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尚依舊淺淺笑着,不語。
微微勾起的脣角好似有着一縷輕蔑。
“不知道貴妃在宮中可有什麼不適意的地方,哀家會替你做主的。”太后依舊是一副慈祥的笑容,端莊的很,不緊不慢的語氣讓人聽着很是悅耳。
芊尚似有幾分挑釁的一笑,紅脣勾起一道弧度,道“臣妾並無什麼不適意的,皇上一直待臣妾很好,自然旁的人亦是不敢放肆,亦是不勞太后娘娘費心,臣妾好得很。”
這樣直白的話語中的挑釁輕蔑更是顯而易見,尤其是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傲氣,讓太后在心中不禁冷笑。
第一次見時,還是謙卑守禮的大家閨秀模樣,如今得了聖寵,寵冠六宮,便是如此這般,看來,也是個不安分,心思淺薄的,只是不知道是大智若愚還是果真愚蠢,竟讓她有些覺着捉摸不甚通透。
太后只是微微點頭,臉上那抹慈祥的笑容不減。
“如此甚好,哀家亦就放心了。”
而芊尚更是一份面子都不會留給她的,輕輕一笑,道“不知太后娘娘可還有事情,若是沒有,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如此的張揚不守禮,即使是太后都是未曾見過的,不禁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貴妃,即使是皇帝寵你,有時候禮節亦是不能免的。”
芊尚掩面而笑,悅耳的輕笑聲聽在太后耳裡是那樣刺耳。“你笑什麼?”
她微微斂了笑意,正色道“太后娘娘這可是冤枉臣妾了,臣妾何時不守禮?進門時,臣妾給太后娘娘行了禮,賜坐時,臣妾謝了恩,方纔,臣妾可是一直尊稱太后娘娘爲娘娘,又何來的失禮呢?太后娘娘莫要貴人多忘事,將哪個嬪妃不守禮之處生生記在了臣妾這裡。”
她一番言語,便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了太后的身上,亦在暗暗的諷刺太后年老記性不甚好,這亦是生生的記錯了。
太后將手上的茶盞重重的摔在了小几上,面色有了幾分難看,不失威嚴,道“貴妃,可你坐姿不端,失了儀態,這點便是了失禮。”
芊尚聽聞這話,面色有了幾分不自然,面容之上染上了幾分緋紅,緩緩道“這可怨不得臣妾,若不是皇上夜夜歇在臣妾宮中,臣妾也不會坐不住的。”
她說着這話就是成心要氣太后,而只不過在說只是仍舊感到幾分不好意思,便微微紅了臉,不過卻正好瞧起來面若桃花,更加篤定了她的言語。
這一下子便是徹底堵住了太后的嘴。
她總不能怨宜琰……而後他的貴妃坐不住,失了儀態吧。
只是太后的面容之上,不知道是被氣鬱亦或者是別的什麼,竟是亦帶了幾分緋紅。
而這時候芊尚又是一抿雙脣,頗有幾分不耐道“太后娘娘可還有什麼別的事情,臣妾可是腰痠得緊,只怕坐不住太久,到時候太后娘娘瞧着失了儀態,更是入不了眼,覺着心中因此而煩悶,臣妾可就是罪孽深得很了。”
“你……”太后亦是不禁失了那一貫慈祥的笑容,此時眉間鬱結着凌厲之氣。
而芊尚只是微微一笑,直接站起了身子,微微福身行了一個不規不矩的禮,言道“既然無事,臣妾便告退了。”而後便是讓着弦倚扶着自己向着門邊走去。
“貴妃,對着皇上可要守禮點,否則就算再得寵愛,依舊有落敗的那一日,花無百日紅。”太后生硬的聲音漸漸響起,芊尚背對着太后輕輕一笑,言道“太后娘娘放心便是。”
