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峰還待與薛寧立爭些什麼,李嬸噼啪一下,又一掌拍在了他的頭上。
“讓你說話客氣些,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小心你爹回來,我讓他揍你,你信不信?”
李一峰脖子一縮,揹着他娘,又朝薛寧立辦了個鬼臉,這才乖乖的在炕沿坐着,不再吭聲。
依書倒是極爲喜歡他們這樣皮鬧,這樣纔像個孩子嘛,一個幾歲,一個十幾歲,你能指望他們說出什麼樣,或者做出什麼樣成年人的事情來?
不過怎麼管孩子是李嬸的事,自是不由得她去置喙。
李嬸見李一峰乖乖坐着,不再跟薛寧立在那邊鬥嘴,臉上的神情便又和緩了一些,朝窗外瞅了幾眼,又對薛寧立與依書道:“你李叔也該回來了,要不你們先在屋子裡,我去溪邊將那幾只雞收拾一下,等你李叔回來,也好快些弄好。”
薛寧立聞言,擼起袖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笑道:“我纔不要在這兒坐着哩,一道去收拾吧,幾隻雞宰起來也要費些時候。”
又轉頭對依書道:“依書,你與我一道去吧?光坐這兒也沒什麼意思,我估摸着你大約還沒見過宰雞宰鴨的情景吧?不如就一道過去。”
想是薛寧立真的時常往李嬸家跑,對於薛寧立說要一道去忙活的話,李嬸只淡笑着聽了,並沒有說什麼客氣話。
對於薛寧立的話,依書還真想冒兩滴冷汗給她瞅瞅,什麼叫沒見過宰雞宰鴨的情景?她上輩子還親自動過手呢,不過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在王府三小姐身上的,所以她只好乾笑道:“好啊,今兒個我還真想見識一番,也正好出去走走。”
算了,就當是去野外觀光了。
安排一定,幾個人都起了身,往外走去。
李嬸當先走在最前面,薛寧立跟李一峰落到了一邊,二人時不時動手動腳的在對方身上拍打幾下,要麼就是相互做鬼臉。若是李嬸察覺響動,一回身,他二人又裝作無事,各自束手規矩的站在那兒。
李嬸哪裡真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只搖頭笑了笑,拿他們沒有辦法,索性也不再去管他們,兀自往院子裡走去。
依書走在他們身後,看着這一幕幕鬧劇,真是覺得比看戲還精彩。
李一峰打到的幾隻野雞就放在院中的水井旁,幾隻野雞都耷拉着腦袋,並沒有什麼可見的傷痕,還有一隻灰毛野兔,身上有好幾處已經乾涸的大塊血漬,想必是落進陷阱的時候,被劃傷的。
李嬸兩手將那五隻野雞一起拎了起來,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每一隻分別掂了掂,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回身對李一峰笑道:“這幾隻野雞倒是打得不錯,分量都很夠,今天允許你吃個夠。”
李一峰得瑟的搖頭晃腦道:“那是,也不看看你兒子是誰,打幾隻野雞算什麼?”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野兔道:“娘,這兔子個頭也不小,不如我待會兒小心的將那兔子皮給剝下來,與你做個墊子如何?”
李嬸隨手將手中的野雞遞給薛寧立與李一峰拎着,自個兒則拎起了地上的野兔,翻看了一遍,蹙眉道:“這皮破的厲害了,剝好了也沒多大意思,就算了吧。”說着又將那兔子細看了看,想了會子道:“這皮毛倒是不錯,挺軟和,要不你將這皮還是好好剝下來,我再找些棉絮碎布,與你年婆做個暖手的套子。”
李一峰歡喜的笑道:“好,待會兒我剝皮的時候仔細一點便是。這天又冷了,年婆若是知道娘給她做個暖手的套子,肯定很開心。”
薛寧立撅了撅嘴,接口道:“還是李嬸有副好心腸,要是我纔不管他們呢。你不知道,年伯老倆口每次看到我,都要說我一通。什麼女孩子該有女孩子的樣子,什麼要在家多學些女紅字畫的東西啦,什麼女孩子一定要會燒一手的好菜啊。哎呀呀……明知道我最煩這些個東西,可他們怎麼就說不累呢?”
