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傷到蔡氏的軟肋了,不然蔡氏也不會對自己近身的丫鬟怎樣嚴苛,故而聽了金花的解釋後,也只是笑着橫了金花一眼,並未說她些什麼。
倒是依書心中有些內疚,瞅着蔡氏道:“母親,女兒又讓您操心了。”
蔡氏不以爲意的一笑,“這纔多大點子事情,等再過幾日你去了那西州城,母親就算是想給你準備這銀耳羹,你也沒的閒工夫過來喝了。”
蔡氏這樣一說,依書心中更是感覺過意不去,微蹙着眉頭,無奈的輕聲道:“母親……”
離別在即,她心中自然是有很多話想跟蔡氏講,一時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蔡氏眼眶微紅,強扯出一絲笑意,問道:“可有定下何時去西州呢?”
依書垂首道:“應是明日上午就出發了。”
蔡氏一怔,屋子裡一時安靜下來。頓了頓,她方深嘆了口氣,輕聲道:“依書啊,說真心話,母親現在倒是有些後悔將你嫁的那般遠了,以後真是見上一面都難。”
林建之聽得蔡氏這話可是急了,忙道:“母親且放心,若是依書思念您了,不管手頭上有多大的事兒,我一定都擱下來,陪她來京師看您。”
蔡氏不由暖心一笑,微微頷首,“那倒是不用,既然當初同意了你跟依書的婚事,我就曉得會有今日。只是你們明日就走,我心中難免有些不捨罷了。建之啊,依書自小身子不好,一直都是被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等的你們去了西州城以後,你可得好好待她,不然我秦府也不是那種善了的主兒。”
若是碰上小氣的男子,只怕聽了蔡氏的這番話就要惱了。林建之卻是絲毫不計較,認真的看着蔡氏,言道:“母親且管放心,依書是我好不容易纔娶進門的媳婦,我怎可能會不善待她?若是我做了什麼對不住依書的事兒,我想不用母親動手,我爹孃便不會放過我了。”
在將依書嫁去林家之前,蔡氏也曾遣人調查過林家一家人的諸樣情形,而林家人從不以爲自家的家規是不合理的,故而周遭百姓也都知曉,甚是羨煞了不少婦人。
有那樣的家規在,有那樣的爹孃在,加之依書的身份背景都擺在這裡呢,林建之不善待她的可能性也十分的小,除非他真是不想活下去了。
蔡氏頷首笑道:“建之,你也別怨我多慮。依書從小就沒離我這麼遠過,我不放心也是常情。不過有你這番話在,我也就放心了。”
三人又說了一些閒話,蔡氏忽然對林建之道:“建之啊,我跟依書說些體己話去,你就在府裡各處隨意轉轉,可好?”
林建之忙點了點頭,恭敬的道:“還請母親隨意。”
蔡氏便與依書招了招手,母女二人去了內室。
同坐在榻旁,蔡氏輕握着依書的手,神色嚴肅而認真,嘆道:“依書啊,母親有件事兒必須要跟你說說。”
依書見得蔡氏此番神情,臉色也跟着沉了下來,忙問道:“母親有什麼話但說便是。”
蔡氏道:“你這孩子是什麼性子,母親一向曉得,也拿你沒有辦法。但至少以前在京師的時候,還有母親可以幫你做主,旁人斷然是欺負不了你。但明日你就要去西州,這一去就難得回來了,母親只希望你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萬萬不要薄待了自己,將你的那些善心都收收,不要被人欺負了。”
原來她娘擔心的竟是這事,依書不由一笑,道:“母親還請放心,女兒都記住了。依我看來,就算是去了西州,應也是無人敢欺負我呢,畢竟母親都提前給我安排好了不是?”
說着,依書忽然調皮的朝蔡氏擠了擠眼。
蔡氏不由被她逗得一笑,原本略有些沉肅的神情也放鬆了下來,以往依書也會在她面前撒嬌,但像這次這樣的卻是從來沒有過,看來她確實是在林家待得很好,而林家人也沒有薄待她。
蔡氏淡笑道:“這就好,我也就放心了。你記住便是,母親養你這般大,可不是給人欺負的,莫要遇事就縮了下去,該爭的還是要爭。”
依書點頭,“女兒曉得,若是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兒,女兒一定會不厭其煩的來尋母親幫忙的,只怕母親到時候會嫌女兒麻煩呢。”
蔡氏無奈一笑,嗔道:“看你這孩子都說的是什麼話呢,母親怎會嫌你麻煩?這話可見外了不是?”