因爲她不會有那一天的,等到她落敗之時,她便會離開,到天涯海角,永不再歸,此地,不是她的容身之所,那人,也並非是她的良人。
隨後她便是頭亦不回的出了慈寧宮。
太后緊緊盯着她遠去的背影,嘴角漸漸勾起一絲冷笑。
“秋艾,這個貴妃如今盛寵,而咱們的目的就是讓她盛寵不衰。”
芊尚盛寵不衰,宮中便只可能有芊尚一個嬪妃會有子嗣,況且芊尚的性子定會得罪不少人,若真的有子嗣,可用的棋子,簡直多到她心花怒放。
秋艾一愣,隨即便明白通透了一切,亦是一笑。
只是她們怎麼也是未曾想到,竟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在宮外好好的生養着。而這一個漏網之魚,便是芊尚與宜琰手中的最有力的底牌。
“娘娘,方纔太后的臉色很精彩。”弦倚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淡淡道,卻引來芊尚一陣輕笑。
芊尚眼帶笑意,微勾脣角道“確實,總而言之本宮亦不必擔心得罪多了人慘遭算計,自然是可以張揚些的。不過這樣看來,看見那些個人吃癟的樣子,本宮當真覺着舒心極了。”
弦倚扶着芊尚,亦是勾起脣輕輕一笑,卻忽然蹙緊了眉,不禁掩脣輕咳一聲,手離開脣瓣之際,弦倚低垂眼眸望見了手心中的一片殷紅。
她連忙合上手掌,攥成了拳,掩住了掌心之中的那一點殷紅。
“可是風寒?怎的咳嗽了?”芊尚偏頭看着她,頗有幾分關心的輕聲言道。
弦倚微微一笑,言道“無礙的,怕是前幾日吹了冷風涼着了。”
她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她說過這東西不值幾個錢,給了便給了。所以,上官青戈那杯茶遞過來之時,她毫不猶豫的接過了,隨後便是一飲而盡。說好的那東西,是命。
上官青戈出手相助不禁要看心情與機緣,還有一條命。
其實她亦是診不出自己的脈象,只是看着症狀,頗像師傅曾教他們配過的醉生罷了。
只是弦倚不知上官青戈當時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竟給她下了醉生,用師傅的毒藥來要她這個師妹的命。
那是一種讓人逐漸死去的毒藥,潛伏期是幾個月的時間罷了,隨後便會開始咳血,咳血之症出現以後,便活不過大半年了。
不過,那毒藥,算是最爲舒緩的一種,因爲死去之時,沒有疼痛。
她還有大半年的日子可以過了。
弦倚的目光不禁落在了芊尚身上。
娘娘,我走了以後,希望青偌那孩子能夠好好的陪着你,幫你分擔些,也不至於你那樣累了……
不過當初尋上官青戈進宮,當真是一切事情的源頭。
因爲她擅作主張,演了這一齣戲,蔣嫺芝進了冷宮不錯,可是蔣昕亦是,且蔣嫺芝只是在冷宮之中走了一遭罷了,蔣昕卻失了孩子,永遠的死在了冷宮。
而換來的,卻是芊尚如今的心性。
原本亦只是憂着蔣昕會念着與蔣嫺芝的情分而手下留情纔將矛頭指向了她,卻不想這一舉動,要了那樣慘重的代價。
而如今,她亦要付出代價了。
而又一日,芊尚去尋了蔣嫺芝。
緣由實則簡單得很。
蔣嫺芝的孩子是被太后一黨人害死的無疑,只是傳聞她無由的去了梅林之後滑了一跤才小產的,而芊尚若是想要抽絲剝繭的將太后的真面目一層層剝開,這便是第一步要做的。
查出那件事情的真相!
