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義經此一番苦楚雖然身心疲倦,神情卻是開心的,帶着笑意又老淚縱橫道:“謝三小姐爲老奴洗清冤屈,免受這些苦楚。”
顧昭歡見他精神尚算不錯,未曾遭受嚴刑拷打,鬆了一口氣,笑道:“您是母親的舊識,又是我所敬重的前輩,無端蒙受冤屈,我救您出來也是情理中事,您不必謝我。”
青哥見老父親無端遭此一劫好容易從獄中出來,甚覺不忍,聽老人家絮絮叨叨也就任由他了,外面的夥計偶爾聽得一句半句灌進耳朵裡去,卻插了一句嘴道:“這回呀,多虧了三小姐也不知使了什麼神通,竟然曉得那王記綢緞莊的底細。”
顧昭歡笑着解釋道:“沒什麼,不過就是晚上抽空,去了解了一下王記綢緞莊而已,也算是知己知彼。”
楚義擡眼望了望她,很是激動:“如今三小姐真是越來越懂事,能夠獨當一面了,真是令人欣慰呀。”
顧昭歡也覺得有些感慨,這還是她頭一次憑藉自己的力量與人正面交鋒,初嚐到勝利的喜悅,所幸口齒還算流利,也很欣慰,想了想又道:“義叔年紀也大了,不如就在店堂中做些清閒的事情,那些勞心勞力的,都慢慢交給年輕力壯的人去做吧。我看青哥如今做事情就很好,店裡還有幾個學徒也蠻勤快的,不如先讓大家歷練着來。”
楚義點點頭:“三小姐所言有理,蹲了一回牢才曉得,不服老不行嘍,一把骨頭險些叫人給拆了,看來我也該退下享享清福啦。”
顧昭歡又拔下了頭上一根銀簪遞給了楚義:“您老人家每日閒了在店堂裡照看下就行,如今咱們吃了這番教訓,可以再僱幾個人專門看店,日後若有那等地痞流氓上門尋釁滋事,不必手軟,若擺不平,便打發人到女學或顧府中找我,這個就權且作爲信物了。”
隨後,顧昭歡又與楚義楚青等細說了霓裳閣中經營生意的一些細節,並未隨他們一道回去,而是中途下車,自己僱了輛車回女學去,畢竟最近一直請假,縱然院長不說,其他學生也已經開始議論起來,她不得不收斂一點。
這一場官司打完,又與楚義等人交代完事情,天色已近夜晚,顧昭歡付完車資下來,急匆匆往女學走,打算在同窗們下課之前先把衣服換回來,卻沒留神撞到一個人。
“抱歉。”那人似乎被自己撞得打了個趔趄,顧昭歡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查看他有無受傷
那人穩住身形,拱了拱手笑道:“三姑娘,別來無恙啊。”
這把聲音異常耳熟,低沉而悅耳,卻無端帶着一種危險性。
擡頭時,那張臉也是顧昭歡怎麼也不會忘記的。
竟是楚行慶!
他怎會到女學門口來的?僅僅是巧合而已?還是專程等她?
顧昭歡還沒來得及細想,楚行慶已打量着她笑了一聲:“三姑娘方纔這一下,力氣可真不小。頭一回見三姑娘穿男裝,原來也這麼俏麗。真叫楚某眼前一亮。”
“多謝世子謬讚,不過世子爲何會出現在此地呢?也真是太巧了。”顧昭歡覺着來者不善,對於楚行慶,她不得不充滿戒備。
雖是初夏,楚行慶已是一把摺扇不離手,搖了搖扇子,露出了扇面上那名家所題的字畫:“這不是巧合,楚某已在此地等了三姑娘一個下午了,先前去女學造訪,你同舍的姑娘說你請假出來了,楚某一想,來都來了,也不介意等這兩三個時辰。”
顧昭歡蹙眉,不願與他再扯下去,直入主題道:“世子找我有何要事麼?”
“自然是關乎三姑娘心中最在意的事情了,楚某一直在家中等着三姑娘芳蹤,爲何三姑娘不肯一去?莫非是對楚某所說的話不感興趣?”楚行慶“啪”地一聲合攏扇子,笑得莫測。
顧昭歡斂容道:“不敢勞世子等待,昭歡不是有意推脫,實在是諸事纏身,因而無法造訪慶王府。”
楚行慶面上浮現一個玩味的笑:“三姑娘忙些什麼?打理逸風軒?楚某願聞其詳。”
顧昭歡怔住,那日她在逸風軒遇見兩人時已是竭力隱藏,不露痕跡,誰知楚行慶心思縝密,竟還是瞧出了端倪。
楚行慶端詳着她神情,旋即笑道:“三姑娘沒想到吧?楚某也是隨便一猜而已,不想就猜中了。唉,難得邀人過府一敘,誰知卻遭佳人拒絕,楚某這心裡啊,還真是不大自在。”
顧昭歡冷冷一笑:“世子是天潢貴胄,身邊還會缺佳人麼?請恕昭歡忙於學業,無暇抽身與世子閒談。”
“天下佳人雖多,但楚某鍾情之人卻不多,三姑娘真的不懂楚某的意思?”楚行慶敲了敲扇子,向顧昭歡走近一步。
看來這楚行慶還捉弄自己上癮了,不知安的什麼心,但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還是儘快脫身爲上計,杵在學堂旁邊實在不是辦法。
因此顧昭歡只作不解:“昭歡不明白,也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勞駕世子輕移玉體,讓昭歡過去。”
楚行慶並未讓開,反而更進了一步:“讓開?似乎每次相遇,三姑娘都會如此對楚某說。楚某不明白,楚某以前似乎並未得罪過三姑娘,爲何三姑娘一直不肯對我假以辭色?楚某進一步,三姑娘便退一步,難道就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麼?”
顧昭歡側過身子避開道:“世子多慮了,昭歡只是生性不喜與人多話而已,不止是對世子如此,對其他人也是一樣。”
楚行慶笑道:“那對大公子呢?想必是不一樣的。楚某每次見着三姑娘和他在一處,似乎總是相談甚歡呢。容楚某作一猜想,三姑娘私心裡可曾想過,若大公子不是你的大哥……”
這話正戳中顧昭歡心中最不忍觸及的地方,怒極而打斷:“世子自重!逝者已矣,就不要在身後妄談是非了。”
楚行慶冷笑着搖了搖頭:“你看,楚某才說了兩句,三姑娘又急了,是心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