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時光流轉,自阿真來到太白,已過十個春秋。

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華陽宮二樓書庫裡的萬千書籍,阿真俱已瀏覽一遍,可謂博學,當然,確切地說,只是雜學而已;

原本孱弱的身子在十年珍貴藥材的調理下也頗有起色,再不怕稍稍的風吹日曬,讓阿真如願地遊遍三島,當然,不可能像靈兒那樣無所顧忌,玩得盡興;

昔日鬼精靈的靈兒小姑娘也已長成碧玉年華的少女,亭亭玉立,只笑起來時,露出兩邊淺淺的酒窩,仍顯得頑皮。

而阿默,不說一身突飛猛進的武功修爲,自四年前和靈兒一起行了成童禮,進了太白書院,舞文弄墨的造詣也是可觀的。

“阿真阿真!”靈兒提着碎花齊腰襦裙,沒大沒小地叫着,一路小跑着從九曲廊橋上過來,進入水榭敞軒,將懶洋洋地倚着精巧弧形憑几看着琴譜的阿真拉起,“阿真,子休長老帶着許多青春靚麗的美少男美少女過來了!說是在花廳見你。”她興奮地直嚷嚷。

阿真頭痛地□□一聲,小心翼翼地護住一旁黑木雕金線牡丹琴几上八歲生日時得到的古琴清月,招呼小宮人收起,方擡眼看向興奮的靈兒。

“美少男美少女?”她嘴角抽搐了下,怎麼覺得靈兒更像是穿越人士,她記得她只在幾年前畫卡通畫讓七娘做抱枕時稍稍提了一句而已啊。

靈兒,你用你過目不忘的本事來記這種小事不覺得有些浪費嗎?

“阿真,快點快點走了,別讓子休長老等。”靈兒急匆匆地扯她起來,又不忘細心地替她披上黑貂絨大氅,雖在室內行走,但花廳的火盆剛點上不久,怕是沒那麼快暖活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阿真鬱悶地扯扯輕而暖的貂絨大氅,看看靈兒一身輕便的夾衣襦裙,很是羨慕。

好吧,誰叫自己怕冷呢?

又不像靈兒身有修爲護體,也只能裹得嚴實些了。

阿真帶着靈兒前腳剛踏入花廳,子休長老後腳便到了,他的身後跟着數名少男少女,皆十四五歲左右。

請長老落座,阿真隨之端坐在他下位鋪了雪白皮毛的暖玉席上,雙手奉上茶盞,躬身行禮道:“子休師父安!”

子休嚴肅的面上露出一絲和藹的笑來:“阿真無需多禮。”

他慢慢喝了口茶,指那些正坐於席下的少男少女道:“汝週歲之際,想觀海求遠遊,子微師兄察知,特命吾等備之,然汝一直不得康健,故未提上日程,今十年已過,汝之病痛已頗有起色,待子饗研製好便攜藥丸,即可於大陸游玩,遂於門人中選優秀隨從,責汝路上一切雜事,使汝安心遠遊。”

阿真微微低頭,作認真聽狀,只暗自咂舌,那也不用十個這麼多吧?!

於是開口道:“蒙師父厚愛,然吾之身側已有靈兒相伴又有阿默護衛,足矣。”

子休皺眉:“靈兒性頑,權作玩伴,阿默寡言,不堪不足,”又道,“阿真不必多言,此事經吾等商定,今前來,只爲告知。”

阿真輕嘆,躬身:“喏。”

子章長老恰於這時進來,聽到子休如此冷硬的話語,不禁瞟他一眼,又親暱地挨着阿真坐下,笑着柔聲道:“阿真不必苦惱,知阿真不喜人跟隨,此五對小兒,掌汝之衣食住行,另有一男一女總領其餘衆人,名喚蒼梧紫桐,”她指指十人中位置稍稍靠前的一男一女,道,“除蒼梧紫桐近身跟隨,其餘諸人皆隱於阿真身側,如此可好?”她替阿真正正頭上的木簪,問道。

阿真甜甜一笑,躬身行禮:“如此甚好,謝子章師父費心,”她又朝子休端正地行一大禮,“真祈望子饗師父原諒吾之頂撞。”

子休擺手:“無妨,無妨。”

子章趕忙摟住她,嗔道:“就你講究!”

