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難不死汀蘭潤天重逢
藏藍色的衣服,挺拔的身影,杜汀蘭扔下手中夥計,走出來一看,四周茫茫,哪裡有什麼人影,那村婦也跟着追出來,道:“姑娘,你是在看什麼?”
明明就有個人影過去的,她不可能看錯,便抓着村婦的手道:“大嬸,剛剛你有沒有看到有人影過去?”
那村婦瞧了瞧,道:“姑娘你說的是白將軍吧。”
杜汀蘭渾身一震,白將軍?她穩了穩身形,道:“大嬸,那位白將軍是什麼人?”
村婦道:“白逍遙白將軍啊!前不久皇上才新封的,他打仗的時候,可是拼命得很哪!只是可惜了,嘖嘖……”
“可惜什麼?”杜汀蘭還要問,側面一道聲音傳來:“七表妹,是你嗎?”
聽着熟悉的聲音,杜汀蘭不自覺地回頭望去,淡淡的微光中,袁潤天驚喜的面龐若隱若現,似乎帶着不可抑制的顫抖。他小心翼翼地走來,仿若只要一陣風,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似的,那樣的虛無縹緲,他不確定地再次說道:“七表妹,是不是你?”
那樣的欣喜若狂,又是那樣的不知所措。
杜汀蘭徹底傻了,想要躲閃已然來不及,殊不知自己的聲音裡也透着莫名的顫抖:“潤表哥?”
一別多日,潤表哥又長了些個子,長身玉立,光潔白皙的臉龐,烏黑深邃的眼神,身穿水墨色衣衫,頭戴氈巾,生的風流韻致,自有一股才子之氣。
胸腔有一團莫名的火,隱忍了多日的思念、擔憂、恐懼,在這一瞬間厚積薄發,他知道她在自己心中是不同的。原以爲只是因爲她身世可憐,他多出幾分憐憫。直到聽到關於她墜崖的傳聞,他忽然覺得撕心裂肺,那種再也不能相見的騰出將他一瞬間擊得粉碎。還沒有表明過的心跡,在剎那間分崩離析。他不信她會就此離去,多番派人打聽,日復一日地私下託人尋找,得到的都是沒有她的蹤跡。他開始死心。除了痛心疾首外,更加後悔沒有早一點表明自己的立場,否則的話,結局會不會是一樣?
他幻想過多次,他日如若老天垂憐,她並未死去,他們會是怎樣的相見,他有好多的話要對她講,可是爲什麼,這一刻來臨的時候。他反而邁不動腳步?
“姑娘,是你的親人啊?那就進屋說吧,這裡風沙大。”村婦道,引領着進了屋子,也許是刻意爲之,留下他們,自己則悄悄掩上門,另作他事去了。
杜汀蘭從最初的驚詫中清醒過來,她斟了茶遞過去,道:“潤表哥怎麼會在這裡?”
袁潤天卻沒能忍住。連這些熱絡的話也省了,道:“我聽說你是在南山墜崖的,怎麼會在這裡?”
杜汀蘭啜着茶水,道:“我被湖水沖走。一直順流到河牀的下游,被這裡的士兵救下,因爲軍營是重地,女子不可擅闖,所以就安排我暫時住在外面。”
直接省略了與沈老先生相遇被他所救一事,也省略了跟尹子策的種種。
袁潤天喟然長嘆。道:“怪不得姑母那邊到處派人找,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原來是尋錯了路線。”
尋找?怕是也巴不得她再也不要回去吧!攥緊的手心藏在袖口裡,道:“綠影和江嬤嬤如何了?”
潤表哥細心,如果果真對她視若姊妹的話,也會順帶照看下她的奴僕。現今她在杜府牽掛之人,不過江嬤嬤及綠影二人罷了。
“妹妹既然無礙,爲何不送信回來,也好讓人來接你。”袁潤天不答反問,在她看來,女子當遵從三從四德,如表妹這般年紀的人,該是待字閨中,女紅針線的,在外面流浪着,似乎不大合乎禮制。
“潤表哥又銀赫在此呢?”這纔是她擔憂的,過往的士兵,雖然對她不大友善,但畢竟對她知之甚少,而潤表哥即使再好,也是別家的,還是袁氏的侄兒,她真擔心會走漏風聲。
袁潤天難得地露出一抹笑容,道:“昊哥兒也是十一歲了,祖父說,也得讓他來軍營歷練歷練。幾個哥哥都有要事在身,就我是個領閒職的,所以就派了我送過來。”
杜汀蘭想起那個胖嘟嘟的小球,也是一笑,道:“是怕他半路上 ,所以派潤表哥來看着吧!”
兩人說到此處,都會心一笑。半響袁潤天嘆道:“昊哥兒長大了,說起來他跟你感情也深厚,怪不得你更袒護他。你不知,你墜崖後,他還跑到杜府去大鬧了一場呢!”
“哦?”杜汀蘭好笑道:“他都做什麼了?”
“他說什麼也不相信你會墜崖,直言說是有人暗害你,還將那個叫綠箏的丫鬟打得半死。嬸母知道後,將他關在屋裡閉門思過一個月,此事纔算沒有鬧大。”
莞爾一笑,杜汀蘭道:“是麼?”
她是越來越喜歡袁昊天那個小肉球了,雖然做事魯莽,可是卻是真心實意地替她打抱不平,她道:“外祖父將他送過來,未嘗沒有袒護之意,不過軍旅生活,可是比在府裡要苦的多了,也不知他能否熬得住。”
袁潤天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其實來軍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他說是想練些本事,將來保護你。”
杜汀蘭心念微動,道:“如果有機會,你替我謝謝他。潤表哥,我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袁潤天立即道:“你說,只要是我能做到,我必然爲你赴湯蹈火。”
她相信他是真心的,便也軟了語氣,道:“不要讓人知道我在此處,不管是昊哥兒還是杜府那邊,都不要讓他們知道我還活着。”
“爲何?”袁潤天陡然提高音量,道:“你九死一生,難道不是應該早些讓家人知道你還活着的消息麼?難道……”
難道你還想繼續流浪在外,忍受世間疾苦,惹人非議麼?此話袁潤天哽在喉間,沒有說出口。
杜汀蘭道:“就是因爲我九死一生,才更加要請表哥替我保守秘密,表哥是嫡出,不會明白我這樣一個庶女,是如何熬過這許多年來,對我來說,做一個遊走鄉間自由自在的女子,要比禁錮在深閨的庶女,快活得多。如果表哥真的憐惜我,就代我照看江嬤嬤和我的貼身侍婢綠影吧,不過我既然已經不在杜府,相信她們也不會再受罪。”
有一種尖銳的器具,刺穿心臟,帶着汩汩熱血,原來她嚮往自由,原來她是迫不得已,原來她從來都沒有感覺幸福過,袁潤天明白了什麼,也懂得了什麼,但是他只能保持緘默,那個人畢竟是他的姑母,他的姑父,然而也正是在這一瞬間,經過這一番談話,連日來的那些苦楚,如同奔涌的潮水,他走到門口,回過頭來,杜汀蘭只是看向一邊,他頓住,心沒由來的一痛,似乎這次見面後,再看不到下一次相遇的時機一樣,不,他不要這樣的感覺,他不要再爲她難過,他不要再看她受傷害,他折回身,道:“七表妹,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