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利弊杜顏氏揮戈向媳
最擔心的小兒子不但完成了光耀門楣的使命,還喜上加喜地得了一位妙齡女子做媳,讓顏氏想要抱孫的願望重新有了新的希望,這如何不叫顏氏開心呢?況且大夫也說了,病由心生,顏氏去了心病,病很快好了一半,有大把的時間來可着勁地折騰,如今更是走路生風,愜意得很,臉上的笑,怎麼也藏不住。
方嬤嬤自然是跟着高興的,笑道:“老夫人就該這麼出來走走。”
顏氏笑:“哎喲,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着呢!”說着自己又笑了起來,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嬤嬤,我今兒晚上,得多加個菜,對了,就讓廚房弄個時令的小蔬菜,多放點辣子,這心裡舒坦了,胃口也好了起來。”
方嬤嬤欲要勸,但一想到顏氏正興頭上,不好打消她的意志,要是貿貿然出口,顏氏未必會聽,自己還受些責罵。於是道:“說起胃口,老奴倒想起來,七小姐剛回杜府之時,好像提起過往些年自個也做過辣子醬的事,那味道可比新鮮的辣子還要好呢!“
顏氏來了興趣:“當真?”
方嬤嬤頷首,又委婉說道:“其實說起來咱們府上原不是要那些個鹹菜的,這些都是尋常農家釀造了,儲備過冬時節沒有菜品時拿來用的。”
所謂辣子醬,不過是用新鮮辣子做原料,煮透的胡豆做輔料,配以少許花椒末、三奈末、八角末及適量涼白開攪拌均勻,以陶瓷器皿密封一些時日方可取出食用的一種醬料。比起普通辣子多了些味道,也沒有辣子那麼辣味。方嬤嬤正是考慮到顏氏的身子骨,不適宜一下食用太刺激的東西,才說出來的。平常農家一般秋季都會儲備上好幾罐子,因爲廣元鎮一到冬日,是什麼新鮮的菜蔬也種植不出,但大戶人家有錢銀,大可由下人去集市購買,平常農家,卻是捨不得的。所以一些上不上下不下的人家寧可缺衣,也要打腫臉充胖子地在大冬日買幾車新鮮蔬菜,天長日久的,好似辣子醬就是窮人的專屬了。
顏氏道:“那有什麼關係?咱們雖不是農家,可你莫要忘了,往些年太老爺在的時候,也是要備些個存下來,就是爲了告誡後人,要憶苦思甜。”
又道:“這幾年我不做主,府裡越發地沒了傳統,也是袁氏那千金之軀,未必吃過一星半點的苦,也罷,就讓人做些來,到時候老二上任的時候,給他帶去,省得他忘記了自己的祖宗是誰!”
方嬤嬤記下,欲說話,顏氏又唏噓道:“說來這些年也委屈了七丫頭,一個人在那麼個地方,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不等方嬤嬤迴應,笑道:“哎,就當是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了。嬤嬤你說,這丫頭是不是個福星?她回來後好事就一件接着一件來,我聽說,她會下棋,倒是合她叔父的性。”
方嬤嬤道:“咱們府上,大概只有二老爺還有七小姐,棋藝不相上下,也不知道是師從何處呢?”
說着掩了帕子笑,顏氏道:“還能有誰?不就是她那姨娘……”說到這裡是一頓,猛然想起那個讓她不喜的沈姨娘,方嬤嬤也懂,忙岔開了話題,道:“老夫人,眼看着快要立秋了,又是大喜的月份,咱們府上可是多年沒有熱鬧過了,到時候一定要將街坊四鄰也一起請過來,好好地熱鬧熱鬧。”
顏氏不接話,頓住身形,擰起眉道:“這一路走我一路在想,給那王小姐一個什麼身份纔好?若是平常人家的,又是自己求的,那便只是個妾侍。可安兒高升全權是她父親的力,普通的妾顯然上不了檯面。”
方嬤嬤早聽出來了:“那有何難?既然小妾不適合,那麼擡個貴妾總不至於太寒磣了王副相吧!”
