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之人正是賀齊舟!那隊貼着山壁奔跑的人馬,是姜坻帶隊在追趕賀齊舟!
就在不久前,賀齊舟在官道上撞見的是姜杉留下來的御林軍,大多是原地等待,那些因馬匹跑不動而慢下來和士兵則牽馬慢行,準備恢復馬力後再追!慢行之人見身後的官道上,一大羣身着孝服之人正飛快趕來,只道是幫助皇帝的援軍,沒想到一開始往東南逃竄的賀齊舟居然繞了個大彎,又回到了西北一線。
賀齊舟可不與那些緩慢前行的御林軍客氣,跑近遛馬的軍士時直接踢翻了兩個,跳上一匹馬再牽了一匹,不惜馬力地奔跑起來,雪龍馬則有了喘息之機,輕鬆地跟在後面,一下子又甩開了一點身後的追兵。
才跑了五六裡,胯下搶來之馬便脫力累倒,只能換上另一匹,此時已經跑近華山,一會便見到前方有十幾騎正在追趕張致仁三人,急忙改道貼近山體而行,因見三人像要進山,賀齊舟便大叫起來。
山內是華山派的地盤,三人進去後必定很難逃出來,唯有華山西麓的小徑可通向西南!賀齊舟此時一下子想起了師公萬一,現在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攔得住追兵了!
換上雪龍馬的賀齊舟不一會就趕上了三人,對着張致仁叫道:“張大人,我知道有路可以脫險,快隨我來!”
“好!”張致仁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拼命打馬,跟上賀齊舟。
許暮雪幽怨地說道:“你不是向南跑嗎?幹嘛到這裡來送死?”
“一兩句說不清,快跑吧,希望救兵還在!”賀齊舟放慢一點馬速,四騎很快轉入沿西麓而建的石徑,其後的姜杉、姜坻父子已經匯合,由於道路狹窄,只能一人一騎以長蛇陣追擊,只是雙方的距離正不斷拉近,跑在最前面的史嵐離前方四騎已經不足百丈!
賀齊舟一馬當先,對身後不遠處的張致仁、許暮雪道:“道路盡頭向西拐,越過一個小丘後有個客棧……”
“我知道!”許暮沒好氣地說道。
“對,對,這裡是你家的封地,小雪,不管我叫沒叫到救兵,你們從客棧裡搶了馬就走,最好再打傷幾人,別連累了他們。我的雪龍馬你們騎走,我會深漩功,可以翻山逃走!”賀齊舟快速說道。
“沒用的,姜杉和姜憲都是御風境,雖然下山沒你快,但上山肯定比你快!”許暮冷冷說道。
“不是還有救兵嗎?你們儘管跑就是了!”賀齊舟道,曲折的山道馬上就要跑到盡頭,而賀齊舟身後的三匹馬看上去隨時都會倒斃。
“快投降吧,你們無路可走了!”史嵐當然看在眼裡,但接了賀齊舟兩劍之後,他也不敢衝得太快,賀齊舟與許暮聯劍的威力,他這個武察司頭目豈會不知。
“師公!快來救我,我是賀齊舟!賀齊舟、齊舟、舟……”賀齊舟的叫聲在大山邊響起一串回聲。
山道很快到了盡頭,三匹驛馬可能是看到了終點,再也不願奔跑,張致仁和張沐風胯下的馬竟然同時倒了下來,只有許暮雪因體重較輕,那匹馬才勉強撐住!
許暮下馬拔劍與賀齊舟並排而立,對狼狽落馬的張沐風道:“沐風,你和外公先去小客棧搶馬!”
賀齊舟也跳下雪龍馬,拔出鈍劍,一邊準備拼死一搏,一邊仍在叫着:“師公,賀齊舟來了,快來幫忙!”
“怎麼還不走?搶回張家纔有可能扳倒姜杉!我們還有雪龍馬可以脫身!”許暮憤怒地看向杵在原地的張沐風。
“外公、我們走!”張沐風與張致仁心中早就清楚孰輕孰重,也只有許暮與賀齊舟的聯劍才能擋住追兵一時片刻,但就是不忍心見許暮送死,聽到許暮發狠的話語,兩人快速奔向西側的山崗,山崗後就是那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客棧。
“史嵐,閃開!”姜杉怒喝一聲,明顯降速的史嵐已經擋到了身後的姜杉。
“是,陛下,小心他們的聯劍!聽說三劍擊殺了赤焰!”史嵐縱馬跳入石徑邊上的亂石堆,讓出去路,諂媚地說道。
“他們出不到三劍!”姜杉冷冷說道,慢慢放緩速度,走向已經下馬並肩而立的賀齊舟與許暮。
“師公,我是賀齊舟啊,楊徵的義子!”賀齊舟仍在嘗試呼喚萬一。
“陛下,要不讓微臣先出手吧!”從後趕上的鄒錦鱗準備將史嵐徹底踩到腳下,有姜杉在自己身後,可確保萬無一失,這等搶功的好機會豈可錯過。
姜杉點了點頭,任由鄒錦鱗下馬後自身邊走過,然後道:“賀齊舟,你嚇不到我的,就算萬一還活着,也不可能救得了你。”
“那你自己來呀!師公——不,不,師父——我是何青山,殺楊徵的人要來殺我了!”賀齊舟只能作最後的嘗試,接下來就唯有死拼了!