李嬸搖了搖頭,淡笑道:“年伯老倆口沒有子嗣,平日裡可是拿你跟一峰當自個兒後代看呢,你沒見他們若是獵到了什麼稀罕的東西,都會送一些過來嗎?實則就是給你們兩個小孩子吃的。寧立啊,你可別怪嬸說你,他們說你也是爲了你好,將你當成自個兒孫輩疼惜,若是你因此記恨二老,可就是傷人心了。”
薛寧立哪裡不知道好壞,只不過她尚且是個孩子,哪裡愛聽那些煩不勝煩的嘮叨話,因此才抱怨了兩句,而今見李嬸面色嚴肅,忙笑道:“李嬸,我知道啦。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我雖然不喜歡他們對我嘮叨,可每次他們說我的時候,我都有乖乖聽着呀。”
李嬸聞言,一改剛纔略微有些嚴肅的面容,笑道:“那就好。今兒雞多,咱們幾個人也未必吃的完,既然弄了,回頭就叫你年伯跟年婆一道來吃,我再讓你李叔將去年埋得米酒拿出來,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李一峰歡喜的一蹦三尺高,“喔喔喔……今天過節咯。”
李嬸空着的一隻手掌噼啪一聲又拍在了李一峰的後腦勺上,“你個破孩子,過什麼節呢,說的就跟你娘以前虐待你似得。”
李一峰小聲嘟囔道:“虐待倒是沒有,反正也沒有多少好吃的會給我吃。”
李一峰的聲音雖壓低了一些,但還是能聽的到,依書奇怪的往薛寧立看去,不知李一峰這話是什麼意思,家裡就這麼一個孩子,李嬸有好吃的不給他,給誰?
薛寧立會意,對依書笑道:“你聽他胡說哩,你可知道他對好吃的東西的定義是什麼?”
依書不解,睜大眼睛等着薛寧立的答案,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薛寧立剛要開口,李一峰自個兒倒說了,“什麼定義不定義的,我也不過就是一頓能吃兩隻烤雞罷了,這算過分嗎?啊?過分嗎?”
依書無語望天,這孩子是忒能吃了一些。
李一峰朝腰間一抹,不知從哪兒就摸出了一把小型匕首來,又將手中的野雞與李嬸換了,接過了野兔,道:“走吧,早點兒弄好就能早點兒回來吃了。”
一行人往溪邊走去。
這小溪離李嬸家也不遠,不到一里的路,一行人邊聊邊走,更是覺得這路短。
依書和夏荷只在溪旁的石頭上坐了,看他們幾人忙活,李一峰忙着剝兔皮,李嬸與薛寧立二人合作,收拾那幾只野雞。李嬸到底年長一些,做事也麻利,等她收拾第三隻野雞的時候,薛寧立剛剛拿起第二隻野雞。
殺雞宰兔的場面是有些血腥,薛寧立原本以爲依書會看不下去,倒是沒想到她竟然看的津津有味,看起來甚是好奇,便將手中拔了一半毛的雞朝她甩了甩,笑道:“你要不要也來試看看?”
依書忙擺了擺手,“你弄着吧,我纔不要哩。”
薛寧立無所謂的繼續拔雞毛,一面對她道:“話說,依書,你怎麼不怕的?”
依書笑道:“怕什麼?這不過是死雞,而且又不是我親手殺的,有什麼好怕的?”
李嬸捶了捶蹲的有些發麻的腿,朝薛寧立笑道:“又說傻話了吧?”
李嬸話剛說完,手中的雞就被人一把奪了過去,又被那人隨手扔在了地上,而後將她扶到了一旁的石頭上坐了,嗡聲道:“雞我來殺,你在這邊坐着。”
卻是出去打獵的李叔回來了,一見家裡沒人,便猜到肯定是在溪旁忙着收拾獵物,便直接來了溪邊,尋她孃兒倆。
李嬸也不推辭,滿面笑容的坐在那兒,一面兀自捶着腿。
依書細看着溪邊那個像是忽然蹦出來的人,身上穿着青色的粗布衣裳,同樣也少不了補丁。剛纔將李嬸扶過去坐下後,便兀自不吭聲的收拾着手中的野雞。
李叔的動作卻是比李嬸還要快上一些,手中的野雞收拾妥當以後,又一把將薛寧立手中剛拔完毛的野雞給奪了過去,默默的開膛破肚。
薛寧立也沒有說話,在溪水中淨了手,一面笑道:“還是李叔手腳麻利,看來我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一直沉默的李叔臉上浮起一絲淡笑,甕聲甕氣的笑道:“一峰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知足了。”
這話可讓李一峰不滿了,忙叫道:“爹爹,你還真是偏心,到底我纔是你的兒子好不好?娘也偏疼寧立姐姐,你也這樣,回頭我去薛家,讓寧立姐姐給你們當兒子好了。”
薛寧立就近戳了李一峰腦袋一下,嗔道:“說什麼傻話呢?我又不是男子,當什麼兒子。”
李一峰故意上下掃視了她一遍,嗤道:“不是男子?那你哪裡像個女孩子了?你看看你,滿手的雞毛雞血,跟個野人似地。”說着,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依書與夏荷,道:“你再看看人依書姐姐跟夏荷姐姐,那纔是姑娘家好不好?我看哪,再過個幾年,也沒有人敢娶你呢。”
李嬸虎着臉喝道:“一峰,怎麼說話又不上規矩了?這話是你能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