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子明離去,劉氏心中不由舒了口氣,總算是如依畫所願,躲過了這一劫。只是不知老爺又會想遣誰去。智峰如今還沒有回來,真是有機會擺在他面前,都不知道抓住。
這日,小許氏的屍身在院中已經停靈算是第四日,除了秦子明時時刻刻陪在一旁,作爲與小許氏相依爲命的兒子,秦智幸也是一直跪在小許氏的靈前,剛開始兩日還不停的哭泣,但到後兩日神情都已經變的麻木,稚嫩的臉龐浮上了一絲不符年齡的冷漠,很多時候連飯食都不知道去吃。
穗兒每每將飯菜端來,再來看的時候,還是原樣放在那裡,勸過秦智幸幾次,但他卻充耳不聞,只慢慢的燒着手上的紙錢,似乎而今只會這一個動作。
穗兒心焦不已,思來想去又去找依書來勸勸。
自打曉得秦智幸被送走的原因以後,依書心裡便對智倖存了一分歉疚。若不是出了那樣的事情,他應該一直陪在小許姨娘的身邊,有他在,也許小許氏也不會病重成這個樣子。
聽完穗兒的話,依書絲毫遲疑也沒有,立時便起身往小許氏的院中走去。而今小許姨娘已經去世,她不能再照顧不好智幸!
出門之前,依書已然吩咐了穗兒,讓她再去廚房準備一些熱食,待會兒就送過去。
穗兒見依書肯定的樣子,忙去廚房裡準備東西。
急急忙忙中,依書第二次踏進小許氏的靈堂。也許是因爲季節的原因,小許氏的屍身保存完好,也還沒有什麼異味發出。但照規矩,小許氏的屍身早該已經在城外葬了,而不是現在還停留在秦府的內院之中。
秦智幸麻木的將身旁的紙錢一張一張的放進火盆,周遭已經有了一大堆的灰燼,再見他臉上的神情,滿是淡然和冷漠,像是已經成了一尊木雕的人偶。
依書心下一痛,想到之前在她面前還算活潑愛動的智幸,不由愧疚更深。
她緩步走至秦智幸身邊,因着現在秦子明不在,便跪下給小許氏又叩了一頭,而後蹲身在秦智幸身邊,一隻手安撫性的放在他的肩上,柔聲勸道:“智幸,我曉得三姨娘的離世讓你心裡很難過,但斯人已逝,生者更應該過好以後的日子。你也知道三姨娘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先前三姨娘就跟我說,希望你能在安親王府好好做差事,以後好好生活。而今,你這不吃不喝的想幹什麼呢?難道還想讓三姨娘死了都不能瞑目嗎?”
她這些話雖說說的有些重了,但卻都是直指根本的實話,不管秦智幸現在還能不能聽進別人的話,這些話卻是必須要說的。
秦智幸渾身哆嗦了一下,緩慢的垂下了頭,低低的抽泣聲隱隱傳來。
依書聽的心中一痛,將他攬在了懷裡,柔聲哄道:“智幸乖,要是你心裡難受,就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吧,這次哭完以後,三姐姐希望你能做一個堅強的男子漢,不要辜負三姨娘對你的期望。”
秦智幸驀然大聲哭了出來,這悲慼的聲音比之前兩日更讓人心痛不捨,依書不由緊緊的將他抱在懷裡,只求能稍微安慰他一些。
一刻鐘後,穗兒拎着現做的飯菜進了隔壁的廂房,又着蘭兒去跟依書說一聲。
蘭兒輕釦了依書的胳膊一下,指了指隔壁的廂房,又指了指埋在依書懷中痛哭的秦智幸。依書點了點頭,拍了拍秦智幸,柔聲道:“智幸,陪三姐姐去用些飯可好?”
