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書輕輕扯了扯林母的胳膊,希望能回去之後,再來審問這個年冬濤。畢竟現在是在室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若是這件事情其中有什麼隱情是對夏荷不利的,起碼也等回去以後,私下裡問一下,免得夏荷顏面上過不去。
林母思慮了一番,暗道還是依書想得周到,便與那青衣小廝點了點頭。青衣小廝便將年冬濤扶了起來,推搡了幾下,讓他往巷子外面走去。
年冬濤走過夏荷身邊的時候,依書明顯感覺到夏荷的身子微微顫了顫,顯然心中是對這年冬濤有着畏懼,不然不會有這番動作。
年冬濤苦着臉看向夏荷,軟聲哀求道:“夏荷,看在我跟無蒙是兄弟的份上,你就幫我跟三小姐求求情。你跟三小姐講,我這真的是第一次打你,以前從來沒有動過你半根指頭,你說是不是?”
年冬濤雖是在軟聲哀求,但看着夏荷的眼神卻隱含了威脅之意,夏荷只回看了他一眼,就嚇得低了頭,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依書察覺夏荷異常的反應,厲眼看向年冬濤,冷聲喝道:“你若是再敢多說半個字,信不信我讓你這輩子都再也說不了話?”又朝青衣小廝喝道:“還不將他拉出去?”
年冬濤一窒,頓時噤聲。青衣小廝忙將他拉了出去。
依書扶着夏荷的一邊胳膊,擔心她再驚着,故而小聲說道:“夏荷,你現在先跟我去林府可好?”
夏荷淚眼朦朧,半是感動半是哽咽的道:“小姐,是奴婢不好,讓小姐擔心了。”
依書聞言,微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自己對不住夏荷,若不是因爲自己,夏荷怎麼可能會淪落到現今這個樣子?就算不能嫁一個怎樣好的人家,起碼也不會受這種罪。
林母跟依書也沒了繼續閒逛的心思,幾人坐了馬車,一道回了林府。年冬濤則被押着,塞進了另一輛馬車中,由先前那青衣小廝專門看守着,押去了林府。
到得林府以後,依書稟告了林母一聲,想先將夏荷帶去她的房裡,梳洗一番,祥問一下事情的經過之後,然後再來審問這年冬濤。
林母想着夏荷以前畢竟是依書身邊的丫鬟,興許是有什麼事情不方便當着自個兒的面講,便道:“成,你就先將她帶回去好好問上一問,若是其中有什麼隱情,大可以說出來。雖說我林家在京城立足不久,但處理這等小事的能力還是有的,務須擔憂,總能爲她討還一個公道。”
依書朝林母微微躬了躬身,便將夏荷帶去了自個兒的房裡。房中除了銀珠薄荷以外,其他丫鬟也都被遣了出去。畢竟現在屋裡都是自己人,想來夏荷也好說話。
夏荷身子還微微顫抖着,眼神似是有些恍惚,眉頭也是一直緊皺着。
到了屋裡,銀珠便將夏荷身上的披肩給拿了下來,破爛的衣衫頓時又露在了依書等人的面前。
依書與夏荷感情甚深,雖說已經曉得夏荷的樣子,但是再一次親眼看到,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銀珠、薄荷,你們去給夏荷準備一盆熱水,好好幫她梳洗一下,幫她換一身好些的衣裳,再去廚房裡給她準備一些吃的,暫時先壓壓驚,其他的待會兒再問不遲。”依書吩咐道。
銀珠薄荷正有此意,忙代夏荷謝過依書的好意,將她扶去了一旁的她二人的房間。銀珠在房裡陪着夏荷,薄荷則去準備熱水。
兩刻鐘以後,銀珠薄荷終於幫夏荷收拾完畢,也讓她稍微吃了些東西,再次將她帶到了依書面前。
夏荷梳妝整齊,又略吃了些東西墊了墊腸胃,整個人的精神似乎也鎮定了下來,好似又恢復到以前那個在依書身邊萬事在手的夏荷。
依書微微頷首,輕聲問道:“夏荷,現在可好些了?”
夏荷朝她躬了躬身,輕聲稟道:“勞小姐擔心了,奴婢沒有什麼大礙了。”
依書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與她道:“先坐着吧,坐着回話。”
夏荷依然是一副拘禮的樣子,不敢輕易在依書面前落座,“在小姐面前,奴婢哪裡有坐的資格?奴婢站着回話就好了。”
依書假意臉色一板,聲音中添了幾絲嚴厲的味道,“我讓你坐就坐吧,怎麼?現在我說的話已經是沒用了麼?”
