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 我在流魂街的家陸續來了許多客人，當然都不是我請來的，但我不得不笑臉相迎。
藍銀夫夫、更木劍八、女協骨幹, 志波一家、綺月愛、斑目一角、綾瀨川弓親, 猿木百佳、宮村麻美、山口春和、虎徹清音、小椿仙太郎、渡邊大五郎、柴崎幸助等若干同事, 以及十數名面生的死神。
許裴文擺出主人的姿態熱情地招呼大家, 然後轉向我, “上野桑，怎樣？那麼多的朋友爲你打氣，心情是不是好起來了？”
“是呢, 謝謝許桑。”她竟然還沒死透？！可惜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我的動作不好太大, 只洗掉了她關於我特殊能力的記憶——人善被欺, 老祖宗果然都是過來人！
綺月愛有點迷茫, “這裡不是上野君的家嗎？”
許裴文姐妹好地攬我的肩，以炫耀的口吻道：“我和上野桑是好朋友, 時常不分彼此，從她剛來屍魂界的時候就開始了。聶，上野桑？”
也就是說這套房子的屋主原本是你，只是好心施捨給我這個外人暫住的咯？不錯，許裴文, 又發現了你的一個優點。我笑容親切, “是啊, 大門隨時爲朋友敞開。”不是朋友免談！
一羣死神不明就裡, 紛紛誇讚我們的友情, 綺月愛眼放星星，“是嗎？你們的感情真好, 好羨慕……”
我調侃笑笑，“愛桑的話我可不愛聽。我們的關係難道不好？”
綺月愛眼一亮，“是嗎？真好，上野君……”
“還說呢！”許裴文半真半假地生氣，“上野桑剛魂葬過來的時候，我們……嘛。”自嘲笑笑，隨即笑得爽朗，眼神卻隱隱流露出稍許苦澀，“我要出去採買，因爲家裡的酒水食材不夠了。”轉向我，“上野桑要招呼好客人哦。”
一羣死神默默注視，氣氛有些微妙。
我故作不察圍觀黨們眼裡不經意透出的淡淡責備，笑了笑，“還是我去吧，許桑比較擅長活躍氣氛，所以你留下。”看到我在才故意表現大方，早幹嘛去了？！
“那我給你錢……”許裴文說着翻手包，左手腕上露出小半截梅花御靈手鍊。
“不用。我走了，一會回來。”一來她知道我絕對不可能收她的錢；二來，就算收了，她事後也會想盡辦法翻倍討回來；三，我可不想再讓她覺得我該她欠她。
作爲朋友，我付出過金錢、物質，以及全身心的尊重和信任，我曾經對她有求必應百般縱容，而她，嫌棄地挑揀一番，權衡過利弊後，纔有選擇地回抱些許溫情。
是我把心掏出來任她踐踏，卻故意忽略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從來都是不對等的。
真說起來，這段友情之所以變質，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故作豁達地輕輕笑了笑，我示意過衆死神準備離開。
志波海燕正要開口，藍染惣右介就道：“正好，我很久沒去流魂街散心了，就和上野君一起吧。銀也去，這裡就拜託卯之花隊長、更木隊長，各位副隊長和許桑，如何？”
志波海燕道：“三個人或許不夠……”
市丸銀立刻搶過話，“沒關係，我很有力氣吖。”
許裴文左眉輕輕彈了彈，笑容淡定道：“那就有勞藍染隊長和市丸副隊長了。上野桑，放心，客人我一定替你招呼好。”
然後變成你的人力資源，再把我一腳踹開是不是？以前，哈她哈得要死不活的我簡直無可救藥。
走在街道上，藍染惣右介用不經意的語氣問：“上野君，我沒有要探究的意思，只是，許桑曾經向我求證，另一個爲浮竹隊長治療的人，其實是你，對嗎？”
