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莫盈跟着珍兒來到了竹林深處,只見珍兒麻利地刨開一個坑,把一堆用襁褓裹住的嬰兒骨頭挖了出來。
周圍有着隱約的焦炭味,可知,嬰兒的屍首被焚燒完沒有多久。
坑裡還殘留着幾顆樹苗,一張類似於鬼畫符一般的絹布,上頭奇形怪狀的字金光閃閃。
珍兒把骨頭擱到地上,盯着染血的襁褓啜泣道:“這纔是汐妃娘娘的孩子。孩子生來就有身體上的缺陷。但汐妃娘娘好狠的心,爲了她自己的地位,竟然活生生地把孩子給整死了。”
這居然是虞莫妍的孩子?虞莫妍的喪心病狂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虞莫盈看着那一把的骨頭,對虞莫妍的鄙夷在瞬間多了好幾分。
虞莫妍這個母親,可算是極品中的極品了。不過,她這樣殘酷的性格確實很適合在後宮存活。這一點已經也被驗證過許多次。
“所以,她就讓你們來埋了他?”虞莫盈淡淡地問道,心中明白,虞莫妍定會是想讓死嬰發揮出更大的價值。
她彎腰,拾起坑裡的那張絹布,細細地瞧了一番。那些奇怪的字符,她是一個都不認識。
“公主趕快把它銷燬了吧。”珍兒擡眸,緩緩道:“這都是從墓地挖來的樹和苗疆咒符。汐妃娘娘是想要栽贓到皇后身上。”
在幼兒的骸骨邊放上墓地裡的樹,是一種極爲惡毒的詛咒。
在宮裡有點資質的人都知道,孕婦要是被下了這樣的詛咒,不太可能將胎兒順利地生下來。即使是生下來了,身體也會漸漸地趨於羸弱,直到一命嗚呼。
虞莫盈心裡發笑,虞莫妍生個孩子也不得安生,偏要讓人也跟着遭殃。這些所謂的詛咒會不會成真不重要,只要別人對此深信不疑就好。
“好了,我知道了。”她轉身對珍兒說道:“你的這件功勞,本公主記下了。不日,我便會送你出宮,到時候,你就可以找個好夫家,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說完,她吩咐紅杏把此地都整理乾淨,就走了。
珍兒聽到她的話,眼睛不覺得感到酸澀。珍兒的脣角抽了抽,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沉默以對,呆呆地站在竹林裡。
良久,另外一個人影從暗處走來,長滿繭子的手掌拍上了珍兒的肩膀。
“這回,你做的不錯。娘娘興許會留你一命。”來人的笑呵呵道。
珍兒忍受着良心的譴責,低聲回道:“奴婢還望國師大人照拂。娘娘要我們把孩子埋在紫宸殿的後苑裡,我們都埋好了。”
“嗯。功勞自然是少不了你的。”那個國師眼中的精光在珍兒的臉上游走,“還好,你識趣。不然,你也要跟這嬰兒一樣,被埋在坑裡了。”
公主,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也想爲自己謀一個好的前程。珍兒在心中默默說道。
這是華熙國的國師,跟霽月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在霽月系官員表態支持虞莫妍後,他自然也是幫襯着虞莫妍一點了。
華熙國信奉道教,他在皇宮裡
的地位極高,甚至可以任意出入後宮。虞莫妍有一點腦子,再加上他那雙尖銳的眼睛,是能發現珍兒的問題的。
他們並沒有明着戳穿,想等珍兒自己露陷。但是,心思細膩的珍兒及時地察覺到被自己被人盯上了,在第一時間選擇了倒戈。
虞莫妍認爲,還能利用珍兒幫她做一些事,也就留下她。況且,她在虞莫盈佈下的細作都被清了個乾淨。珍兒進入紫宸殿,相對還是比較容易的。
今晚珍兒在虞莫盈面前,不過是賣力地演戲罷了。
待他們兩個相繼離開後,風中有影子動了動,不消片刻,便沒了動靜。
紫宸殿裡,戈弋一字不落地把聽到的話都報告給了虞莫盈。
虞莫盈許久都沒有回話,她在竹林裡時,就給過珍兒機會了,可是她居然不珍惜。
把虞莫妍孩子的骸骨埋在長門宮的竹林裡是假,埋在她這纔是真。她幹了損陰德的事,還想聲東擊西這招。
虞莫盈詢問了幾個看見珍兒來過紫宸殿的人,明確了埋東西的大致方位,就連夜讓人去挖掘了。
“挖地三尺,無論如何都要找出來!”她冷冷地發聲道。
不多時,那些就被人翻了出來,呈遞到她眼前。她粗略地看了一下,和在竹林看到的並無二樣。只是,染血的紅襁褓和粗細不一的骸骨,看得人更是觸目驚心。
“今天的事,誰也不許透露出去。”她轉過頭,命令下去,把它們都暫收起來。這時的她,睏意全無,就想着讓紅杏把殿裡的燈熄了,去後苑走走。
剛剛入宮的時候,她在後苑栽了幾株美人櫻。這個春天,它們全都開了。
紅杏用紫銅竹籤挑滅了燈花,憤憤不平道:“這珍兒也太過分了。上次她縱火,差點把小皇子和公主困在裡面出不來。公主你沒和她計較,結果,這次,你這麼信任她,她反而投奔了汐妃。”
“人心是會變的。”虞莫盈慢慢地說道。
她倒沒有覺得此事是多麼令人詫異,畢竟,皇宮之中充滿了誘惑。此時的珍兒已非昔時的珍兒,沒有了報仇的目標,珍兒對她也僅僅是存了報恩的心態。
鬆懈的心很容易就被其它的事物迷惑道。
虞莫盈暗想,珍兒的目的絕不只是想保命留在虞莫妍身邊,要是如此,她過來伺候自己也是一樣的。到底是什麼有着那麼大的誘惑力?