夏荷緊張地半彎了腰肢兒,惶恐的道:“奴婢不敢。”
依書轉瞬又和顏悅色起來,“既是不敢,那就坐吧。再者說了,你現今已經不是我身邊的丫鬟,有些規矩不用再那般計較,放輕鬆些的好,就當是老朋友再見,說說話而已。”
夏荷緊張的朝一旁的銀珠薄荷看去,待得看到她二人也是含笑點頭的樣子,方纔依了依書的話。
這麼多年來,主僕之分早已在夏荷心中根深蒂固,讓她絲毫不敢逾越半分。儘管依書如此說了,她也只是半邊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絲毫不敢坐正了。
依書沒有立即去問她話,想來此刻夏荷也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想一想自己這一段時間的遭遇。
薄荷倒了兩杯茶來,分別放置在了她二人的面前。
好一會子後,依書才輕聲問道:“夏荷,可否將剛纔那件事跟我解釋一下?你離了秦府之後,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提到剛纔的事情,夏荷不由悲從中來,微微抽泣着,袖子不停地抹着眼淚,卻是半個字都沒有說。
依書也沒有急着追問,想來若是夏荷願意跟她講,等她情緒鎮定一些以後,應該就會將事情的的原委通通告訴她。
果然,一盞茶時間後,夏荷停止了哭泣,眼眶紅腫的看着依書,啞聲述道:“小姐,那年冬濤原是個賭棍,欠了好些外債。原本年家倒也是有些家底,還那些債務也不算太艱難,但年伯父律己甚嚴,更不可能由得年冬濤這般胡作非爲。年冬濤擔心自己會遭到年伯父的責打,所以就將還錢的心思打到了我的身上,卻是壓根不敢跟家裡人講。”
“他欺無蒙無知,攛掇無蒙與他賭錢。無蒙只是爲着好玩,哪裡曉得賭錢是什麼意思了?他騙無蒙簽下我的轉讓契,暗自在骰子上動手腳,果然贏了無蒙。他拿了那轉讓契,便讓我出來幫他掙錢還債。”
依書眉頭微蹙,問道:“年伯父是誰?是你公爹,還是年冬濤的父親?”
夏荷回道:“是年冬濤的父親。”
依書又問道:“那轉讓契現在何處?”
夏荷略擰了擰眉,道:“應該還在年冬濤的身上,今日他還拿到我面前給我看的呢。”
依書思量了一陣,後又問道:“他這真的是第一次打你?”
夏荷搖了搖頭,哽咽着道:“不是,無蒙輸給他已經是兩個月以前的事兒了,這期間他不停地催我出去賺錢,我硬是不從,也被他毒打了好多次。今日是被他硬生生拉去了街上,我賴在那巷中不走,他便當衆打了我。”
依書眉頭一陣緊皺,忽然察覺出夏荷話中的問題,問道:“他讓你以何方式賺錢給他?”
夏荷低頭不語。
依書催問了一遍,夏荷方纔哽咽着道:“他竟是想讓我去做那迎來送往的營生。”
依書震驚的瞠大了眸子,怒拍了桌子一記,喝道:“該死的年冬濤,畜生東西,他竟然敢讓你去做那種事情!這事兒,年無蒙可曉得?”
夏荷點了點頭,嘶啞着聲音回道:“無蒙不知,他只曉得年冬濤讓我出去賺錢,卻不知做的是什麼。我曾經暗示於他,偏他什麼都不懂,不能領會我的意思,我也不好明講。”
依書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現今我已經離了秦府,我且問你,若是讓你與那年無蒙和離,你可願意?你但且放心,就算是離了這年無蒙,我也一定幫你再尋一門好親事。”
夏荷聞言一震,驚愕的擡頭看着依書,隨之又垂首下去,無言的微微搖頭。
依書不由皺眉,“你這段時日竟是對那年無蒙生了感情不成?”
夏荷還是搖頭,輕聲解釋道:“回小姐,雖說當日嫁與無蒙是因爲夫人的賜婚,但是在夏荷心裡,一日爲夫,便是終生爲夫。儘管無蒙略有些呆傻,但他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從不會動什麼歪心思。所以,夏荷此生是認定了無蒙,還請小姐成全。”
依書不由眉頭緊皺,對於夏荷的這個想法,她即是不屑,又是有些敬佩。畢竟人處在這種情況下,有多少人是願意不離不棄的?更何況自己還是站在夏荷這邊的。
依書輕嘆一聲,道:“罷了,既然你認定了那年無蒙,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希望你們日後能過好一些便是了。不過,這個年冬濤倒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不能由的他胡作非爲。”
她忽然又想起剛纔夏荷說的話,問道:“夏荷,既然年冬濤怕他父親,而他父親又不允他賭博,你爲何沒有跟他父親直接言明,讓他父親教訓於他?”
夏荷沉聲道:“倒不是我不想,只是他以無蒙威脅於我,我纔不敢將這事兒告訴年伯父。無蒙無知,若是年冬濤存心誆騙於他,無蒙免不得要受一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