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挑人這件事兒老嬸子先前已經跟族裡的部分人知會過了一聲,因此小廝去接人的時候,薛玉跟王宜蓉只簡單收拾了一番,便各自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鬟來了王府。
這日下午,二人都到了王府。薛玉離的近一些,蔡氏也沒有先見一面,而是讓丫鬟們將她帶到了此次安排的住處留芳園,安排她先行歇息了一番。等王宜蓉到了以後,才命人將那二人帶到了面前。
蔡氏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思,竟命人將依書也請了過去。
依書帶着夏荷到的時候,那二人尚未到來。
依書跟蔡氏行完禮後,便在蔡氏身旁坐了下來。旁邊小丫鬟忙送上茶水。
依書淡笑着道:“母親,待會兒兩位姐姐是不是要過來給您請安?”
因着薛玉跟王宜蓉是比依書年齡大的,因此依書叫她二人姐姐。
蔡氏回道:“我看她們路途遙遠而來,便着人讓她們先歇一會兒,剛剛吩咐人將她們喚了過來。你平日在府裡也沒有幾個姊妹玩耍,待會兒見一見。她們要在府裡待上一段時日,也好給你做個伴。”
依書點了點頭,“多謝母親照顧。”
正說着,薛玉跟王宜蓉已經來了。二人一進屋,便先對蔡氏福了福身,各自請安問好。
依書仔細看去,薛玉容長臉,眉黑而眼亮,嘴角時時翹着,看上去就很是討喜。王宜蓉則是一張瓜子臉,細眉大眼,粉紅的脣瓣緊緊的抿着,臉上恭敬有餘,歡喜不足。
若論相貌來看,王宜蓉更爲的佔優先。而論二人的性子,定然是薛玉更爲的討人喜歡。
蔡氏笑呵呵的讓她們起身,又指着依書對她二人道:“這是你們的三妹妹依書,她平日裡也沒什麼玩伴,以後三人相互聊聊,也好做個伴。”
依書忙欠了欠身,喚了薛玉跟王宜蓉姐姐,又讓她們有空的時候就去寶沁樓坐坐。
薛玉跟王宜蓉到來之前,自然已經聽家裡人詳細講述過王府裡的一些人,也知道依書正是蔡氏的兩個女兒之一,也是最爲得寵的一個。當下二人各自回了禮,喚依書爲妹妹。
蔡氏吩咐金花拿來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各自送給薛玉跟王宜蓉,而後對薛玉問道:“玉兒,往常在家裡,平日可喜歡做些什麼?”
蔡氏剛問完,薛玉就直爽的回道:“回夫人,平日裡倒也沒什麼事,閒暇的時候學些女紅字畫而已。”
蔡氏又轉頭向王宜蓉,笑道:“宜蓉呢?”
王宜蓉淡然一笑,慢悠悠的道:“回稟夫人,家父爲我請了幾個夫子,平常學些女紅字畫,抑或學琴作詩,都有所涉獵。”
蔡氏滿意的點了點頭,似乎更是滿意王宜蓉的回答。
頓了會子,蔡氏又道:“這兩日在路上也累着了吧,先回去歇着吧,晚上我備了宴席,府裡的一些人都在,你二人也準備一下,也認識認識府裡的人。”
薛玉跟王宜蓉聽了都鄭重其事的應了聲是,各自回去了。
待那二人走了以後,蔡氏輕啜着茶水,對依書輕笑道:“依書,你看那二人如何?”
依書輕挑了挑眉,想了想,道:“女兒只不過與兩位姐姐剛見第一面,並不能輕易下定論。”
蔡氏道:“沒關係,你就將你的想法說一下,我也不過是隨意問問而已。”
依書沉吟了會子,道:“依女兒看來,薛玉姐姐看起來更爲的討喜,王宜蓉姐姐想來是心高氣傲一些。具體的,以後還得再看。”
蔡氏微點了點頭,依書看出來的,她自然也看的出來,只不過是隨意問問依書而已。
蔡氏又與依書閒話了幾句,便讓她先回去歇着了。晚上的宴席依書自也是要出席的。
卻說薛玉與王宜蓉從蔡氏院子裡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過來請安的秦依畫。
秦依畫皺着眉,微仰脖子,對那二人問道:“你們就是族裡來的?”
