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最不喜身邊的丫鬟跟別的人有牽扯,所以即使依書跟落巧有那樣的約定在,二人在外人面前也未曾顯得有多親密,還是如以往一般行事。
落巧一面喂着依書喝着蔘湯,一面不經意的笑道:“這幾日中書侍郎家的佟夫人可是往夫人這兒跑的很是勤快。”
依書腦中細細回想一番,自從發生秦依琴的事情,她這纔將自己的婚事放在了心上。誠然,蔡氏對她寵愛至極,對於她的婚事,肯定也是極爲上心。可是畢竟是兩個不同的價值觀念,蔡氏覺得上佳的婚事,在她眼裡,卻是未必如是。
至那以後,她便開始稍稍關注一些與秦府來往的那些富貴人家,其中任何一個適齡的男子,都有可能被蔡氏認爲是極好的女婿人選,她現在不提前打聽清楚,難道等到蔡氏的決定下來了,纔去打算嗎?那時候只怕已是遲了。
落巧特意跟她提中書侍郎家,已是說明蔡氏動了心思。
中書侍郎嫡妻生了三子,其他兩子已然婚配,只有第三子尚未成親,雖然他府上還有庶子未婚,但蔡氏絕不可能讓依書嫁給一個庶子,只有中書侍郎府上唯一剩下的五公子有可能了。
依書漫不經意的喝着湯,微皺着眉頭,道:“可是爲了府上的五少爺?”
落巧點了點頭,輕聲道:“奴婢聽着倒好像是這麼個意思。奴婢打聽了一下,佟五少爺時年十九,長的倒是俊俏非凡,現今在禮部任郎中一職,很是少年得志,在京城裡也有名的很。恕奴婢斗膽,這要說起來,倒也是一門良配。”
依書鼻子皺了皺,悶着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來既是這般不錯,誰能曉得私底下又是什麼樣的人物,還不知道拿不拿得出手呢。”
落巧輕笑了一下,卻是不再多話,她只是跟依書說一下她知道的事情,完成她對依書的承諾,至於剩下的事情依書會怎麼去辦,這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蔘湯喝完以後,落巧便回了去。
依書獨自坐在牀上尋思,如今她傷勢已經是大半好了,但想下地行走,少說還得再有個十日的功夫。自己不能行動,凡事只能靠銀珠薄荷她們去打聽,任何實質性的事情都做不了,實在是讓她鬱悶的不行。
那個佟家五少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真如落巧所說,盛名在外?
依書尋思了一陣,便讓銀珠將崔嬤嬤喚了過來。崔嬤嬤因得了特赦,每兩日可以回去一趟,這整個寶沁樓也只有她會隨意的出府。至於銀珠薄荷二人,卻是難得出府一趟,除非依書哪天想出去溜達了,纔會跟着出去。
崔嬤嬤來了後,依書便將打聽佟五公子的事情交給了她,既然崔祥儒是在外面的鋪子裡當差,少不得會聽到不少京師城中私底下傳來傳去的八卦,問他最是好了。
崔嬤嬤哪有不答應的,忙不迭的點頭說自己肯定會好好去辦。
依書又囑咐她切莫說是她要打聽的。
佟夫人跟蔡氏之間的交談雖然沒有外流,但府裡的下人早對這其中事件猜測一二,崔嬤嬤這些日子受了依書的吩咐,在外打聽事情,對這其中關係也瞭解了不少,曉得依書是姑娘家臉皮薄,直認真的說就讓祥儒隨意去打聽,絕對不說是誰問的。
待得崔嬤嬤下去以後,依書便又躺下身子,繼續休息去。
蔡氏與佟夫人即使有這個意思,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這麼定下來了,現在倒是不用着急,再說了,急也沒用。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自己的傷勢儘快好,有些事情也得上手去做了。
十日在依書的殷殷期盼下,終於到來。待府中大夫把完脈後,依書強抑住激動的心情,沉聲問道:“我現在可以下地走路了吧?”
