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純不是以往那樣的開玩笑,只是點點頭,“嗯,不錯,你不是帶了糕點給阿衍嗎?你們去吧,我去山裡散散步。”
看着褚純的背影,桑未莫名覺得他有些孤獨落寞,怎麼會有這樣的錯覺呢?
“不是說帶了糕點嗎?快走吧。”秦衍像個小孩一樣。
桑未笑着瞅了他一眼,“是啊,丫頭們做得太多,我吃不了的話,就會扔掉了。”
秦衍知道她是開玩笑,便向士兵們大掌一揮,“散了吧。”
士兵們歡呼着回了各自的軍營,秦衍帶着桑未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沒看出來左相大人的住處這麼樸實無華。”桑未找了一處軟和的地方隨意坐下,打量着秦衍住的這個軍營。
四四方方,一張書桌,一把圈椅,一張木桌,一個硬邦邦的牀榻,牆上掛了幾幅乾巴巴的字畫。
秦衍還是很恪守禮儀,給桑未倒了茶水端去,隨即坐在牀榻邊,扯了扯緊緊裹在身上的盔甲,不在意地說道,“這又不是成親用的洞房,要那麼好的幹什麼?”
秦衍眯眼,逼近桑未,一臉壞笑,“如果是本相和你的洞房,我一定好好佈置,純金大牀,是不是心動了?”
秦衍的嘴脣一張一合,清新的氣息噴薄在桑未臉上,讓桑未覺得臉發燙,可仍舊從容笑對,“我身份卑賤,所以要找一個尊貴的夫君,王侯將相也只是屈居他人之下。”
“哦?這麼說你想嫁給聖上?”秦衍眸光閃動,這個女人喜歡聖上那個糟老頭?
桑未的眼皮柔柔垂下又擡起,嫵媚至極,她輕啓脣畔,“就像窮人想變成富人,醜八怪想成爲花仙子一樣,我也想要高高在上,等左相大人雄踞一方時,我再考慮考慮吧。”
桑未輕輕推開秦衍,毫不在意地喝起茶來,“軍營裡的茶果然下等。”
秦衍的眉頭微微蹙起,脣邊卻是漾起微微的笑意。
想要做人上人的褚桑未……
回到家中之時,褚知槿已經被放出來,好端端地坐在正廳等着用晚膳。
桑未很是不悅,淡淡皺眉,慢慢走向正廳,一邊低聲問香雨,“怎麼回事?”
香雨微微低頭,湊近她,“夫人說,大小姐臉上的傷實在嚴重,不得不出來就醫,老夫人心軟,這就放出來了。”
桑未的脣輕輕張開,緩緩吐了一口氣,老夫人畢竟還是心疼褚知槿的。
遠遠看去,褚知槿的臉上覆上了一層白紗,臉上那塊十字交叉的傷口被包了起來,她仍然是那樣楚楚動人,孝順地爲老夫人夾菜。
桑未脣畔抿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褚知槿,果然不出我所料,看了大夫,又有什麼用呢?
褚純看着桑未笑,覺得甚是詭異,他低聲道,“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桑未淡淡瞥了他一眼,“等會兒見到芳洛姑姑,我還要向她轉達左相大人的思慕呢,叔叔可不要翻臉。”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正廳。
“純兒,桑未,你們回來了,快吃飯。”老夫人高興地招呼着。
褚紳亦向褚純笑着招手,“二
弟去了軍營,是不是憶起從前當將軍的威武了?”
褚純笑着擺擺手,“哪會?我就是帶桑未見識見識,好讓她發憤圖強,好好學武。”隨即挨着褚紳坐下。
周茗箬冷冷淡淡,高傲地揚起下巴看她。
褚知槿正坐在周茗箬的身邊,她衝桑未溫柔地說道,“桑未回來了,累不累,快坐下吧。”
桑未含笑的目光在褚知槿的面紗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坐在了褚知槿身邊,她慢悠悠地開口,“我只是去看熱鬧,大姐這幾天,才辛苦……”
見褚知槿看向自己時,眼中的溫柔慢慢冰冷,桑未越發柔和,“大姐,臉上的傷,還沒有消下去嗎?”
褚知槿只顧着冷冰冰地盯着她,老夫人的臉色微變,周茗箬適時接過話來,“母親已經請了大夫給你大姐敷了珍貴的草藥,等傷疤好了,她還會是黎城最明豔動人的貴族千金……”周茗箬含笑望向老夫人,“老夫人,您說是嗎?”