芊尚依舊一身紅衣,滿頭珠翠,很是張揚雍容。
她立於絨倚宮前,垂眸看着出來迎接的璃宸嬪福身行禮,脣角不經意間勾起一絲冷笑。
“宸嬪起身吧,本宮此次來,是有事要同宸嬪相商,若能成功,宸嬪可以雪恥復仇,若無法成功,宸嬪亦是不過忍氣吞聲罷了。”
她看着擡起頭來眼中帶着幾分錯愕的璃宸嬪,似乎有幾分不經意的散漫道。
璃宸嬪微微頜首,側身道“娘娘屋裡請。”芊尚未曾道明的話好似隱隱暗示着她知曉什麼,總讓璃宸嬪覺着有一種不安的預感,所以如今萬萬不得輕易地打草驚蛇了。
那句復仇雪恥,又到底爲何事?
芊尚微勾脣角,輕聲道“弦倚青偌隨本宮進來,其餘的宮人便留在屋外吧。”
弦倚望了青偌一眼,看着青偌眼中隱隱有着的不解,還是輕輕一嘆。
終究還是太年輕的年紀了。
這讓她怎得放心呢?
而隨着絨倚宮側殿內室的門闔上之際,璃宸嬪亦是摁耐不住了。
“敢問娘娘到底所爲何事?”
眼前的那張臉,實在讓她不得不將蔣昕與之聯繫在一起,不過蔣昕死於那場冷宮大火之中,而且這個言貴妃又是大有來頭的,她怎的也無法使自己肯定這個令她恐懼不已的想法。
芊尚輕笑一聲,卻是看向了弦倚,道“你與宸嬪說罷。”
頓時,除卻芊尚散漫的目光時時逗留跳躍,其餘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弦倚身上。
弦倚亦是微微一笑,道“宸嬪主子,還可曾記得一年前亦是這個時候,梅林的那件事情?”
她怎會不記得!她死都不會忘記當時!只是,弦倚如今這話的意思……難不成她當真毫無保留的效忠於這個與她原主神似的女子?
璃宸嬪眸子一縮,沉聲道“娘娘是何意思?”
芊尚輕輕一笑,看着璃宸嬪的眼中盡是笑意。
“本宮的意思,宸嬪定然是極爲清楚的,只是宸嬪應當明白,梅林發生了何事,本宮只問一句,難道宸嬪想要如此便揭過去,忍氣吞聲一輩子?”
她雖然並不知曉曾經發生了什麼,但是卻可以斷定璃宸嬪不可能當真是因爲意外才會小產,而她亦是相信,太后不可能會一絲動靜都沒有,甚至縱容璃宸嬪生下孩子。
果然璃宸嬪只是微微避開她的目光,好似有幾分生硬道“娘娘還是請回吧,這件事情無論何人都幫不了嬪妾,不是娘娘想的那樣簡單的。”
芊尚微微眯起眼,眼底有了一絲冷意,不過很快便釋然了。
“那麼此人並非嬪妃,本宮說的可對?”
她確實不相信璃宸嬪出了事情以後會不動聲色,甚至不管不問,不去追究事情原本,只是她卻未曾想到的是,璃宸嬪知曉的,會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璃宸嬪亦是驚詫不已。
“娘娘竟然知曉這樣多,便莫要再插手,因爲此事已成定局,無論如何,嬪妾都不可能報仇的。”
她微微垂眸,雖然眼中有着不甘,但卻在盡力壓制,因爲她深知,即使證據確鑿,那個人都不可能會受到什麼牽連,因爲這說出去,無人能信!而她也不指望芊尚能幫到她什麼,亦或者是芊尚能相信她什麼。
這卻讓芊尚不由得好生好奇,她到底知道了什麼,又知道了多少呢?
芊尚沉默衡量了一番。
正當璃宸嬪認爲她會放棄之時,卻聞她輕笑一聲,言道“可是真正當得起娘娘的那位?”
璃宸嬪又是錯愕的連忙迎上了芊尚似笑非笑的眸子。
其實除卻皇后與太后,其餘的太妃亦或者是嬪妃,都算不得娘娘,說得好聽點一宮主位乃爲娘娘,說的不堪一點,亦不過是個小主,最抵是主子罷了。
而如今何來的皇后,那麼真正當得起娘娘的,亦不過就是太后了。
“娘娘到底知道多少?”