見顏氏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方嬤嬤大駭道:“難道老夫人是想……”
顏氏鄭重點頭:“你也說是王副相,那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堂堂朝廷的二品大員!雖然已經退了,可在朝廷的門生不會少。他要是想開罪安兒,隨便編排個名目就是了,我雖不知道他爲何看重安兒,但既然被他選中,就是一條有進無退的路,不管我們願意不願意,都只能往前走。想那偌大京都,權貴人家王公子弟,哪一個不比安兒好上數倍,如今單單因那王小姐一句話,便要嫁到我們府上來。安兒雖一再強調沒有見過,但哪一個閨閣小姐會對一個素昧平生又有了妻室還不夠門當戶對的男子動情?我雖惱那小姐無理取鬧,但少不得還是要感謝她,遷就些。況那樣的身份,娶回來也辱沒不了咱們!而且,王副相定然也不願意女兒嫁過來只是一個貴妾。只有順了他的心,寬了王小姐的意,安兒在京都才能如魚得水,不會無辜受罪。”
“可……”
“你定然會說,安兒對顧氏一片深情,斷然不肯?“顏氏冷哼了聲:“難道還要一隻連蛋也沒下過的母雞首肯不曾?”
顏氏句句有理,方嬤嬤也不便再說什麼,況且主僕多年,方嬤嬤知道顏氏一旦決定的事,總是很難改變,眼下她身子剛好一些,順着些總是好的。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雅芳院,顏氏已經記不得上一次來這裡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丫鬟春兒上了茶,安姑姑去請了顧氏出來,得知顧氏還在午睡中,顏氏便在正中的椅子上坐定,道:“不忙,等你們夫人醒了再請不遲。”
但是哪裡有媳婦睡着讓婆婆久等的道理,安姑姑便悄悄請了顧氏出來,顧氏見禮後在下首坐了,先告罪道:“兒媳不孝,竟睡過了頭,讓婆婆久等。”
顏氏押了口茶,道:“無礙的,我知道你慣有午睡的習慣,沒有叫人打擾,誰知道還是你的陪嫁多事。”說着無意地瞟了安姑姑一眼,又打量了四周,不由感嘆道:“說起來我也是多年沒有來過雅芳院了,上一次來,還是你跟老二成親的時候吧?”
顧氏應允道:“是。”
顏氏一嘆:“那時候老二不懂事,倒叫你受了許多委屈。我雖然是你的表姑母,但……”
“兒媳明白,夫君對兒媳很好,婆婆不用擔心。”
顏氏點頭,她當然知道兒子是多麼寶貝顧氏,爲此兩兄弟還差點鬧得水火不容,顏氏最是憎恨這樣的紅顏禍水,本是容不下的,要不是爲了兒子,只怕她早早就讓人送走了顧氏。她過了這麼多年嬌慣的日子,也該是時候受受苦了。顏氏對錶侄女顧氏的感情很奇怪,一方面是自己孃家的親戚,一方面是牢牢佔據兒子心裡的女人,所以她是又憐又恨,如今新仇舊恨,一想到顧氏接下來的日子,顏氏竟有種期待的感覺。
“嵐兒,你知道這些年表姑母的願望是什麼嗎?”
顧氏哪裡會不曉得,正要說出來,顏氏先道:“是有一個媳婦可以爲我杜家生下男丁,這一點,這些年我從未放棄!眼下你大嫂上了年紀,你也過去了這麼些年都無所出,所以表姑母想……”
顧氏擡起頭,泫然欲泣:“婆婆,您曾經答應過嵐兒,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顏氏被駁了面子,索性挑開了說道:“子嗣是重中之重,你這麼多年都沒生出一個男女,怕是也不能生了!既然你不能生,我要再找人替我生孫子,難道還要經過你的允許不曾?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好歹是千金小姐,難道這一點也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