老夫人凝視着褚知槿和桑未,微微笑道,“知槿,桑未,快吃飯吧。”
周茗箬略有尷尬,乾笑了一聲,拿起了筷子。
桑未拿起筷子,餘光瞧着衆人。
殷芳洛就坐在褚純身邊,心思根本不在飯菜上,光顧着盯着褚純了。
桑未想到秦衍把自己認成芳洛的事,便低頭一笑,吃了口飯。
隨即又注意到了一件事,蔣青墨和褚知柏沒來,這大家心知肚明,可桑未就故意發問。
“咦,蔣姨娘和弟弟怎麼沒來吃飯?”桑未疑道,目光卻是落在褚知槿身上。
褚知槿分明看到了桑未眼底那一抹諷刺的笑意,她頓住筷子,有些畏懼地望了望老夫人。
褚紳卻道,“知柏的傷還沒好,他們就在青墨院裡用膳,不必奔波了。”
“哦。”桑未點點頭,“那大姐也應該多多休息,回頭我讓香雨給你做些糕點送去,畢竟,是我誤傷了大姐……”
說着桑未還略帶傷感,萬分愧疚的樣子。
褚純一直忍着笑看着桑未,這讓殷芳洛生悶氣,心中大罵桑未惺惺作態!
褚知槿給桑未夾了些菜,強強笑道,“別說這些見外的話了,上次是我的過失,與你無關的,別放在心上,我們還是最親的姐妹。”
桑未似笑非笑,“是啊,大姐寬宏大量,桑未就放心了。”
老夫人竟有些熱淚盈眶,“好,好,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就行。”
桑未乖巧點頭,心頭卻是冰牆高築。
好好的,她何嘗不想好好的?可人爲刀殂,我爲魚肉,誰又能甘心成爲刀下魂?
更何況,像她這樣一個重生的人,前世的種種,不可能是假的,今生的一切,她要用那些人的鮮血來祭!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暖暖的陽光灑在院落的每一個角落,桑未恍惚間有種錯覺,這個人世其實是美好的。
可低頭看向那若有若無的影子,心裡的陰暗一面又顯現出來。
是,低頭就能看得見黑暗,她永遠是活在地上的人,一生都要和暗影爲伴……
桑
未深深呼吸吐納,頗有一種集天地之精華的氣勢。
要想走得更長久一些,光靠頭腦是遠遠不夠的,一個強健的體魄纔是奮鬥的本錢。
桑未興致大發,活動了筋骨,一邊叫香雪,“香雪,快把我的紅玉血劍拿出來。”
“誒,好。”香雪放下手中的掃帚,就回屋拿了寶劍給桑未,“小姐,你要練劍?”
桑未拔劍微笑,“我要強加練習,這樣才能保護咱們主僕三個。”
香雨躬身潑灑着盆中的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小姐要做蓋世女俠,劫富濟貧,伸張正義了!”
桑未笑道,“嗯,是應該如此的。”起碼要先爲自己伸張正義纔對!
桑未凝神靜氣,回想着昨天秦衍教過的劍招,便開始揮舞長劍,頗有氣勢!
“好!好厲害!”
香雨香雪索性什麼都不幹了,就站在旁邊爲桑未吶喊助威。
實際上桑未這劍招真的舞動自如,好像練過千百遍似的,可她這纔是第二遍。
除了有一些有輕功的招式,桑未只能用劍舞的技巧勉強跳起以外,力度、招式,幾乎無懈可擊。
院落裡除了劍在空氣中的響動聲外,似乎隱約出現了樹葉撲簌簌的聲音,桑未太過專注,並沒有聽到。
未然院的院牆上,栽種了一排參天大樹,都探進院牆,伸到裡面,樹枝掩映,綠意濃濃。
就在這片嫩綠之間,隱約顯現出些正在晃動的銀色斑點,那些銀點越來越大,樹葉撲簌簌地作響,院牆下掉落了許多葉片。
香雨還在拍手稱絕,香雪眼尖,瞧見了那顯出來的巨大的銀色,銀色正中是一個鳥頭,厲聲長鳴,便破勢而出,直衝桑未而來。
香雪大叫,“小姐,小心!”
桑未大汗淋漓,轉頭一看,眼前明晃晃的銀色朝自己鋪天蓋地而飛來,她大駭,擡起寶劍,擋在臉前。
那大銀鳥的雙腳如鉤子一樣,扒住長劍,尖利的嘴向桑未面門襲去。
桑未單手握住劍柄很吃力,另一手就勢抓在劍的利刃上勉強把鳥推遠了一點,可手心一痛,劍刃劃破手掌心,鮮血流滿長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桑未皺眉抵抗,可那銀鳥突然撤去力道,桑未手上一輕,擡頭一看,卻愣住了。
那大銀鳥正在做什麼?
它低頭正喝桑未流下的血,橘紅色的喙上沾滿了鮮血,長劍上的血全都被銀鳥消滅乾淨,那銀鳥還撲棱着翅膀,輕柔地撫摸桑未那隻流血的手,桑未感覺它的羽毛輕輕柔柔,在給自己撓癢似的。
這一切太過不可思議,桑未眼睜睜地看着這銀鳥一身的銀白慢慢褪變成血紅色,那血紅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好像是一個常勝將軍。
香雨香雪也張大了嘴,但不敢太靠近,因爲這鳥足有一個腦袋那麼大,雖然羽毛光滑閃亮,可剛纔那架勢可是嚇人。
另桑未更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這鳥圓鼓鼓的眼睛竟然慢慢溼潤,它低垂着頭,眼睛裡晶瑩的淚珠滾落到桑未手上的傷口,桑未感覺到那道傷口頓時生出暖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