前世的時候,她爸媽都死的極早,也沒有誰可以給她撒嬌耍性子,現在又要離開蔡氏,依書心中不捨的緊,小女兒般的窩到了蔡氏的懷中。
蔡氏輕撫着懷中人兒的發頂,幽幽嘆道:“養女兒到底是不好啊,都給別人家了。”
母女二人又敘了一些舊情,依書坐直身子,問道:“母親,前幾日我去大姐那的時候,大姐還好得很,這幾日難不成又出了什麼事兒?”
蔡氏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其實倒也不算出了什麼大事,只不過是敏兒也驗出有孕,只比依琴的小一個月。若敏兒懷的是女孩倒也罷了,隨便她什麼時候生。但她若是懷的男兒,那……”
剩下的話也不用蔡氏講的太明白了,在秦府待了這麼長時間,儘管蔡氏將她保護的很好,儘量不讓什麼風波往她身上掃去,但只要有腦子的人都能想到這其中的差異。
若是蔡敏懷的是男兒,而秦依琴懷的是女兒,可不就壞事了?就算秦依琴也孕育的是男兒,若是出個岔子,蔡敏在她之前分娩呢?這其中的差異可是大了去了。
之於秦依琴,不管是爲了什麼,侯府長孫是一定要在她的腹中出世。而蔡敏雖也是蔡氏一族的人,但到底已經算是旁支,犧牲她一個也無妨。
依書想明白這其中的厲害,不由皺眉問道:“母親可有打算如何做?”
蔡氏微微搖頭,“目前還未可知,先看看再說吧。”頓了頓,又道:“這事兒自有母親去操心,你好好過你的小日子便成。等你大姐腹中的胎兒出世了,你再回來看看便是。你且放心,這侯府長孫之位是萬萬不可能落入旁人之手,只能是你大姐腹中的胎兒。”
蔡氏臉上不由浮現一絲冷酷之色。顯然,若是出了其他意料之外的岔子,蔡氏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它給剪掉。
依書心頭一緊,既是不捨秦依琴的處境,也有些可憐蔡敏的命運。在這樣的一個時代,女子的身份地位本就低下,若是沒有強力的孃家靠山,那這輩子簡直就相當於是完蛋了。
這樣一想,她心頭不由又浮現建之的面龐。幸而她遇到的是建之,那樣一個實心實意真心真意待她,凡事尊她敬她憐她的男子,從沒有置她於不顧的情形發生。
蔡氏瞅見依書臉色有變,以爲她是擔心自個兒將來也會這般樣子,不由輕聲安撫她道:“依書,你就不用擔心了。若是調查無錯,這林家男子一旦成親以後,是絕無可能再納妻妾。就算是真有那一日,有娘在,就絕對無人敢欺負你。”
依書淡笑着搖了搖頭,“娘,建之我相信他,只是現在有些擔心大姐而已。”
現在真不知道是要說秦依琴是幸運還是苦命了,成親三年未能有孕,這表妹一入府,她倒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懷了身孕,這剛剛高興着呢,蔡敏竟然也懷上了。
不管是秦府,還是侯府,都不是一般的深門大院,其中的陰暗也不是一個人能憑空想象出來的。若是真到了那時候,她毫不懷疑,蔡敏也只不過是這場政治聯姻的犧牲品而已。
只是這其中的諸樣事情自有蔡氏去幫秦依琴去籌謀,不需她擔心些什麼。
因着明日上午便要出發去西州,東西雖然有丫鬟們幫着收拾,總歸也有一些需要自個兒親自看一下。母女二人又聊了一陣子,依書便與林建之一道又回了去。
路上,依書很是短嘆了不少。
明明是高高興興來的一人,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林建之不由奇道:“依書,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能不能與我說說的?怎的看你這般不開心。”
依書覷了他一眼,輕聲道:“我是在擔心大姐呢,還有敏兒。”
秦府大小姐嫁入侯府三年未能有孕,不得不尋了孃家的表妹爲妾,這件事情也不算是件稀罕事,京中知道的人不少,故而林建之也聽說過一些,明明不是很好的嗎?他更是奇道:“又是發生了何事?”
依書嘆道:“大姐前些日子驗出有孕的,敏兒這不剛也驗出有孕了,所以……”
依書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講下去,林建之自也不是笨人,曉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聞之不由噤聲,少時,輕聲道:“依書,我曉得你擔心大姐,但這事兒你也幫不上什麼忙,自有母親會去處理,你就不要多想了。等得大姐孩兒出世,咱們再一道回來看看便是。”
依書其實也是這麼個意思,心裡明白自己是幫不上什麼忙的,但作爲姐妹,秦依琴待她也一向是不錯,擔心也是正常。
微微歪過頭,輕輕靠在林建之的肩上,依書輕聲道:“建之,這些事情以後不會發生在我們的身上吧?”
林建之一語未發,只緊緊的擁着懷中的人兒,以自己的行動來給予她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