璃宸嬪沉聲道。
她曾以爲,此事就這樣爛在心裡了,再也不會再被提起,卻不想,這一個貴妃的到來,改寫了所有人的命運,亦讓她一次次感到錯愕與驚訝。
她真真是初入後宮的女子?
璃宸嬪卻覺着,她更像是居於宮中已久的人了,過去之事,皆是瞭如指掌。即使是弦倚真是忠心於言貴妃,言貴妃亦是不可能知曉的這樣多,甚至,會知曉她所忌憚的那個娘娘。
太后。
弦倚這個宮女不可能知曉的如此多,即使蔣昕,都未必知曉,而她若不是有了那一出,可能亦是一輩子都不曾懷疑那位太后娘娘。
芊尚微微一笑,毫不掩飾道“比你所知的恰好多了那麼一點點罷了。”
璃宸嬪微微一怔。
這個女子,到底是口出狂言還是確實如她所說一般,所知多到她難以想象。
“如何?可以說了?本宮還可以給你一劑定心,若真是太后所爲,且你有證據,不必擔心無人會信,只要你有證據,本宮可能幫不到你,但是有一個人絕對可以幫到你。”芊尚巧笑嫣然。
只是璃宸嬪思量許久,終究未能猜到此人爲何人。
但她如今亦是報着一絲僥倖的心理。若是不說,那便是如芊尚所說一般,一輩子的忍氣吞聲,那件事情,自然也是永遠葬於她心中,若是說了,堪堪還有幾分曙光。
“嬪妾願說,只是娘娘……”璃宸嬪的目光停留在了青偌和絃倚身上。
芊尚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無妨,青偌與弦倚都是心腹之人,若是此二人都不可信的話,本宮亦是不願意相信宸嬪你的任何一字了。”
這番好不退讓的強勢話語,更加篤定了璃宸嬪心中的猜想。
弦倚與青偌都已然完全死心塌地的跟隨言貴妃了。
只是弦倚尚且還不好言明,青偌她卻是清楚的,隨着蔣昕一起進宮,可謂是對蔣昕忠心耿耿,卻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倒戈相向,成爲言貴妃的心腹,那個令她恐懼不已的猜測再次浮現腦海之中。
璃宸嬪微微定了定心神,心緒好似又飄回了一年前那個冬日。
“那年,嬪妾正是小心翼翼的呵護這個來之不易,又難以保住的孩子。有一日,一個面生的宮女言是太后身邊的宮女,說是太后尋嬪妾去梅林。嬪妾當日雖疑心於那面生宮女的身份,卻只是多帶了幾個侍女,還特地小心了路滑。
只是臨至梅林之時,才發覺原來梅林之中有異樣聲響。
太后身邊的秋艾儼然是一臉警惕地好似望風一般,這更是篤定了嬪妾的猜想,太后娘娘必定是沒有要請嬪妾的意思。原本若是此刻離去,也並無何不妥,只奈何嬪妾當日瞧着梅林深處的聲響,偏生便是隻身一人悄悄潛了進去。
而嬪妾卻聽到了見到了很多不該聽見不該見到的東西,太后娘娘那時候正是與還是婕華的鬱貴嬪商談,而且言語之中透露出了鬱貴嬪如今好似不是她原本的人,好似……被攝魂,而太后娘娘又叮囑貴嬪早些對嬪妾出手。
嬪妾聽到這裡,生怕被她二人發現,連忙出逃,向着梅林外頭侍女那邊走去,而後纔是出了梅林之後,憂着會被那些人發覺,不未曾用排場大的肩輿,疾步走時滑了一跤。”
璃宸嬪闔上雙眼,不必猜測也能想到她如今眼中有多麼的不甘與懊悔。
後來她風平浪靜了那樣長的一段日子,不是她禁不起打擊,而是她憂着在梅林之外滑到會使太后疑心,一直以來都不敢太過鋒芒露出,只得內斂鋒芒一陣子。
言盡至此,芊尚亦是明白了,原來流產,竟真是意外,只不過,之所以會有這個意外,乃是有心人刻意爲之。
芊尚微微眯起眼,閃過一絲名曰危險的光芒。
“你方纔說有人刻意引你去梅林?”
