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早城在哪個方向?”羽茂高玄突然問道。
“千早城?”源平太聽了一愣,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看四周,向東北方向指了指:“應該是在那邊吧?”
羽茂高玄撩起袍服的前襟,向源平太手指的方向跪下了下去,虔誠的祈禱道:“在下羽茂高玄,奉主上之命前往奈良興福寺擒拿足利之末裔覺慶,望正成公一靈不昧,保佑在下一路順利,成功而返。若是能成,自當飯僧誦經以爲報答!”
源平太在一旁聽了,不由得有些好笑。原來羽茂高玄方纔問的千早城乃是鎌倉時代末期名將楠木正成修建的城堡,此人曾經憑藉千早城抵禦鎌倉北條幕府數十倍於己的大軍,爲推翻北條幕府立下大功。北條幕府滅亡之後,足利尊氏從關東起兵,進攻後醍醐天皇,而楠木正成效忠於後醍醐天皇,死於足利尊氏之手,顯然羽茂高玄覺得若是楠木正成真的在天有靈,定然會保佑自己去找足利家後裔的晦氣。
羽茂高玄祝禱完畢,站起身來,回到一條小溪旁。幾匹矮腳馬正在溪水旁飲食,啃食着巖縫裡長出來的褐色雜草。十多個漢子三三兩兩的坐在地上,有的人在吃着乾糧,有的人在保養武器。
“大人,我真的不建議您走這條路!”嚮導看到羽茂高玄走過來,趕忙站起身來:“山路危險,而且這裡從來就沒有缺少過惡黨,如果您走這條路,我不能保證您的安全——”
“你是嚮導,我只需要你帶路,而不是保證我們的安全!”羽茂高玄拍了拍腰間的劍柄:“你看,我們能保護自己!”
“大人!”嚮導向前邁了一步:“請恕我直言,你們的人數太少了——”
“正是因爲人數少,我們才方便翻山而過!”羽茂高玄打斷了嚮導的話:“如果我們走你的說的那條路,那要應付的就不是惡黨而是三好家的軍隊了!”
嚮導的嘴巴張合了幾下,最後懊惱的說:“你既然是商人,爲什麼還害怕三好家的軍隊?如果我知道你們是這樣的人,我當初就不會答應了!”
“不,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們不是普通商人!”源平太笑道:“普通的商人不會出五十貫僱一個過金剛山的嚮導的。現在後悔了?可以呀,你把那五十貫吐出來就讓你回去?”
“這個——”嚮導的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他在安全和賞錢之間左右爲難,源平太站在一旁,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幾分鐘後那嚮導終於嘆了口氣:“也罷,若是我們走的快些,也未必會遇上惡黨的!”
“這就對了!”源平太笑着拍了拍嚮導的肩膀:“這個世界上何處沒有危險?金剛山上有攔路搶劫的惡黨,京都城裡也有攔路殺人的惡武者呢,您說是不是呀?”
“是,是!”那嚮導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
山路陡峭而又艱辛,雜草和灌木早已將當年修路人的辛苦淹沒,隊伍前面的人不得不揮刀砍開擋路的荊棘灌木,嗡嗡的蟲鳴聲從四周傳來,讓人心煩。羽茂高玄眯着眼睛,竭力想要辨認出前面的兩個道卡斯人尖兵的身影,但都以失敗而告終。在平定大小佐渡山脈的家族叛亂時,這些土著尖兵不止一次的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幾根斷裂的樹枝、一點氣味、幾裡外的一縷閃光或者影子,都繪引起他們的注意,有很多次襲擊者反倒淪爲被襲擊的對象。羽茂高玄這一次前往奈良,就特地挑選了不少土著人,想不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有人過來了!”源平太停住了腳步,右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衆人看到右側山坡上的灌木在搖晃,顯然是有人在穿過其中。所有人都行動起來,有的抽出武器,有的向後面的馬匹跑去,想要取下馬背上的藤牌。
“是自己人!”羽茂高玄按住源平太,他看到一個擔任尖兵的道卡斯人飛快的跳下山坡,碎石如雨點般撒落而下,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跳到羽茂高玄面前,亂髮和佈滿刺青的臉頰上都是汗水。
“我看到三十個,也許更多!”他氣喘吁吁的說:“應該是衝着我們來的,都有武器,他們在高處一定有放哨的斥候……躲起來觀察山路,……他們應該早就發現我們了!”
“把我的弓箭拿給我!”羽茂高玄喝道,爲了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這一行人喬裝成藤器商人,只在衣服下面隱藏有皮甲,藤牌都放在馬背上。羽茂高玄一邊將箭袋系在腰帶上,一邊高聲道:“所有人圍成一個圓圈,弓手在裡面,刀手在外面!”
隨着羽茂高玄的號令聲,人們圍成一個圓圈,將馬匹圍在當中,每個人都半蹲身體,用藤牌遮擋住自己。相比起木盾和鐵盾,用油浸過的老藤編成的圓牌的重量更輕,即使被用重兵器劈砍,也不會崩裂出碎片傷人,不但足以抵擋箭矢和長槍,甚至連較遠距離的火器也可以抵擋,很快就贏得了倭人和土著士兵們的喜愛。他們剛剛完成準備,敵人就衝過來了。
沒有號角,沒有戰鼓,更沒有旗幟,只聽到一片嚎叫聲。羽茂高玄便看到惡黨們衝出灌木叢,轟然而至。他們個個皮膚黝黑,身形精瘦,穿着各種各樣不合身的衣服,偶爾還有兩個身着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護甲,手裡拿着形形色色的武器,有竹槍、生鏽的長刀、斷了半截的長卷(日本刀的一種)、磨鋒利的鐮刀、狼牙棒。羽茂高玄將弓弦拉倒耳後,然後放開弓弦,箭矢沒入最前面一人的胸口,那人捂住傷口,無力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