阿真嘻嘻一笑,倒是顯出稚兒應有的神態來,天真可愛。

子休子章對視一眼,正是如此,才留活潑的靈兒在她身側的啊。

阿真還是多笑笑好。

時值初夏,阿真倚在阿默懷裡,身旁跟着拎個小包袱的靈兒,說說笑笑,沿着萬階蜿蜒山道,往太白山下而去,哦,還有略顯拘束的蒼梧紫桐。

他們這是去往坤島。

自阿真身子有起色,每年夏天,她都會去坤島,體會碧海藍天,白沙黑鳥的清涼體驗,美其名曰海邊度假。

恰好太白書院放假,靈兒和阿默便和她一起。

按子饗長老的話說,靈兒可以照顧她,而阿默可以保護她。

坤島東岸有極其少見的金沙灘。

此沙灘上皆爲細沙,沙色金黃,沙質鬆軟,不含任何雜質,赤腳走在沙灘上,腳心發癢,全身舒服,感覺特別奇妙。

因爲此灘的坡度極小,退大潮時能退出近百丈的鬆軟沙灘,其情景十分壯觀,深得阿真喜愛,在此觀潮張潮落,她總是心滿意足,覺得兩世想觀海之願望皆已達成。

每次去坤島,阿真皆住在靈兒家裡,此次也不例外。

吃完午飯,稍事休息,阿真便按奈不住地前往金沙灘,換上特製的紗織泳衣,投入大海的懷抱。

碧波盪漾,當海水細細撫過她周身,她心裡便會溢滿快樂,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盡顯童趣,若頑皮的靈兒加入進來,她便笑得更加猖狂,幾乎喘不過氣。

已十六歲的阿默已懂得男女有別,每當此時,便會微紅着臉避到遠處,又不甚放心地遙遙關注,此時見她笑得如此開心,便也微微勾起嘴角,一向淡漠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

他一轉眼,卻見樹下與他同歲的蒼梧正目含犀利地盯着他,他微微皺眉,也逼視過去。

卻見蒼梧淡淡地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只拿棉布細細擦拭隨身配劍。

阿默也不再管他,取出袖袋裡木料小刀,細細雕刻。

那是一支快要成形的髮簪,古樸簡潔的花式,卻因罕見珍貴的木料襯出高雅的大氣來,只雕工略顯稚澀,有些美中不足。

阿默嘴角噙笑,手上的動作頗有些慢條斯里,時不時地擡頭看看歡笑着的阿真。

忽聽阿真驚喜地大喊:“小白!小白!”

阿默手微微一抖,那髮簪花式上便多出一道傷來,只好嘆口氣,收好刀具木料,只等回到太白,再找子築長老要些木料。

想到又要被長老唸叨浪費,原本舒展的劍眉便忍不住微微皺起。

他眼神頗爲幽怨地往阿真撇去一眼,果然看到那繞着阿真環遊的大魚,好吧,阿真說那大魚叫鯨。

身爲太白宮小宮主,阿真的取名能力真是不怎麼樣,當初因爲因爲這大魚通體粉白,又是幼魚,居然就叫小白。

阿真可不管阿默怎麼想,她只顧着和久沒見面的小白鯨敘舊。

這小白鯨來自極北覆冰海域,每年七月,白鯨家族會開始它們的夏季旅行,它們少則幾隻,多則幾萬只,浩潔蕩蕩地遊向度假地。

一路上它們一邊悠閒地遊玩.一邊不停地表演,平時冷清的海灣、河口、三角洲頓時熱鬧異常。

這太湖海灣剛好是它們遊經之地,四年前夏天,小白的母親在此地誕下它後,每年夏天它都會來此,也因此結識阿真。

阿真前世只在海洋館見過白鯨,今世得以如此接近,自是欣喜異常。

她知道白鯨性格溫順,容易接近,其智商相當於人類七歲的孩子,而且生性好奇貪玩,比如它們會藉助各種“玩具”嬉耍遊玩。一根木頭、一片海草、一塊石頭都可以成爲它們的遊戲對象。

它們可以頂着一條長長的海藻,一會兒潛泳,一會兒浮升,嘴裡不停地發出歡快的聲音。

有時它們迷上了一塊盆子大小的石頭,先是用嘴拱翻石頭玩,接着把石頭銜在嘴裡躍出水面,更絕的是它們會把石頭頂在頭上像雜技演員那樣在水面上表演。

而且白鯨喜歡唱歌,會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有海里百靈鳥之稱,阿真覺得,能夠親臨聆聽白鯨的歌喉,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但島上居民甚至是太白宮衆對於白鯨總是心懷懼意和敬仰的,坤島的西市的廣場上甚至有白鯨半露出水面的美麗漢白玉雕塑用於許願。

對於阿真能與白鯨如此親近,衆人驚奇之餘,皆感嘆不愧爲神之子。

阿真很無奈。

然後又壞心地想,若是他們見到前世的白鯨表演會是怎樣的表情?

肯定很有趣。

她抱着白鯨光滑的身子,由它帶着自己慢慢遊水,感覺很幸福。

雖然與小白認識四年了,但真正親近卻是近兩年。

因爲之前,她因爲身體原因根本無法潛水,無法與它長時間接觸,只能觀望而已,或偶爾餵它吃些鮮魚。

阿真正愣神呢,卻見小白猛地以鯨尾擊浪,以異常漂亮的姿態半躍出水面,發出愉悅的叫聲。

可憐的阿真被澆了個徹頭徹尾。

她無奈地看着不遠處調皮小白那圓溜溜的眼睛,怎麼看都是一副機靈鬼的樣子。

靈兒見阿真被小白欺負了,仗着修行後異常靈巧的身手,一個縱身,從水裡一躍而起,穩穩地立在小白背上,嬌斥道:“叫你欺負阿真!”