秦智幸擡首看着依書,這幾日沒有怎麼進食,他肚子也是餓的。只是情緒悲痛之下,一時也管不上肚子餓不餓。剛纔被依書勸了一下,現在又是依書讓他陪着去用些飯,他抽泣着,點了點頭。
依書將他攙了起來,二人一道去了隔壁的廂房。
自打秦子明在小許氏的院中待了幾日後,廚房裡的衆人也很是會看形勢,再也不敢短扣這邊的飯食。因而剛纔穗兒去廚房裡準備新的飯食,那邊的婆子都極爲熱情的幫她準備了一份新的。
穗兒倒也算是用心,這新做的飯菜多是以湯品爲主,以免秦智幸久未進食的腸胃受到太大的刺激。
依書先讓他喝了少許湯,而後才讓他慢慢的吃飯菜。許是因爲依書在側,秦智幸乖乖的吃了大半碗飯,還有諸多的菜餚。吃完後,秦智幸又要去小許氏靈前跪着。
依書輕輕拉住了他,朝一旁伺候的幾個丫鬟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都出去。秦智幸詫異的看着依書,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待得門被掩上後,依書極認真的看着秦智幸,問道:“智幸,你可知道爹爹爲何還沒有將姨娘入葬?所謂入土爲安,這已是第四日了,爹爹是什麼意思你曉得麼?”
秦智幸蹙緊眉頭,眸中閃過一絲冷然,對於秦子明以前對他們孃兒倆的淡漠,他不會忘記!想到秦子明先前跟他說過的話,嘴角不由浮起一絲不屑。現在姨娘都死了,做那些還有什麼用呢?
秦智幸冷然道:“爹爹說要將姨娘的骨灰送回老宅,估計也就這幾日了。”
依書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但她心裡又有一些不解,秦子明這樣是算什麼呢?而今人都死了,卻將這喪事這般看重,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她又搖了搖頭,有些東西也許只有失去的時候,纔會知道珍惜吧。
依書跟秦智幸一道出了去,秦智幸還是跪在了小許氏的靈前,默默垂首守在那裡。依書在旁陪了他一會兒。
未過多久,秦子明就從秦依畫那裡回了來。對於秦依畫突然生病的事情,依書也聽說了,除了詫異和幸災樂禍以外,她沒其他想法,自然也想不到秦子明剛剛是從秦依畫那裡過來的。
秦子明揹着手進了屋,見到依書在這裡,便問道:“依書,你怎麼在這裡的?”
依書蹲了蹲身,給秦子明請了安,而後道:“女兒是來看看智幸的,讓他注意些身體。”頓了頓,又道:“爹爹也要注意身體,莫要太過感傷。”
秦子明點了點頭,“嗯。”復又沉默的坐在那裡。
依書又在那裡待了一會兒,便回了去。秦子明也絲毫沒有跟她提送葬的事情。
又小半個時辰後,秦智峰終於姍姍到了劉氏的院中,吊兒郎當的翹腿坐在椅上,一手託着茶盞,一手拿着杯蓋,愜意的吹着杯中的熱氣,無視於一旁劉氏惡狠狠瞪着他的雙眸。
劉氏氣哼哼的坐在那裡,等着秦智峰說些什麼,但他卻淡定的很,似乎一點着急的意思都沒有。劉氏不由氣結,手中杯蓋跟茶盞撞的砰砰響。
秦智峰終於不耐煩的道:“姨娘,你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吧,我事情還多着呢,可沒有閒工夫跟你在這邊折騰。”
劉氏哆嗦着手指着他,“你你……”
秦智峰打斷她的話,擰眉回道:“什麼你你的,姨娘若是連個話都不會說了,還叫我來幹什麼?算了,”他又站起了身,理了理衣襟,無所謂的道:“我還是先出去了,姨娘若是有什麼事情,等想好了怎麼說,再來跟我說吧。”
眼見得秦智峰就要出去,劉氏咬牙怒拍了一記桌子,氣急道:“你個逆子!你還想不想要前程了?你能當一輩子少爺?這府裡誰能讓你當一輩子少爺?”
秦智峰迴身,無所謂的挑了挑眉,“我是秦府的少爺,這還是當的事嗎?這本來就是事實,難不成我還能轉身變成奴才去?”秦智峰大笑着搖了搖頭,“真是笑話,姨娘,我看你又在瞎想了。爲了這種小事竟然就特地叫我回來,真是大驚小怪。”
劉氏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秦智峰,胸中一口惡氣硬生生的憋在那裡,險些讓她喘不過氣來。一手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額際,道:“事情怎麼樣,你自個兒心裡清楚。府內的事情都是夫人在管,府外的事情都是你大哥在管。現在老爺尚在,你還是府裡的少爺,若是老爺百年之後,誰還能讓你當少爺?你這個白癡,一點爲以後計較的心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