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發現船隊了,應該是賊人的!”周可成點了點頭:“銃炮無眼,二位請隨我到艉樓!”
號角聲響起,水手們停止嬉戲,向自己的崗位跑去,周可成登上艉樓,在由衣的幫助下披上盔甲,他看到甲板被撒上沙子,火藥桶被打開,炮手們將炮彈搬到火炮旁,一面紅色的信號旗直升主桅頂部,這是在告知所有船隻做好戰鬥準備。
“你看,那邊有烏雲!”俞大猷向東北方向指去,在那個方向有一片深紫色的雲彩,閃電正在雲層下面閃爍,幾隻灰色的海鳥正在“長鬚鯨”號船尾上空飛翔,顯然一場風雨即將來到。“無妨,烏雲在我們背後,在下雨之前戰鬥就會結束!”周可成笑了笑,對一旁的船長下令道:“升滿帆,加快速度!”
船長點了點頭,轉身發佈命令,很快所有的船帆都被升了起來,背後傳來的大風讓所有的船帆鼓囊囊的膨脹起來,就好像一片片雲彩。隨着海浪的每一次涌起,風的每一次推動,“長鬚鯨號”都在加速,唐順之聽到繩索和船桅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背風一側的船舷不斷有海浪打來,甚至浸沒在白色的泡沫之下,甚至就連站在艉樓上的他也被打溼了衣衫。唐順之有些驚訝的看了看一旁的周可成,但他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意這些,只是聚精會神的向船首方向望去。
“亡命之徒!”唐順之腹誹道,不過他很快就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胃部和咽喉上了——不斷起伏的船身讓他覺得胃部翻涌,面部肌肉扭曲,早餐幾欲從口中噴出,他不得不彎下腰,倚靠在扶手上。
“賊人就在前面!”周可成大聲喊道,唐順之費力的站直了身體,向前方看去,只見在大約兩三裡外有十多條船隻,顯然這些船也發現了己方,正調轉船頭向內側海灣逃去。
“我們還要多長時間能追上他們?”周可成向船長問道。
“很快,大概兩刻鐘就足夠了!”船長自信的答道:“逆戟鯨號和黑魚號的搶風走內側航道,擋住他們進入海灣的路線,巨人號和我們走外側航道,前後夾擊!”
“很好,都交給你了”
“是,大人!”
俞大猷的注意力被即將開始的海戰吸引了,他看到那兩條一直在前面的雙桅縱帆船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調轉船頭,向正在向海灣內逃跑的目標追去。令人驚訝的是,這兩條船的航向與風向幾乎是呈120度夾角,但依然保持着驚人的速度,那鋒利的船首彷彿鋼刀,剖開海面,狹長的船身在不斷躍出海面,彷彿一條飛魚,直撲賊船。
“真不敢相信!”俞大猷禁不住感嘆道,顯然,如果情況不發生變化的話,這些賊船將會在一刻多鐘以後在他們逃跑路線上的某個點與截擊者相遇,而這兩條大船會在稍後一會兒從背後趕上,實現完美的前後夾擊。
“爲何,爲何能有這麼出色的操舟技巧?”俞大猷看了一眼“長鬚鯨”號上覆雜的繩索和船帆,水手們在船長的口令下,熟練的升降不同的船帆,調整其角度和轉動船舵,顯然這些水手們受過長時間嚴格的訓練,否則是絕不可能能夠如此熟練的執行如此複雜的命令。但俞大猷很清楚這意味着一筆驚人的支出——大明的人力不值錢,但是受過良好專業訓練的人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自己身邊的那些親兵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雖然不過百餘人,但所花費的錢糧養兩三千人的衛所兵都足夠了。
“非常好,非常好,截住了!”周可成猛拍了一下欄杆,興奮的叫喊起來。只見遠處的海面上升起一團團白煙,那是已經追上敵船的長鬚鯨號和黑魚號的艦炮正在開火。
“瞄準,敵船的吃水線,側舷炮依次射擊!”隨着槍炮長的命令聲,“逆戟鯨”號右側下層甲板上的長炮射擊,長長的、野蠻的火焰和煙霧從她的船舷噴射出來;從船首直到船尾,目標是大約一百五十米外的一條雙桅福船,對於“逆戟鯨”號上的炮手們來說,這個距離簡直就是用把鳥銃頂住對方肚皮開火。十八磅的鉛彈輕而易舉的擊碎目標的側板,然後衝進船艙,將遇到的一切都打的粉碎,只留下一個個木桶大小的破口,海水洶涌而入,那條倒黴的雙桅福船以目力可見的速度開始下沉,甲板上的海賊們絕望的叫喊着,跳入水中逃生。
“通知槍炮長,不要把火藥和炮彈浪費在死狗上,瞄準下一個目標!”艉樓上聖迭亞哥高聲下令:“告訴下層甲板的狗崽子們,接下來不要再用實心彈了,用霰彈清理掉甲板上的垃圾就行了,把船打沉就沒有戰利品可以分了!”
就好像一頭拋棄已經啃乾淨獵物的骨架的鯊魚,“逆戟鯨”甩開那條正在下沉的兩桅福船,向繼續下一條敵船靠攏過去,已經見識過“逆戟鯨”號驚人航速的海賊們很清楚自己絕不可能甩掉敵人的追擊,唯一的生路就是抓住敵船兩次發射間的空隙,靠上去打接舷戰。所以海賊頭目將每一個可以用的人手都放在了甲板上,準備衝上去決死一擊。
與絕大多數蘭芳社的船隻一樣,“逆戟鯨”號的船首與船尾都有安置兩門迴旋炮,這種小口徑的後裝火炮雖然由於裝藥量少,不足以摧毀船隻本身,但如果裝填霰彈的話,近距離對於甲板上的敵人有恐怖的殺傷力,而且不會對船隻本身有嚴重的傷害,因此成爲了海盜船和商船的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