“去死吧!”鄒錦鱗面無表情地踏出一步,在距離賀、許二人三丈時擡手射出一篷喪門針,藏在左右袖中的兩管鋼針曾經讓仇敵無數的鄒錦鱗屢次化險爲夷,這次破天荒地用在兩個小輩身上,也足見其對兩人劍法的忌憚。
賀齊舟與許暮早有默契,聯劍合擊,使出劍招“深淵”,那蓬呼嘯而來的鋼針像是沉入深淵,然後沿着劍氣的旋轉四散飛去,有幾支更是順着劍氣倒襲向鄒錦鱗及其身後的姜杉!
鄒錦鱗大駭,雙袖翻飛,想擋去所有劍氣和鋼針,但仍有兩枚飛得高了,無法擊落,那兩枚鋼針在飛到姜杉身前半尺時忽然懸停了下來,姜杉只是輕彈兩指,兩枚鋼針便發出“嘶嘶”聲,如閃電般分射賀齊舟與許暮!
姜杉出手的地方離兩人足有四丈,但只是輕彈兩指,鋼針所攜的勁力就遠遠超過剛纔鄒錦鱗的暴射!賀齊舟與許暮不敢怠慢,瞅準了鋼針飛掠的筆直軌跡,各自出劍斬飛鋼針,許暮的劍輕,斬中後長劍反彈,連退兩步才化去針上所攜真氣;
賀齊舟劍重,斬落後只退了一步,但兩人的陣型已亂,鄒錦鱗正欲再次出手,卻聽到一聲晴空霹靂般地暴喝,嚇得止步不前。
“住手!”
聲音傳自通往小客棧的小山丘上,張沐風與張致仁已經翻過山崗,此時崗上只有一個佝僂的老者,正碎步往賀齊舟方向走來。
“師公!”賀齊舟驚喜地叫道。
“閣下真是萬一?”姜杉開口問道,音調顯得頗爲恭敬。
“你是誰?何青山呢?到底是誰殺了楊徵?”老頭費力地擡頭,睜開混濁的雙眼,看向馬上的姜杉。
“師公,他就是害死我義父的元兇——姜杉!”
“大膽狂徒,敢直呼陛下大名?”史嵐縮在後面厲聲喝問!
“你是誰?好像有點眼熟啊……”萬一將目光移向賀齊舟。
“我是賀齊舟啊,您還教過我武功的,對面就是殺害楊徵的兇手,師公,您快使出御風境的神通啊!”賀齊舟心急如焚,萬一的記性看來是更加差了。
“鄒指揮,萬一老糊塗了,快動手,別讓張致仁跑遠了!”姜杉可是聽過萬一威名的,剛纔那聲暴喝展示的功力,肯定在自己之上,如果不清楚對方真實的能力,以自己九五之尊,肯定是不願冒險的。
這下輪到鄒錦鱗頭痛了,他當然也知道萬一,那可是公認的絕頂高手,楊徵之前,敢稱天下第一的也只有他和青陽兩人了,但現在皇帝發話了,自己也只能拼死出手,當然,至少要叫個幫手,幸好,史嵐名義上還是自己的屬下,於是鄒錦鱗毫不猶豫地說道:“史副指揮,我們一起上!”
“好,好!”史嵐的聲音有些發顫,但仍是從亂石堆中走向鄒錦鱗身側,準備出手前,又說了一句:“萬一大師,他們纔是冒充何青山之人,您可別上當啊。”
“何青山?”萬一轉頭看向許暮與賀齊舟,然後盯着賀齊舟道:“你真是青山?長得還挺像,怎麼長壯一點了?”
賀齊舟大喜,打心底感謝史嵐,急忙道:“師父,我義兄楊徵就是被他們害死的,您可要替他報仇啊!”
“誰敢殺了我的徵兒?”萬一再次轉向賀齊舟所指的姜杉,雙目發紅。
“還不動手?老傢伙都一百多歲了你們還怕?”姜杉氣道。
“你們就是這麼誓死效忠的嗎?就算他是御風境巔峰,有我和陛下在,你們怕些什麼?”說話者是姜憲,前面一耽擱,隊伍後緩行的姜憲也跟了上來。
“太傅覺得萬一還有當年之勇嗎?”姜杉低聲問道。
“那聲暴喝我也聽到了,但他少說也有一百二十歲了,還能施展什麼拳腳?那兩位實在不敢動手,就由老夫來吧。”姜憲又激了一句。
“我們上!”鄒錦鱗只能硬着頭皮對史嵐下令。
兩人才向前踏出一步,便再也不敢動彈,因爲眼前的那個佝僂老人忽然發生了變化,彎曲的身子伴隨着一陣“咯咯咯”的聲音慢慢挺直了,輕弛的皮膚也顯得有些緊繃起來,那雙混濁的雙眼瞬間冒出精光,而真正令史嵐與鄒錦鱗膽寒的是萬一的全身上下正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金屬光澤,他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兩人都聽說過武道的最高境界——金光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