璃宸嬪輕輕點頭,繼而將目光轉向青偌,輕聲問道“可是你家小姐做的?”
她一直覺着定是蔣昕所爲。
不等青偌開口,芊尚已然沉聲道“不是蔣昕,亦不可能會是太后與鬱貴嬪,那時鈕祜祿卉雅未曾進宮,且後來進宮的紀蘭煙亦是不會如此這般,此事,便就棘手了。”
恍然驚覺,芊尚回首望向璃宸嬪,出言問道“你方纔說你有證據,可能拿出?”
璃宸嬪咬咬牙,沉聲言道“那日嬪妾在梅林雖然只是隻身一人,但是秋艾在梅林之外望風卻是很多侍女皆是遠遠望見的,而且有幾個侍女見到嬪妾從梅林出來之時欲前來扶一把,嬪妾當時撐着曾道‘太后與鬱貴嬪在裡頭,你們莫要驚了她們。’”
芊尚微微眯起了眼,道“到底有幾人聽見又有幾人瞧見了。”
“堪堪七個瞧見了,兩個聽見了。”
芊尚微微勾起一絲笑容。
“夠了,都夠了。鬱貴嬪被攝魂之事,你莫要聲張,而今日,你要記住,何事都未曾發生,本宮自然會給你你想要的答案和結果。”
璃宸嬪看着芊尚脣角的那一抹笑容,微微一怔,疑問便不知覺中脫口而出。
“你是蔣昕?”
芊尚笑容一滯,隨即綻放出一個更加明媚的笑容,看向了璃宸嬪道“蔣昕死於冷宮之中,這點,想來宸嬪你會比本宮更加清楚,莫不是蔣昕還能死而復生從冷宮之中走出變成白家的女兒?”
從決定從冷宮之中那一刻開始,她就是白芊尚了。
繼而,芊尚便轉身推開了房門,不曾回頭,只是輕聲道“弦倚青偌,咱們走吧。”
璃宸嬪望着芊尚張揚至極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
若她是蔣昕,那麼她竟能從冷宮之中走出且風光更甚,有了一個新的身份,着實恐怖了些。若她不是蔣昕,只
是白芊尚,那麼她竟能在短短時日之內,便使得青偌弦倚忠心與她,且往事瞭如指掌,甚至比她知曉的,還要更多幾分,那麼,便是更加令人恐懼的一個存在了。
只是如今,她卻有一種隱隱的預感。
這次,似乎後宮果真要易主了,瞧着芊尚運籌帷幄的模樣,好似還有何事,是連她都不曾知曉的,而且芊尚所說的那個可以相助之人,她終究猜不透。
她倚於房門之上,看着院中似乎有些死氣沉沉的枯樹,脣角亦是微微勾起一絲笑容。
無論如何,她都是不可能重複風光的了,只是如今,她對芊尚還有利用價值,芊尚便會保她!總比太后總有一天忌憚她而讓她生不如死亦或者同樣被攝魂的好。
芊尚走出絨倚宮後,脣邊笑容便漸漸淡了下來。
弦倚亦是面色不善,頗有幾分憂愁道“那個有心人當真難尋。”
青偌則是微微蹙眉的瞧着二人。
她愈發覺着從冷宮出來以後,弦倚與芊尚愈發喜歡賣關子了,她竟是怎的也聽不懂,她更覺着不解的是,偏生每每弦倚在時她亦在,可弦倚知曉的,她卻不知曉,難道真是自己更加愚笨些?
