舉的殺死她,但是我沒有這麼做,後來證明,我當時的心軟果然是正確的,因爲,她爲鈞羅國做了太多的事情,她,是我貢可欣平生所敬佩不多的人之中之一。
我把我一手培養起來的卓天心、卓天雯姐妹送到了皇上的身邊,爲皇上開枝散葉。
雖然我以前也提攜過很多嬪妃,但是,這次我卻是主動的把她們送到皇上的牀上去。
我整宿整宿地不能安睡,想着她們與皇上在一起的情形,心中一陣陣抽痛。
我多麼希望,她們能回來告訴我,皇上不喜歡她們啊,可是,我又不想讓別的妃嬪有了皇上的子嗣。
我忍着,一直忍着,直到心美人懷孕的事情傳來。
皇上很高興,因爲她們是我的人,所以皇上高興之餘連對我的態度都好些了。
後來卻又發生了那麼多得事情,皇上舊疾復發,草藥湊不齊全。
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到了虞夕夕的身上,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她,但是我更害怕皇上會隨時離我而去,而且,情況緊急,我也不能不去相信虞夕夕,所以我放她出宮去了。
虞夕夕一直都沒有回來,我說服自己一定要相信她,這樣我才能看到希望。
我看着每天都躺在牀上昏睡,雖是都有離去的皇上,第一次,我真心覺得我錯了。
我錯的離譜,如果皇上能醒來,我什麼都可以不要,皇后的位置,我也讓給別人。
我只要,皇上能醒來。
回想起我們在一起的很多事情,我醒悟,皇上,纔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動力。
後來,皇天不負有心人吧,虞夕夕把解藥送來了,阿福太醫治好了皇上的病,真好,皇上沒事,即便天塌下來我也不怕。
可是,心美人的孩子卻別成了癡呆,我覺得一切都完了。
我不擔心我的皇后之位,如果我和皇上一同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在他心中還沒有一定分量的話,我活着又和死了有什麼區別,所以皇后的位置又算得了什麼。
我只怕,皇上會再次受到刺激,會一蹶不振,不過還好,皇上,最終還是堅持下來了。
當我知道皇上在外面還有一個私生子的時候,我欣喜異常,於是我主動向皇上說明想領養這個孩子。
皇上卻絲毫沒有猶豫地就答應了,我知道,那一刻皇上還是相信了我的。
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些東西真的發生了變化。隱約中,我又很感謝慕容景的事情,因爲他,我和皇上的關係才從本質上發生了變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