哦，你倆從什麼時候開始愛老虎油的？聽口氣竟然還是她主動找上的門？當然，藍Boss的話，可信度值得斟酌，也不確定安的什麼心，不會是故意誤導吧？而且，雖然現在的我無法坦然面對那個曾經的好友，但真要說他倆狼狽爲奸……怎麼可能？！
市丸銀補充道：“瀞靈廷的大家都知道上野醬前段時間每天出入雨乾堂，所以不難猜吖。”
那麼誇張？許裴文也絕對猜得出，真是……
藍染惣右介語調放得很輕，“上野君？”
我忙道：“對不起，剛纔走了神。”
藍染惣右介淺笑，再掛上擔憂的表情，“是嗎。上野君和許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啊，爲什……”藍Boss，您裝聾作啞不行嗎？
“上野君。”一隻完美的大手壓在我肩膀上，藍染惣右介低頭對上我的眼。
我的身體猛一僵，又不動聲色地放鬆，再不以爲意笑笑，“完全沒有的事，藍染隊長多心了。”Boss，您確定自己是貨真價實的知心姐姐？
“上野君。”藍染惣右介稍稍加重語氣，手也微微收緊。
我無辜回望他，“藍染隊長？”
女人之間的事，在絕大部分男人看來，誰對誰錯都該被鄙視，他們甚至連做一個聽衆的耐心都欠奉，何況出自於豆腐嘴豆腐心的我之口？
藍Boss這不知同情心爲何物的貨就更不必提了。
不過相信如果是許裴文的話，大部分人都會同情她，轉而鄙視我的吧，至少剛纔我就被羣鄙視了。
“你啊……”對視片刻，藍染惣右介略微心疼地揉我頭頂，“只是女孩子，很多時候，稍微依賴一下週圍的人吧。”
“嗯，我知道了。謝謝關心。”
·
在這裡當然不可能看到亂糟糟的菜市場，而是一家家整齊乾淨的店面，就連流動小販都很少。
我帶着藍銀夫夫率先走進一家蔬菜鋪，和老闆石川佳奈打招呼，“石川奶奶，好久不見。”
看到我，石川佳奈顯然很高興，顛簸着小步子迎上前，“上野醬，好久不見！”和我寒暄幾句，轉向我身邊的兩名死神，“這位莫非是藍染隊長？而這位，……市丸副隊長？”
“嗨！石川奶奶。爲什麼……？”
她曾經一個噴嚏，摔倒在地，骨折了好幾處，被當時初來乍到的我撞見，阻止了旁人準備背到萬和堂的行爲，並用半生不熟的日文磕磕碰碰地拜託大家先固定好折斷的地方，再找來一塊大木板擡過去。事實證明我的處理方法是對的。然後她和我迅速混熟，而她是這裡最年長有聲望的長輩之一，和她熟，等於和這一整條街的人熟。
石川佳奈道：“褐色頭髮，黑框眼鏡，隊長羽織，不就是五番隊的藍染隊長？話說，藍染隊長對上野醬的事，是怎麼看的？”
我：“……”
藍染惣右介輕點眼鏡，笑容有些無奈，“石川桑……”
“抱歉，藍染隊長，就當我這個老人家倚老賣老吧，但我作爲長輩，不得不過問。說起來，我們上野醬，可是非常熱心善良的好孩子，藍染隊長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和她交往？”
石川桑，求你別說啦！
藍染惣右介只是笑，“石川桑難爲我了。”
“嘛，你們年輕人的事。”石川佳奈安慰地看我一眼，任一切在不言中，再轉向市丸銀，“而藍染隊長身邊，總跟着一位銀髮男子，一定就是市丸副隊長對不對？”
“是吖。初次見面，石川奶奶。”狐狸的態度雖說不上彬彬有禮，但也算客氣，看得我心裡有點發毛。
石川佳奈熱情寒暄。
藍染惣右介笑如春花，“白菜多少錢？”
石川佳奈的反應很大，“說什麼錢，上野醬是我的救命恩人，隨便給點材料費和辛苦費就可以了。”
我忙擺手，“石川奶奶，不行！”
石川佳奈笑容慈藹，“怎麼不行，我知道上野醬當上死神之後就一直很忙，但只要偶爾抽空過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就已經很高興了。”
我的鼻子不由泛酸，“嗯，一定。”