芊尚的步子微微頓了頓,面色更加沉重幾分。
“偌兒,你怎麼看?”
忽然被喚住,青偌一怔,隨即面上一紅,有幾分不好意思的道“奴婢聽不懂,什麼有心人難尋?”
弦倚微微斂眸,她愈發的不放心了。
芊尚只是淺淺一笑,毫不在乎,道“那個有意引璃宸嬪去梅林的有心人,當真是不好找,偌兒你瞧着會是哪個人呢?”
青偌哪裡懂得這些,支支吾吾的半天出不了聲,少頃才忽然舒眉,頗有幾分狡黠地岔開了話題問道“娘娘,你說鬱貴嬪是何時開始被攝魂的?”
這句話,讓芊尚的眉頭緊緊蹙起。
“不好說,鬱貴嬪固然是忽然之間變了性子,但在此之前,她便已然平靜了許久,且在此之前,她便開始出入太后的慈寧宮了。”
芊尚腦中靈光一閃,眼中有了一絲恍然的神色。
還有一種可能!
那個有心人,她想,她的猜想應該能對個七八分。
芊尚的面容之上又浮現出一抹笑意。
“本宮想應該儘快要告知皇上了。”
弦倚立刻釋然。
原來皇上亦是早就疑心與太后了,而且如今看來,芊尚有了皇上相助,一路自然是更加順利的。
於是一行人便是愈行愈遠,而芊尚素來不喜帶着旁的人,身邊一直亦只有青偌和絃倚,偶有時候將璃孀亦帶在身邊,所以,她們一行人的話語,自是不必擔心有旁的人聽了一耳朵去。
而到了夜至天暗之時,宜琰又是一如既往的到了蒼梧宮來。
那夜等簾帳被放了下來,房中侍女盡數退了出去,房內除卻二人於榻上,再無活物之時,芊尚忽然出聲,側過頭去,在黑暗之中看着宜琰睜着的眼,道“皇上怎的知曉臣妾有話要說。”
在黑暗之中,瞧不清宜琰的神色,只聞他輕聲一笑,道“你方纔遣那些宮女出去的時候很是心急,我總是想着你定是有事要與我說了。”
芊尚微微一笑之後忽然正色,看着宜琰道“今日臣妾將前一個冬天,蔣嫺芝流產的事情摸了個大概,真真是沒有想到,鬱貴嬪竟然幫了咱們一個大忙。”
宜琰聞言,亦是起了不解之心。
“鬱貴嬪?”
芊尚半支起身子,側倚在榻上,看着宜琰,正色道“對,估摸着是鬱貴嬪在初初攝魂那段時日,有幾回加固的時辰未有把握好,便清醒了短短几回,偏生讓鬱貴嬪的原意識鑽了空子。
她事先安排了人引了璃宸嬪去梅林,正好太后與被攝魂後的鬱貴嬪正在商議着璃宸嬪的胎,卻讓璃宸嬪聽了一耳朵去,她當真是生怕自己的行蹤被太后發現,連忙逃走,卻在急忙之中滑了一跤。”
宜琰微微眯起了眼。
他擡眸看向了支起身子便高了他一大截的芊尚,順手捻了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嘴角揚起一絲淡笑,道“若我沒有猜錯,你該是要說,璃宸嬪不偏不倚的有了人證。”
芊尚輕笑一聲,道“皇上真真是英明,事實確實如此,確實有宮女見到了秋艾在望風且聽到了梅林之中太后與鬱貴嬪同在。”
“那麼,到時候這便可以作爲我們行動的第一步了,從一開始的抽絲剝繭開始,一步步摧毀她的端莊。”宜琰的話語中帶着一股冷意。
不知何時,他們在一起,便向來只是談着這些事情,總覺着,不知不覺之中,好似疏遠,真真成了棋子與執棋者,上級與下屬一般的關係,這讓宜琰覺着,真真不適意。
宜琰把玩着青絲的手一收緊,闔上雙眼,道“我想要一個孩子。”
芊尚淡淡一笑,道“皇上的孩子在宮外好生養着。”