對於秦依畫有些傲氣的言語行爲,王宜蓉不辨喜怒,也沒有吭聲。薛玉喜怒皆在臉上,見秦依畫說話極爲不客氣,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心中計較了一番,想着這王府裡能這般說話的大概就是府裡的另一位小姐了,便只有些冷淡的回道:“正是,不知妹妹是?”
秦依畫哼了一聲,道:“你們來之前,難道家裡人都沒有教教你們規矩嗎?怎的見了我也不知道行禮?”
秦依畫這話說得可是極爲的不客氣了,論起來,她們在族裡都是同輩的姐妹,沒有什麼尊卑之分,可秦依畫這話聽來,明顯就是認爲她們二人身份不如她了。
薛玉正待辯駁兩句,王宜蓉卻已然淡笑道:“就算是要行禮,妹妹也該先介紹自己一番吧?”
秦依畫微仰着脖子,眼睛並不朝那二人看去,站在秦依畫身後的秋菱忙道:“這位是王府的四小姐。”
王宜蓉笑道:“久聞妹妹大名,果然不愧是王府的小姐,姐姐這下給妹妹請安了。”
說着,王宜蓉微蹲了蹲身,施以一禮。
薛玉卻是氣鼓鼓的看着王宜蓉,她跟王宜蓉沒什麼交情,這次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而已,見她這般沒骨氣的樣子,心裡尤爲不喜,又瞥了秦依畫一眼,哼道:“依畫妹妹,非是姐姐不知規矩,只是你比我們小,就算是我們行禮,只怕也是你受不住的。”
秦依畫何曾見過誰敢這般跟她說話,登時怒眼瞪着薛玉,氣急道:“你……你……你怎的這般沒教養?你們不過是鄉下來的,還真以爲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不成?”
楊媽媽正巧從屋裡出來,隱約聽見外面有爭執聲,便朝院外走去,剛好聽見秦依畫說的那句話,登時臉色有些不悅,輕咳了一聲,提醒那幾人自己來了。
薛玉本想回駁秦依畫,聽見楊媽媽的輕咳聲,便住了嘴。斂聲站在一旁。
楊媽媽一向在蔡氏面前極得重用,就是秦依畫見了,也得給三分面子,還得注意着自個兒的言行。今日本想來給薛玉王宜蓉二人一個下馬威,未曾料到竟被楊媽媽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爲,心下有心慌張,忙掩飾的笑道:“楊媽媽,母親現在可歇息着呢?”
楊媽媽也不點破她,道:“三小姐正在屋裡陪着夫人說話呢,四小姐是來請安的吧,要不先進去吧,待會兒三小姐走了以後,只怕夫人是要歇一會子呢。”
秦依畫對楊媽媽點了點頭,瞅都沒有再瞅薛玉王宜蓉二人一眼,徑直進了院裡。
楊媽媽眉頭微皺,心裡對秦依畫的反感又多了一分,等轉身面對薛玉王宜蓉二人的時候,面上又帶上淺笑,“兩位小姐趕緊回去歇着吧,晚上的宴席得好好準備一番纔是。”
楊媽媽倒是對她二人很是客氣。
薛玉跟王宜蓉對楊媽媽福了福身後,一起回了留芳園。
晚上的宴席並不是全府都在,而是府裡的女眷一起幫薛玉王宜蓉二人洗塵的晚宴。
除了蔡氏,並幾位姨娘和小姐,秦智博的妻子戴氏也在。
大約是因爲人多,秦依畫雖與薛玉比鄰而坐,但面上一片和氣,並不見白日裡的傲氣不屑。
薛玉跟王宜蓉來王府之前,早就被家人交代好了,不管在王府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一定要知禮識進退,莫要丟了面子,讓人瞧不起。因此,薛玉跟王宜蓉也沒有提先前白日裡發生的事兒。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完晚飯,便各自散了開去。
薛玉跟王宜蓉則在蔡氏身後陪着走了一段路,而後才散了去。
卻說,當日晚上,秦子明回來以後,去了劉氏的院子裡歇息。
劉氏記掛着秦依畫的婚事,幫秦子明更衣的時候,假裝不經意的問道:“老爺,兩位小姐來府裡可是有事兒的?”