小白與她其實比阿真還熟悉,只是她經常欺負它,便不太親近,當下猛然加速,想將她甩下來。

靈兒功力深厚,紋絲不動,哈哈大笑:“你遊啊,遊啊!”

然後雙手插腰,得意地一甩頭,“哼,我早就想這樣了!乘風破浪的感覺啊,如此之爽!”

阿真完全無力了。

她看看同樣無力的小白,覺得她和它還真是同病相憐。

靈兒哦,這個小魔女!

次日清晨,阿真匆匆來到三島上有名的大儒,也是太白學堂禮、樂、射、御、書、數六院中樂院院首牧遊之的居所——草廬。

身後照例跟着阿默。

牧遊之長於琵琶世家,精通各種器樂,並以琵琶聞名於世,當時內陸琵琶分南北兩派,他成年後遍訪名家,於知天命之年編撰《南北派大麴琵琶新譜》,首創了運用左手大指按託之法,影響深遠。

後因偶彈一曲犯禁之作遭人陷害,被判流放。

路上太白門人救其出囹圄,遂在島上結廬而居。

阿真曾因好奇去過太白學堂,機緣巧合聽到牧遊之的琵琶曲,頓生儒慕之情。

便拜入他門下,學習琵琶。

前世的琵琶多是四弦琵琶,五絃早在宋代便不復使用,但今世所用卻是五絃琵琶。

阿真在前世也修習過琵琶,且頗有功底,故上手雖快,後續發展反而有制肘。

所幸得遇名師,師徒倆細細探討,阿真很快便突破瓶頸,功力突飛猛進。

大師對於她指法上的新奇之處頗爲好奇,比如和絃的運用,覺得可以使琵琶的表現力大大提高,試用後創作出的幾篇獨奏作品,據說在大陸上流傳頗廣。

上次來草廬時偶然提到將絲質弦改而採用銀弦,可以加大琵琶音量和共鳴,雖然大師不知共鳴之意,但仍然非常有興致地拉了子築長老準備試做銀弦琵琶。

下山前子築長老說新琵琶已在試音階段,因此,她便匆匆前來。

草廬在建安城郊,由三間竹屋外帶一圈竹質柵欄組成,邊上菜地裡種着幾隴日常蔬果,時有散養的小雞進去啄食。

轉進院裡,便看見牧遊之正坐在廳裡席上調弄琵琶。

“師父安!”阿真躬身朝他行禮。

“阿真來啦,坐。”牧遊之頭也不擡,繼續撥弄着手裡的琵琶。

“喏。”

阿真在牧遊之身側的席上坐下,阿默亦坐於旁,隨手取過邊上的茶爐泡茶。

當茶香飄起時,牧遊之停下撥弄的動作,靜坐片刻,便行雲流水地撥彈起來,正是先前阿真奏過一次的《塞上曲》中的一小段,音色華潤流暢,旋律委婉柔美。

“用上銀絲倒別有一番味道。”彈完一段,牧遊之沉吟道。

阿真微笑,恭敬奉上茶盞。

牧遊之將手中琵琶放在阿真身前,接過茶盞,道:“阿真替爲師尋來名譜廣陵,尚未答謝,這新制琵琶權作回禮。”

阿真急忙行禮:“阿真惶恐。”

廣陵之譜只是她在華陽宮書庫找書時偶然翻看到,謄抄下來而已,舉手之勞,她不敢居功。

牧遊之扶起她道:“你我之間,亦師亦友,阿真多禮。”

阿真道:“喏。”

她迫不及待地試了新琵琶,感覺很是懷念,因爲前世她的琵琶,也是取用銀弦。

師徒倆一起研製新曲,探討曲藝,直到夕陽下,阿真方不捨離去。

阿默則一直陪在她身後,慢條斯理地雕刻着昨夜匆匆上山取來的木料。

此刻兩人沿着小徑,在霞光裡慢慢地走着。

淡淡的溫馨縈繞左右。

阿默見她面露疲色,便上前幾步,單手抱起她,另一手則拿着新得的琵琶。

阿真也是真累了,微動了動,伸手鬆鬆地環住阿默的肩,將頭輕輕靠在他頸邊,便眯上了眼,似要睡去。

感覺她舒緩而泛着清香的氣息軟軟地吹在自己頸上,阿默覺得心裡莫名的滿足。

他不自覺得放慢了腳步,這樣,纔不會擾了她……

正走着,卻見蒼梧自前方走來,待見了阿默及他懷裡之人,目中似乎閃過異色,待要細看,他卻已幾步上前,拿過阿默手裡的琵琶,輕聲道:“別讓小宮主餓着。”

阿默頓了頓,維持着上身的平穩,加快腳步。

蒼梧亦疾步走在一旁,有些微微的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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