周大夫點頭笑道:“可以了,但小姐現在仍舊是不宜久站,若是走的時間長了,還是會影響後續的恢復。每日少走一些,也可當做鍛鍊身子骨。”
依書聽到自己可以走動了,開心不已,忙讓銀珠將周大夫送了出去,又着她好好謝謝周大夫。
“薄荷,趕緊幫我更衣,我早想去園子裡遛遛了。”依書現在心情極好,眉開眼笑的喚着薄荷幫她取衣服。
薄荷一面去取衣裳,一面卻是勸道:“小姐,我看咱們在樓外走走就好了,周大夫不是說了嘛,您現在還是不宜站的時間太長,這院子裡那麼大,您若是再逛的忘了時間,那可就不好了。”
依書纔不管那些子,歡喜的換了衣裳,在薄荷的攙扶下,新年以來,第一次,自己走着到了外面。
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她仰面朝天,微微眯起了眼睛。
感謝上天,她終於又看到了太陽,終於又可以站到了太陽底下,仿若煥然新生一般。她眼角忽然沁出了一滴淚水,忽然感覺兩腳能自主的落在地上,也是這般幸福的一件事情。
薄荷見她眼角含淚,以爲是她傷痛了,忙焦急的問道:“小姐,你怎麼了?可是後背又疼了?”
依書垂下頭,抹去眼角的淚水,笑道:“沒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終於又可以自己走着出來了。”
薄荷一笑,原來小姐是因爲這個事情在激動。
二人慢悠悠的寶沁樓外面走了走,待坐了歇息一下後,依書便堅決要求去院子裡逛逛。
薄荷苦勸她,一來她不能長時間的走動,二來現在剛開春,院子裡的花都沒開呢,去了也看不到什麼東西,還不如不去了。
依書纔不理她,兀自往木橋上走去。薄荷無法,只得急忙追了上去,扶着她的胳膊。
慢悠悠的走了一段路,依書忽然笑着指着前面的一個小院道:“哎……怎麼走到依畫這兒來了,”又朝薄荷問道:“她如今還被關着呢?”
薄荷蹙眉看了那院子一眼,點了點頭,又見依書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狐疑的道:“小姐,你莫不是還想去看看吧?”
依書挑了挑眉,眼中是藏不住的興奮,爲何不去看看呢?她好想知道當秦依畫知道她沒死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當她再次見到她好好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又是什麼樣的表情。這麼激動人心的事情,她等了這麼久,早就想去親眼看看了。
依書大步的往那院子走去,恨不得自己再長了兩條腿,也好更快的到那兒。
薄荷想起依書這陣子的變化,只道依書是想去看秦依畫的笑話,未曾料到其他,無奈的跟了上去。
到了那院門外,薄荷想上去敲門,卻是被依書給制止了,兀自推開門,提步進屋,一面笑道:“這是來四妹妹這裡,敲什麼門呢。”
待得她倆一進去,一個小丫頭迎了出來,見是依書,忙蹲身請安,一面道,要去屋裡給秦依畫稟報一聲。
依書低聲笑道:“不用,你家小姐最近可好?”
小丫頭的臉色很是急劇變化了一陣,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兀自垂首不再吭聲。
這邊二人剛說了幾句話,屋內秋菱已是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出來問道:“誰這麼大聲的在院子裡喧譁?”待一見是依書,忙揚聲請安道:“原來是三小姐,奴婢給三小姐請安。”
依書擡了擡手,示意她起身,笑道:“不用多禮,我今兒個終於可以出來走動走動,聞知四妹妹現在還是不得隨意走動,便來看看她可好。”
秋菱勉強一笑,眼珠轉了幾轉,輕聲道:“奴婢替我家小姐多謝三小姐的好意,只是小姐剛剛睡下,恐怕……”
依書微微挑眉,擡頭瞧了瞧天上的日頭,這現在還是上午,又不是下午,說她尚未起牀,她還能相信,這又睡下算是怎麼回事?
依書繞過秋菱,揚聲朝屋內喚道:“四妹妹,姐姐我來看你了。”
屋子裡自然是沒有應答。
秋菱見依書執意要進去,忙上前去撩了簾子,將依書讓進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