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蔡氏正爲人選的事犯愁。她自是不願意將秦依畫送進侯府。可目前看來,族裡的另兩位小姐根本跟秦依畫沒有可比性,若是選擇了她二人中的某一個,說不得還會讓侯爺夫人張氏不滿,到時候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正在蔡氏犯愁的時候,蔡氏的孃家卻是來人了。蔡氏本是蔡家的庶女,排行第二,同母的還有一個弟弟,小輩間排行第四,名爲蔡國華,既是依書的四舅舅。
與蔡國華一道來的,還有他的女兒蔡敏,蔡敏時年十六,正是跟薛玉她們一般大的年紀。
也不知蔡國華是從何處得的消息,聽說蔡氏有意在族裡尋個適齡女子,送去侯府做妾,跟家裡長輩商量以後,便將他的二女兒蔡敏送了過來。
蔡氏不知其意,聽說蔡國華攜女來訪,忙親自出去將那二人迎進了府裡。
跟蔡國華打完招呼以後,蔡氏便轉身去看蔡敏,見她容貌靚麗,舉止端莊,心裡歡喜不已,誇讚道:“敏兒越長越漂亮了,如今可是長開了,可比她兩個姐姐漂亮許多。”
蔡敏蹲身對蔡氏行禮道:“敏兒給姑姑請安。”
蔡氏笑眯眯的將她拉了起來。轉頭對蔡國華,道:“國華,敏兒這般不錯,這可真是你的福氣。”
蔡國華面露得意之色,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捋了捋鬍鬚,道:“有沒有福氣現在倒還說不定。姐,我們進屋去談可好?”
蔡氏點了點頭,將他二人請進了屋裡。
幾人坐定後,因着是自家親姐姐,蔡國華便略過那些客氣話,開門見山的道:“我聽說姐姐在籌謀着幫依琴尋個幫襯,可有此事?”
蔡氏本還不知道蔡國華此次突然造訪有什麼事情,不過聽他這麼一說,當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細看了蔡敏好幾眼,心思安定,笑着道:“正有此事,國華,你今日就是爲了這事來的?”
蔡國華點了點頭,笑問道:“姐姐覺得敏兒如何?”
蔡氏歡喜道:“敏兒我自是喜歡,就怕國華你捨不得。”
蔡國華忽然嘆了口氣,垂目看地,沉聲道:“姐,你也知道,敏兒一向是我的心頭肉,她雖爲庶女,但我卻從來沒有拿她當庶女看過。不論是吃穿用度,還是女紅字畫,樣樣都是與她挑最好的,費心將她教養成如今這般。可依她的身份,若想嫁個好人家,未必能得償所願。但一般的人家,我又擔心她吃苦受罪。若是能與依琴在一處,兩姐妹相互扶持,我便放了心。”
蔡氏點頭應道:“難得你對敏兒的這份心。我也覺得甚好。敏兒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對她也甚爲放心。若是旁個人想去,我還要先考量一番,若是敏兒的話,那些表面功夫自是不需要的了。”
蔡國華像是放下了一樁心事,面上現出輕鬆的神色來,“如此甚好,那我今日就讓敏兒暫住在這裡,可好?”
蔡氏笑道:“求之不得,有敏兒在,其他人也就是白費心思了。”
蔡國華挑了挑眉,聽蔡氏的口氣,似乎那個人還是她不能拒絕的,不由好奇的問道:“難不成還有誰是姐姐你搞不定的?”
蔡氏哼了一聲,“你以爲這家容易管的?別看她們平日安穩的很,一到了這種關鍵時候,就給我在下面打小九九,竟然還揹着我,去與侯府張夫人商量了一番。你說,這可氣不可氣?”
蔡國華面露氣憤,怒聲道:“誰有這樣的膽子?竟敢在背後行事,也不擔心事情敗露嗎?”
蔡氏拊掌笑道:“原本她倒是能得償所願的。我昨日去了一趟侯府,張夫人還就是屬意依畫。我琢磨了一番,定是劉氏跟張夫人保證了一些什麼,不然張夫人定不會越過我去,答應劉氏的條件。計較起來,依畫多的不過就是劉府可能的幫襯,這還是不一定的事。不過,就單單這一點,族裡的兩位小姐還真是沒法跟她比較。”
蔡氏歡喜的看着蔡敏,“如今可不一樣了,有敏兒在這裡,張夫人定不會再做其他人想,任誰再耍什麼手段,都是白費功夫。”
蔡國華捋了捋鬍鬚,笑道:“也是如此,姐姐不打算給她們一點教訓?這樣的賤妾,哪裡能容得她們有什麼主意,還真當我們蔡家無人了不是。”
蔡氏哼道:“教訓以後會給,現在還不是時候。既然劉氏那般想讓依畫去做妾,而依畫也有這個意思,日後,我從了她們的心願便是。”
蔡國華也是多年經商之人,聞聽蔡氏此言,嘴角不由露出奸詐的謔笑,道:“我倒是有一個好友正打算納妾,不知姐姐可有適合的人選?”
