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神醫!我來我來!”
一個山賊見着辛楚正吃力地彎腰拎着水桶忘店裡走,急忙奔上來接過去一直提到後院倒進水缸。
“呵……你們的力氣都這麼大。”
辛楚笑着看他輕鬆地樣子,不由得揉一揉痠痛的肩膀。
“本來就是嘛,我們這種窮鄉僻壤的村夫就是力氣大,天生幹活兒的命!不比神醫你細皮嫩肉,抓藥拿針。”
山賊憨厚一樂:“神醫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活兒就招呼弟兄們一聲!我們的人傷了你,你還那麼不計前嫌得把我們都給治好了……”
“哪裡……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症狀罷了。”她擺擺手,突然回憶起什麼:“對了,你們的寨王近來可好?上次我突發頑疾,也是多虧他相助才緩過來的。”
“寨王?”山賊牛眼轉一轉:“寨王的行蹤都是神神秘秘地,一般不會讓我們低下人知曉,除卻在寨子裡,我們都是見不得他的。”
只是個寨主而已,爲何這樣掩人耳目呢?啊,“是因爲那傳言中的九龍罷,所以他才處處小心行事。”
“這些都是主子們的事,我們只管混口飯吃,不敢過問的。神醫你忙吧!我還有活兒幹呢!”山賊不願多說,擱下水桶便匆匆告辭。
雖然是賊窩,還是很有血性的。生出一絲讚許,辛楚舀了幾瓢水出來,準備做些好菜,晚些芸桑要來看望她,沒有比這更讓她覺得歡喜的事了。
朝堂之上,衆家正紛紜不斷。
沈翊凝眉看着一叢提議,全都劍拔弩張直指炎帝時期傳下的寶物九龍,自從被翼國佔爲己有,天下間每年圍繞搶奪九龍的紛爭就從未間斷過。打九龍盛傳在上虞山出沒,曄國羣臣便成日據理力爭,左右兩派更是脣槍舌戰,爭執地不可開交。
□□進諫曰,曄國蒸蒸日上,理應藉此時機坐擁九龍,吞併天下。□□阻攔曰:初時期不應大張旗鼓,宜先與各國往來融洽,按兵不動,好坐收漁利。
“上虞山,與曄國交界,隸屬翼國國土……”
沈翊查着地勢圖,只差不足十里,就歸屬曄國了。
璃珞去世後,太傅由國丈復職,卻也年暮,反而得到沈翊重用。一改之前雷厲處事,變得更加穩重。“上虞山自古便是盛產仙草靈藥的聖山,九龍在那裡養護,也算翼國有心了。那山勢崎嶇險要,外攻也難,看來的確是國主保護的妥善,我們就算想取也難。”
“藥草神山……或許有一人可以先幫朕打探一番。”
沈翊望着圖示上“上虞山”三字,莫名覺得有緣。
埋頭盤賬的辛楚覺察到眼前一抹黑影,警覺的擡起頭來,見着司慕揚擎着紙扇笑着望她,倍感驚異道:“不是說西王寨的寨主從不以真面目出遊的麼?”
“喔,”幕揚點頭,伸展開雙臂打量一番自己:“我今日這身俏公子模樣的裝扮,有幾個會知道我是誰?”
辛楚不屑地看幾眼,的確,他將那一頭不羈的烏髮束起,又規矩地讓玄色的棉袍紮緊,果真是位翩然公子。
“怎麼?難得你好心不讓我去爲你換藥了麼?”
“這樣沒心肝的語調真是讓我傷心……”幕揚輕輕用摺扇柄扣扣她的肩膀:“你既是救了我一命,我也是救了你一命吶!那一日你昏厥在我懷中,着實嚇了我一把。我們雖然是山賊,但我們既不燒殺也不搶掠啊……萬一出了人命怎麼辦?還不是我好心收留你歇下,等你醒了?”
“是!”辛楚好笑地一抱拳:“多謝您救命之恩了!”
幕揚換了很是欣慰的笑容:“既然如此,我們還客氣什麼?不如就以‘兄弟’相稱,走罷,今日,我帶賢弟你出去逛逛好地方!”
“好地方?什麼好地方?”辛楚搖一搖手中的算盤:“還是您自己去罷,小弟我還有這一堆賬本算不完呢。”
晚間芸桑要來,她哪裡有空當離開?況且還是與這樣的男人?
“你我二人互相救了對方一命,此等緣分怎麼能不聚一聚?”幕揚隨手將她手中的算盤抖掉一邊去:“快些,做兄長的可是爲你準備了尚好的佳釀珍饈,怎能這樣捨棄我一番美意?”
辛楚還想爭辯,瞥見藥廬外一衆護駕的山賊,汗珠當即落下來了。畢竟是這裡的地頭蛇,她也無意招惹,算了,早些回來便是。
“好……請等我叮囑夥計一番,還有,我要早些回來,晚上會有客人。”
“客人?”幕揚不滿:“男子還是女子?少了你就不能招待了麼?”
