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茂高玄的運氣不錯,當他抵達碼頭的時候,周良仲已經離開了那兒,他把船交給自己的部下,便快步向商站走去,在他的心裡卻在想着一個問題——大人同時召見自己和周良仲,莫不是天下又要大亂了?
當羽茂高玄走進商站的大門時,他驚訝的看到了勘兵衛和山田高國家徽的士兵,顯然他們的主人也得到了召見。這讓羽茂高玄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難道擴大領地的機會又到了?
不過讓羽茂高玄有點失望的是,他被士兵引領到議事廳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周可成,只看到勘兵衛、山田高國、周良仲和許梓,還有一個文士打扮的明國人。他停住腳步,下意識的問道:“周大人呢?”
“大掌櫃還沒有到,召集令是我下的!”許梓指了指右邊的一張椅子:“羽茂殿下,坐下說話吧,我們要開始了!”
羽茂高玄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許梓,想要說些什麼,但他看到其他三人都依照許梓說的那樣坐下,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照樣做了。
“諸位應該都知道,大掌櫃在離開時曾經授予了我在緊急時候召集諸位的權力!”許梓沉聲道:“現在我要問各位一個問題,在必要的時候,你們在自己的領地裡各自可以募集多少軍隊?”
羽茂高玄看到周良仲傲慢的皺起了眉頭:“許先生,我中村良仲只是效忠於周大人一人,你雖然身份高於我等,但卻並無徵調我等軍隊的權力!”
勘兵衛的口氣要好一點,但態度卻並無區別:“許先生,如果您有大掌櫃的授權,便請拿出來,否則就只好恕在下不能從命了!”
看到周良仲和勘兵衛都斷然拒絕,羽茂高玄也鬆了口氣,至少自己不用做出頭鳥了,他笑嘻嘻的說:“不知許先生您爲何要問我等這些,還請先說清楚了!”
許梓的目光轉向最後一個山田高國,看到對方一言不發的樣子,心知也不用多問了。在這幾個倭人身上碰了釘子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周可成雖然在臨別前給予了自己很大的權力,自己在蘭芳社中的地位也比這幾個倭人要高,但周可成肯定不會允許自己有指揮他們的權力,否則自己的權力就太大了。
“諸位!”許梓沉聲道:“我並沒有要徵調你們的軍隊,我只是想要了解你們有多少實力,因爲接下來很可能會發生一件大事,我已經派人前往淡水,請周大掌櫃前來,在此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下你們的兵力,早做準備!”
屋內沉默了一會,第一個開口的還是周良仲:“五天內有騎馬武士四十人,徒步三百人,十天,徒步可以再翻一倍,划槳船二十條!”
“也就是騎馬武士四十人,徒步足輕六百人?”許梓的目光轉向勘兵衛:“勘兵衛殿下呢?”
“騎馬武士一百三十人,步卒一千人!”
“高玄殿下呢?”
“騎馬武士一百五十人,步卒八百人!”
“山田殿下呢?”
“騎馬武士三十騎,徒步四百人,其中有一百鐵炮手!”
“甚好!”許梓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在這四人中山田高國的領地不大,但由於控制着伊勢灣內部的貿易,所以經濟上反而是最寬裕的,所以才能裝備這麼多銃手。
“許先生,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實情了吧?”羽茂高玄問道。
許梓看了一眼張經,看到對方微微搖了搖頭,轉過頭道:“現在還不行,因爲很多事情我也沒有得到確定的消息。不過你們回去以後要做好出徵的準備,大掌櫃來了以後再由他做出定奪!”
羽茂高玄等四人交換了眼色,紛紛點頭,生於亂世之中的他們都從許梓的話語中聞到了危險的氣味。
“張大人,您覺得他們會聽命行事嗎?”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許梓低聲問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在自保的事情上,這四個人都不會掉以輕心的!”張經低聲道:“現在最要緊的是堺!”
“堺?這個有什麼好擔心的?”許梓好奇的問道:“您難道不知道?堺光是聽命於我的保安隊就有五百人,除此之外,艦隊上的水手還有六七百人,必要時候也可以武裝上岸,其他各家商社必要時也可以動員一部分人手,何況臨近堺的和泉一國也是在勘兵衛與羽茂高玄手中,他們兩人雖然不肯聽我號令,但脣亡齒寒的道理還是懂的!”
“許先生,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張經笑道:“貴社能夠在倭國打開這樣一番局面,並非兵多將廣,而是憑藉舟楫之利,制人而不受制於人,是以進退自如,遊刃有餘。但若要如此,最要緊的便是有一個泊船之處,並且囤積糧秣藥子。否則船舶泊於海上,便是無根浮萍,遇上風浪便是全軍覆沒。周先生他也看到了這點,所以纔在堺花了這麼大心血苦心經營。現實修築石堤以爲泊船之處,而堺又是倭國有數之商埠,各色貨物豐饒,只要船隊入港,便已經先處於不敗之地了。但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呀!”
“張先生你是說堺的其他商社?”許梓臉色微變:“應該不會吧?”
“商賈之徒,重利輕義,這些年下來,難道貴社沒有與他們在生意上有過沖突?”張經冷笑道:“我之所以羽茂高玄、勘兵衛他們秣兵厲馬,也不過是立外援以示強罷了!”
許梓這才明白過來,趕忙向張經道謝,張經卻搖了搖頭:“其實周先生當初這麼安排應該就有考慮到了這些了,大小相制,內外互援,權術一道上,他卻是不弱於人!”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靜觀其變!”張經答道:“說到底我們是異國之人,若是急於求成,牽扯的太深反而不妙。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這弓矢之道,奧妙就是在這‘引而不發’這四個字上!若是急匆匆一通亂射,便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