“可我想要的,是你的孩子。”宜琰未曾睜開眼,只是芊尚卻斂了笑意,不再說話。
他怎會不清楚,每每行房以後,芊尚必定會飲下一碗避子湯,次次如是,不曾落下一次。
弦倚從未制止過,只是每每看着芊尚輕蹙眉飲下那黑糊糊的湯藥,都是欲言又止。自那次以後,芊尚便不能生育了,此生如是。那避子湯,亦不是過擺設罷了。
不知是誰輕嘆一聲,只聞芊尚悉悉索索重新躺了下來,輕聲道“明個兒還要早朝,皇上歇着吧。”
宜琰亦是不再言語,終究有些事情,不是完全可以當作什麼都未曾發生過的。
一夜便就如此過去了。
而伊德妃曾與芊尚說過甚爲思念兄長,芊尚與宜琰本就有意讓慕容璟進宮與之商議,自然是順其自然的讓了慕容璟進宮看望伊德妃,而伊德妃本就從芊尚這裡聽聞柏傾芸的事情,自然也是極其配合的,便讓了芊尚與自己一道同慕容璟說話。
而慕容璟見了這個一身紅衣的女子,自然也是猜到了幾分,只是微微頜首道“貴妃娘娘。”
而伊德妃的目光落到了滿室的婢女身上,輕輕蹙眉道“本宮要與兄長好好敘敘舊,你們都出去吧。”
慕容璟畢竟亦是久經沙場,心思亦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眼見着伊德妃今日身側有一女子且伊德妃將滿室婢女都遣了出去,便隱隱覺着有些異常。
不等伊德妃與慕容璟出言,芊尚先是淡淡一笑,似乎有些不經意道“若本宮未曾記錯的話,柏傾芸與慕容將軍還有伊姐姐應是一起長大的。”
芊尚這句無頭無腦的話卻讓慕容璟心中警鐘大作。
提到了柏傾芸,且稱伊德妃爲姐姐,這個女子,又到底是何意思?
芊尚又是淡淡一笑,輕飄飄的幾句話卻讓慕容璟驚詫不已。“芸姐姐可未死,如今消息倒是極爲隱秘,養在鎮國將軍府的那個孩子,竟連你們都未曾知曉。她不僅沒有死,而且還有了一個孩子正好生生養着。不過當年害她小產的元兇是太后娘娘。”
慕容璟自是震驚不已,只聞聲音亦有幾分顫抖道“她未死?”
芊尚輕輕點點頭,不厭其煩的重複了一道“她未死,且有一孩子養在鎮國將軍府上,而且,當年害她小產的兇手,是當今的太后娘娘。”
在慕容璟的震驚與伊德妃的沉默之下,芊尚再一次講述了事情的始末與太后的野心。
“慕容將軍你該明白,如今越親王必除。”
芊尚的聲音愈發的陰冷起來。
慕容璟看向一直沉默的伊德妃,眼中有着絲絲詢問之意。
伊德妃這纔出言,輕聲道“確實如此,妹妹的話是可信的,兄長你大可放心便是,而且,若是太后果真成功的話,傾芸是保不住的,我們也都是死路一條的。”
慕容璟沉沉的呼出一口濁氣,擡眸看向芊尚,正色道“那敢問娘娘到底有何計劃?”
芊尚掩脣輕笑一聲,眼中盡是滿滿的運籌帷幄。
“將軍大可放心,以本宮一人之力,自然改變不得什麼,但若是將軍與皇上一同出手,越親王可就沒那麼好招架了。本宮想着,若是邊疆之處起了叛亂亦或者是有山匪作亂,皇上令你二人同去平定,向來戰場上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可是天意了。”
那之後的談話,自然是隱秘得緊,只道是芊尚再出未央宮之時,面色凝重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