因着蔡氏先前只說她們二人是來歇夏的,並沒有將具體的目的說出來,因此劉氏纔有此一問。
秦子明眉頭微蹙,“兩個侄女都是夫人請來的,不是說是來歇夏的嘛,你以爲是做什麼的?”
劉氏一滯,又笑道:“我哪裡能猜到夫人的心思,只是以前沒有見族裡有親戚來府裡歇夏,這纔有此一問嘛。”說着,輕推了秦子明一下,堵着氣背對着秦子明坐了,假意抹着淚,“看來我真是人老珠黃了,只不過是隨意的一問,老爺就這般的不耐煩,罷了,以後我什麼都不管了就是。”
秦子明忙扳回她的身子,急急的解釋道:“你看看你,還是那麼的小肚雞腸,我只不過是說你一句,你倒是回我好幾句。夫人既然將族裡的親戚請來,想是有她的理由。那些事情自有她去操心,你又何必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偏要去管那些個閒事呢?”
劉氏端正身子,瞅着秦子明,“老爺這可是錯怪我了。若是有福好享,誰不想偷偷懶?只是我也是這個府裡的一份子,不能什麼事兒都讓夫人一個人操心,我就等着坐享其成吧。若是被別人知道了,還以爲是我恃寵而驕呢。既然身爲府裡的一份子,總要盡到自己的責任。”
秦子明頭疼,真不該跟劉氏說這些,現在一堆的大道理等着他。
劉氏眼見秦子明神情似有些不耐煩,又開始墜淚珠兒,“老爺,你先聽我說,我只是想,族裡甚少來親戚,而這次來的兩位小姐又都是適婚齡的姑娘,興許是夫人垂憐她們,怕她們在鄉里找不到什麼好的姻緣,因此將之接到京師來,也好配個不錯的人家。可是,老爺你看看,依畫如今也到了年齡,合該爲她也考慮一二了呢。”
秦子明忙抱了劉氏,哄着她道:“莫哭,莫哭,我知道你做孃的心思。可是依書尚未定親,依畫是她妹妹,怎好排在前頭?”
劉氏情知秦子明說的正理,咬了咬牙,斟酌了一番,小聲在秦子明耳邊說道:“老爺,您給我一個實話,族裡來的兩位小姐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秦子明思慮一番,這事兒事關重大,但也不是一點都不能讓劉氏等人知道,畢竟都是自家人,況且等過些日子,人選定下來了,劉氏她們也是必然會知道的,想了想,便道:“既然你非得知道,我就告訴你吧,是爲侯府那邊準備的。”
劉氏驚詫的道:“真是爲了幫襯大小姐的?”
秦子明點了點頭,“正是,你也知道,依琴三年無所出,侯府那邊若不是看在我一些薄面上,早就給小侯爺納了妾室,怎會一直啞忍至今。可是,自古無後爲大,若是我們這邊再不採取點行動,侯府也是再也等不得了。”
劉氏點頭稱是,琢磨了一番,道:“老爺,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子明笑道:“你一向是個快嘴的性子,今日怎的計較起什麼話當講,什麼話不當講了?”
劉氏不依的在秦子明肘間掐了一把,瞪着他道:“老爺,你又取笑我。”
秦子明絲絲抽着冷氣,沒想到劉氏還真使了力氣掐他,忙將她手拽了旁去。“痛的哩,你這是做什麼呢?”
劉氏停下手,道:“老爺,我跟你說正經事呢,你總是不當個真。不是我說,侯府那麼好的親事,依畫又恰好到了適婚的年齡,你怎的不想着她的?”