辛楚懶得理他,掀開布簾進去,將晚膳的膳食備好材料,裡裡外外將自己又對着銅鏡檢查一番,確認不會遭人發現,這才與他出去。
門外停駐一駕馬車,後面還緊跟着十幾個彪型體健的山賊,辛楚目瞪口呆地指着問他:“這市肆幾步便可轉個來回,還需要這樣的馬車接送麼?”山賊的排場還真是大,生怕不被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似的。
“上車就知道了。”司慕揚不顧辛楚驚嚇地大呼,伸手將她抱上車去:“若是你再驚呼,我一定會認爲你是女子。”
辛楚立即緘口,乖乖靠向裡坐。幕揚抿着笑上來與她相對而坐,看着她又紅又氣的容顏,掩着笑道:“賢弟的腰身還真是柔軟,隔着棉衣都能知曉,比那些姑娘還要細滑的多。”
辛楚咬着脣瞪他一眼:“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男人嘛……消遣喝酒的地方還能有哪裡?”
消遣喝酒?!辛楚張着嘴巴:“想不到這上虞山也有這樣的地方。”
“那是自然。”幕揚一本正經地點頭:“你知道的嘛,上虞山就是我的賊窩,除了老婦與孩童,長年累月不見一個女人。我們一幫男子怎能經久不抒發一下心中惆悵之感?那豈不是會憋悶壞了身子……所以,總會有那爲我們男子排憂解難的地方存在的。”
辛楚聽得冷汗淋漓,全然不知對坐的男人心中早已笑得綻開了花朵。車行須臾停歇,馬伕掀開車簾,幕揚跳下去伸手接着辛楚,被她避開自己跳了下去。
落地擡頭一看,果然在株株高翠挺拔的褐竹間望得一處雙層樓閣。走近些但見裝潢華麗香豔,竹刻的招牌上懸三個金字:“挽香樓。”
“還真是有這樣的地方。”
辛楚看見門口招來送往的鴇母,心裡一陣恐慌,這煙花之地她醒來之後從未見過,今日還當真是開了眼界。
“十里八鄉的男子可是都知道這處寶地。”幕揚收起那絲毫用不着的紙扇,擁着她的肩膀:“我們進去罷,楚賢弟?”
鴇母一見他們,鋪天蓋地的脂粉氣息馬上跟着笑臉迎上來:“哎呦喂!這不是西王麼?今兒個怎麼來得空閒光顧我們生意吶!說罷,想要什麼樣姑娘?我統統給您找來!”
“嗯……”司慕揚抱着肩道:“尋個穿着白衣,梳兩隻髮髻在腦後,喜歡逗鵝又不愛笑的女子來罷。”
辛楚掃他一眼,不知他還有這樣別緻的要求。還說這一身行頭別人認不出,這鴇母不就知道他的身份?想必定然是時常光顧。
“逗鵝?”鴇母犯了難,還是笑着迎他們進去高呼:“好好好!有的是有的是!香秀!翠蝶!迎客啦!”
趕了兩日的車程,芸桑帶着滿滿一包藥王谷自釀的桃花干與桃花釀站在藥王藥廬跟前,笑着喚着:“楚楚!小北!還不出來迎接我麼?”
聞聲,屋內的小北急忙丟下辛楚留給他的賬冊奔出來,見着芸桑站在外面,急忙招呼她進去:“芸姑娘來啦!比預想的要早些,楚姑娘出去了,晚些就回來!”
“楚楚不在麼?”芸桑喝着茶水坐下來歇息:“一個人出去的嗎?安不安全?”
小北安撫她道:“哎呀芸姑娘放心罷!現在方圓十里誰不敢尊敬咱們藥廬的人吶!多虧了楚姑娘治了山賊的病症,讓他們對咱們可是敬重了。每天都搶着幫楚姑娘幹活呢!我猜吶,若是楚姑娘現了真面目,搞不好他們都會爭搶着將她娶回去呢!”
“我聽聞楚楚診治了很多山賊,也真是難爲她有這樣大的勇氣。”芸桑抿了茶:“今日也是去行醫了麼?”
“不,是那寨王請她去吃酒呢!應當是爲了感激她罷。”
“吃酒?她還會吃酒麼?”
“沒有,楚姑娘懂得分寸的,說是吃酒,也只是跟着吃頓飯罷了。畢竟那些人是山賊,咱們也得罪不起。”
芸桑捏着茶碗擔憂地望望外頭,太陽都要落山了,她一個人可要平安早歸纔是。
“這位公子……您怎麼都不陪着香秀喝一杯吶?是新來的麼?哎呀,新來的公子爺可都是表面上害羞,骨子裡吶……可是壞透了!”
喚作香秀的女子,手指挑逗似的在辛楚的胸前蹭來蹭去,被她嫌惡的一次次推開。
慕揚把玩着酒杯看她:“賢弟不喜歡麼?再爲你換幾個姿色上佳的來可好?”
辛楚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氣:“請不要再喚我什麼‘賢弟’!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曉,而且我的身子好得很,無須她們來慰藉。如若你樂夠了,還請送我早些回去。”
“哎……若是賢弟走了,她們可都要傷心了。好不容易來得一回,怎麼能說走就走呢?賢弟也太不懂得作爲男子該要享受的東西了。”
辛楚眯着眼看他,“那麼還請您慢慢享受,在下先行告辭了。”
她說着推開身側那嬌滴滴的媚俗女子,起身推門而出。
“說你的破綻太多……還真是忍耐不住。”幕揚將酒盞中的佳釀一飲而盡:“這樣的你怎麼能讓我假裝忍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