一片烏雲飄過,遮住了皎潔的斜月。
即使是夜晚,昭陽宮裡,也並沒有因此安靜下來。
幾個時辰以來,所有宮人都在爲汐妃生子感到欣喜,整個宮殿籠罩着喜氣洋洋的氣氛。那幾個見過虞莫妍生子的嬤嬤和宮女,也被迫做出一副喜氣洋洋的表情。
珍兒已經回來,照常服侍着產後身體“虛脫”的虞莫妍。同時,她張開眼睛,不停地往外瞥去,似乎在巴望着什麼。
蕭燁處理好政事,就趕了過來。
虞莫妍欲起身行禮,他見她連說話都那麼困難,就直接讓她免禮。
“愛妃爲朕生了個龍子,該多歇着纔是。”蕭燁看了眼奶孃懷裡的嬰兒,語氣裡卻未有做父親的喜悅。
不過,宮人們都習慣了,蕭燁見多了嬪妃生孩子,也就沒有了初次當爹的興奮感。
“來日,愛妃可要再給朕添個小公主。”蕭燁又說了一句,親自坐在榻邊,對着虞莫妍噓寒問暖。
就算剛剛生完孩子,虞莫妍的容顏除了看上去蒼白了點,還是一如既往地楚楚動人。她在知道蕭燁什麼時候來之前,就暗暗地打扮了一會,當然,還不能讓人看出來,她是打扮過的。
虞莫妍看似費力地想拉開錦被,欣慰地笑道:“只要陛下高興,臣妾做什麼都願意。”
然而,她一說完這句話,雙眉緊蹙,馬上就倒回了被褥上。可是,她的手肘還在勉強地支持着身子。
蕭燁不禁問她是怎麼回事,虞莫妍一邊搖搖頭,說自己沒事,一邊做出明顯有事的模樣。
“臣妾可能是生完了鱗兒,還沒恢復過來。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痊癒的。”虞莫妍擡頭,向珍兒招手,“御膳房送來了點心,你先帶陛下去品嚐。”
珍兒聞言,滿懷希望地朝蕭燁走去。她不敢擡眸,因爲眸中發亮的光不一定會逃過虞莫妍的覺察。
沒錯,她還想留在昭陽宮,是還有私心的。她現在有了新的目標,就是成爲蕭燁的妃子。蕭燁是後宮唯一的男子,長的又是英俊瀟灑、氣度非凡,讓少女心動也很正常。
何況,做了妃子,就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不用再聽命於別人,任人欺壓。
眼下,虞莫妍生完孩子,正是合適的時候,她在虞莫妍孕中時,就已設法引起過蕭燁的關注了。
蕭燁也回眸,看向珍兒,這個宮女他是有印象的。除去放火的那次,每次來昭陽宮,她都是較爲得體的那個。
“陛下,就由奴婢帶着你去暖閣吧。”珍兒俯下身,甜甜地說道。
蕭燁應了她一聲,就跟虞莫妍囑咐道:“那愛妃要養好身體,明日,朕就讓欽天監,擇吉日,爲你辦立後大典。”
速度這麼快!虞莫妍簡直都不敢相信,她馬上就要當皇后了。剛剛她掐死自己親手孩子的陰霾很快就退散開去。
須臾,她違心地說道。“臣妾謝陛下的厚愛。不過,如果有更要緊的事,那放一放也沒什麼,臣妾沒有關係的。一切以大局爲重就好。”
“更要緊的事……”蕭燁好像認真考慮起來了,虞莫妍一看,可不能真讓立後大典延期,她咳了幾聲,立即提醒珍兒,帶着蕭燁離開。
珍兒也很爭氣,沒半晌,就把蕭燁哄走了。虞莫妍看着他們兩個的背影,美眸眯起,她也是懷過春的少女,何嘗看不出珍兒的那點心思。
但是,在後宮裡多一個隊友對自己是有好處的。反正,蕭燁已經有那麼多女人了。
還在去暖閣的路上,珍兒就不經意地向蕭燁靠近了。她的手像是無意地擦過蕭燁的手背,讓蕭燁看了她好幾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