“我們的毛豆，記得上野醬喜歡。”
“上野桑，家裡的大米還夠嗎？我家的很新鮮哦。”
“香蕉剛摘下來不久！”
“番茄又大又紅又新鮮。”
“嗨！上野醬喜歡的香菇。”
“藍染隊長，聽說你喜歡吃豆腐，我們店的豆腐是用上好的黃豆現磨的。”
“市丸副隊長是出了名的喜歡柿餅，對不對？”
……
三名死神一路逛過去，商販們紛紛熱情推銷，還爲我們精心挑選。
“上野醬以後要帶常來啊。”
“要好好加油和藍染隊長談天氣哦！”
“以後常來！要和藍染隊長幸福啊！”
“市丸副隊長也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幸福啊！”
“慢走！”
……
這樣怎麼還好意思來啊扶額！
在衆整的歡送聲中，我和藍染惣右介各自抱着一大袋食材滿載而歸，市丸銀左手提香米右手捧大南瓜——好囧。
我道：“左鄰右舍的，人都很不錯，就是有時候太熱情難以招架，讓藍染隊長和市丸副隊長見笑。”
“沒關係，沒想到上野君非常受歡迎。”
“是吖，大豐收吖。”
“嘛，嘛。”有這麼一羣鄰居，竟然還死巴着一坨不算朋友的朋友不放，並自怨自艾，我是傻瓜嗎？
“幸福呢……”
幽幽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氣鑽入耳朵，我一驚，轉頭的時候好巧不巧看到藍Boss微笑的側臉上，鏡片閃過一道疑似明媚憂傷的光。
不會不小心觸了他的逆鱗吧？我忙問：“藍染隊長和市丸副隊長認爲，什麼是幸福？”
“幸福？是看到屍魂界的明天更美好，看到大家幸福的笑臉吧。銀和上野君呢？”
市丸銀道：“我的話，每天有吃不完的柿子和柿餅就滿足了吖。”
——好官方的答案！我老老實實，“我認爲，好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藍染惣右介托起眼鏡，“是嗎？”
我點點頭，“嗨！在我看來，一個人之所以認爲自己不幸福，是因爲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生活在幸福中。不過，最幸福的，應該是爲另一個人心跳吧。很奇怪的想法對不對？”
——別看我，這些文藝裝數字的臺詞，我已經醞釀了很久，就等着某天對他說出來。
藍染惣右介道：“不。這麼想着的上野君，很認真，也很可愛。”
我停下腳步，輕輕拉住他的羽織。
他一頓，也跟着停下，垂頭俯視我。
“藍染隊長和市丸副隊長認爲自己幸福嗎？”
“我？還好。”
市丸銀也知道自己是純屬湊數的，“阿拉，我也是。上野醬呢？”
鬱悶，又把皮球踢回來！“就目前來說，不夠幸福。”
藍染惣右介問：“爲什麼？”
我垂下眼簾，“因爲，沒有人爲我心跳。”
藍染惣右介一怔，輕輕笑了，“總有一天上野君會幸福的。”
“是吖，上野醬不必擔心吖。”
這種模棱兩可的話說了等於沒說！
藍染，雖然已經對你不再剩有多少善意，但請容許我最後一次單方面默默地和你交心，即使你本人可能完全不在乎。在你完全失去這一切之後的某天，你會發現，現在的自己其實非常幸福。
人最鬱悶的不是得不到，而是曾經擁有的再也回不來。
藍染，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請千萬千萬，絕對絕對，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心，好嗎？
我轉而擡頭，對上他的眼，也輕輕一笑，“藍染隊長和市丸副隊長也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