秦子明聞言一怔,永定侯是世襲的爵位,小侯爺李凌世才智過人,以後定然是有一番作爲,不會是那種坐享祖宗蔭庇的人,能有這樣的女婿,一直是秦子明驕傲的一點。可是好不容易攀上這門親事以後,秦子明原以爲是件好事,誰想秦依琴竟然三年無所出,害他見到永定侯的時候,每次都是底氣不足,話都不敢多說上兩句,生怕永定侯在旁人面前給他沒臉。
所以,當蔡氏說想從族裡挑個小姐,送去侯府做妾的時候,秦子明是百分百贊成蔡氏的這個提議。
一來,侯府也算是後繼有人,二來,這妾室還是他們族裡出的,也不用擔心會佔了秦依琴的地位,讓府裡日後落了下乘。
不過,說起來,王府裡不是正好有兩位適婚齡的小姐嗎?
秦子明心內琢磨一番,秦依書是蔡氏親生的女兒,蔡氏母族又那般顯赫,就算侯府是門好親事,蔡氏也未必願意將秦依書送過去受氣。當然,秦依琴作爲侯府的長媳,雖然因爲無子說話沒多少底氣,但若依書真的過去,想來也不會有人敢欺負於依書。
不過,蔡氏是絕不會捨得將依書送過去的。
可是,秦依畫就不一樣了。劉氏雖是御史嫡女,無奈她現在是個妾,秦依畫也只是庶女的身份,又沒有人在她身後撐着腰,以後想找門好親事,定然不像依書那般便宜。
因此,於秦依畫來講,這侯府還真算是一門好親事。
族裡的閨女再親,到底也是外人,還能比得上自家的親妹子?
秦子明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劉氏見秦子明在琢磨,也不多話,只坐在一旁,靜靜等他思慮的結果。
過了會子,秦子明終於道:“我知道了,回頭我會跟夫人說一聲,依畫也是不錯,雖說要照顧族裡一些,但也不能就忘了府裡。再者,現在只是先看着,最後還得看侯府那邊的意思,不是光我們說了就算的。”
秦子明能說出這樣的話,劉氏已然滿意了,溫言跟秦子明說了一些閒話,二人便歇了。
如此又過了兩日,這幾日薛玉倒是往依書那兒跑的甚爲勤快。倒不是因爲依書的身份問題,而是頗爲的羨慕寶沁樓周遭的那片荷塘。每次去寶沁樓,總是在荷塘邊,一待就是很久。
對薛玉與王宜蓉,依書是更爲喜歡薛玉的。打心裡就覺得薛玉是那種極好相處的人,似乎什麼心思都擺在臉上,沒那麼多計較,至於王宜蓉,她卻是看不透,而且王宜蓉這幾日除了晨昏去給蔡氏請安,就是安靜的待着留芳園,一處都沒有走動。
依書正陪着薛玉在亭子裡坐着,薛玉趴在欄杆上,手裡不斷的往湖裡撒着碎麪點,餵食着那些小魚兒。
依書笑看着薛玉孩子氣的舉動,心道肯定也是一個在家裡極爲受寵的小姐,不然性子也不會這般的灑脫直爽。
眼看着薛玉又捏了一塊糕點,依書不由笑道:“薛姐姐,這點心可都是給你準備的,你都餵了魚兒,待會兒餓了,可別怨妹妹沒有給你準備吃食。”
薛玉只顧着玩耍,頭也不回的道:“安啦,我剛吃飽了過來的,哪裡會餓。你這裡不僅荷塘這麼漂亮,就連魚兒的品種都跟旁處不一樣,我可得好好玩玩,等過些日子回了家,可就沒得看了。”
依書起身走至薛玉身旁,低頭瞅着水中爭相搶食的魚兒,輕笑道:“哪裡就沒得看了,不過是些魚兒。姐姐若是喜歡,等姐姐回去的時候,我命人給姐姐備些帶回去就是。姐姐家裡也是有荷塘的吧?”
薛玉沒想到依書這般的大方,連忙抓着依書的手,迭聲問道:“三妹妹可是說真的?那姐姐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先在此謝過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