蔡氏卻是白了他一眼,道:“我還不知道你那些個朋友,依畫雖是庶女,又不得我心,沒什麼幫襯。但若是將她嫁去一個商賈之家做妾,老爺斷不會同意這門婚事,你就死了這個心吧,不要想着拿我府裡的閨女去做人情。”
蔡國華臉色訕訕然,一副被蔡氏揭穿的樣子,“姐姐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也不過是想爲姐姐分憂而已。既是不答應,我以後不提便是。”
姐弟二人又閒談一番,蔡國華便告辭離去,只留下蔡敏,暫時住在秦府。
出於對蔡敏的疼愛,蔡氏特意吩咐楊媽媽,親自去將先前秦依琴回來時住的客院打掃收拾了一番,讓蔡敏暫時搬去那兒住。
楊媽媽原先就是蔡氏的貼身丫鬟,對蔡家心裡自然有着一份感情,現在蔡家的小姐要來久住,楊媽媽極歡喜的領了幾個婆子丫鬟去幫蔡敏收拾住處。
既然蔡敏來了,其他人選自是沒有再留的必要。當下,蔡氏就尋了個藉口,派人去跟薛玉跟王宜蓉講了一番,不外乎是她們在秦府住了這麼久,肯定是想家了,讓她們收拾一番,待得明日,便送她們歸家。
薛玉跟王宜蓉聽完以後,俱是一怔,各自派人出去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客院來了貴客,是蔡氏孃家的侄女。
二人也是心思玲瓏剔透的人兒,知道這婚事是再與她們無緣,各自嘆了口氣,想着回家以後,肯定會遭父母兄弟抱怨,卻也是無可奈何。只讓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將東西都收拾收拾,做好明日離開秦府的準備。
大宅院裡總是沒有秘密,蔡氏剛剛下達一系列的命令,各人都已看出門道來。
秦依畫卻還有些天真,以爲蔡氏是屬意送她去侯府,那兩位小姐自是沒有再在秦府住下去的必要,自然是要送回去了。
劉氏焦急的進了秦依畫的房裡,卻見她竟然在修指甲,當下氣得不輕,上前將她手中的指甲銼拍下,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閒工夫。”
指甲銼被拍下的時候,劃了秦依畫一下,惹得她嘶的抽了口氣,一面揉了揉被劃到的地方,一面擰眉對劉氏道:“姨娘,你這是做什麼呢?痛的哩。”
劉氏一屁股在秦依畫旁邊的凳子上重重坐下,伸指指着她的鼻尖,恨鐵不成鋼的道:“你還問我做什麼?你個不成器的東西,你去看看,外面現在都傳什麼了?”
秦依畫不解,“不就是族裡兩位小姐明日要被送回去嘛,她們本來就是要送回去的,現在不過是提早了一些而已,有什麼的?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劉氏深嘆口氣,搖了搖頭,“依畫,你看的太簡單了,你難道沒聽說蔡家送來了一位小姐?”
秦依畫心中咯噔一下,伸長了脖子,悄聲在劉氏耳旁,道:“姨娘的意思是,母親有意將蔡家的小姐送去侯府?可是……可是侯爺夫人不是與您說好了嘛。”
劉氏暗恨的跺了跺腳,“說好了有什麼用?又沒有字據。況且,我當日提的條件,蔡家能十倍與之,你說侯爺夫人會選誰?”
秦依畫焦急的站起身,犯愁的在屋裡踱來踱去,口中喋喋唸叨:“那怎麼辦?那怎麼辦?”
劉氏被她轉的頭暈,撫額靠在椅背上,已是無法可想。
秦依畫不論是在家世背景,還是其他各個方面,有什麼能與蔡敏相比?多少人指着能與蔡家結親,而今有這個機會,侯爺夫人張氏怎麼可能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想着明日就要離開秦府,薛玉踟躕了一番,往寶沁樓走去。
因着現在日陽已經西下,依書正在院子裡吹風賞荷,聽薄荷稟報說薛玉來訪,忙讓薄荷趕緊將她請進來。
薛玉眼眶有些泛紅,依書已經知道了外面發生的那些個事情,不由奇怪的問道:“薛姐姐,難不成你真的那麼想去侯府做妾?”
薛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哀聲道:“我哪裡想去什麼侯府做妾,巴不得不去纔好。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散漫的不行。只是這是爹孃的想望,而我現在卻要被送回去,一想到爹孃失望的樣子,心裡不免難過。”
依書撫額嘆息,“薛姐姐,你倒是個孝順的孩子。”
薛玉以帕拭去眼角的淚水,“爹孃將我費心養大,又而今就這麼一個要求,我卻還是不能幫他們完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