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虛夜宮, 討厭我的房間,即使寬敞,即使我把自己的房間依照以往的審美裝點成純中式的古樸大方。
這裡, 原本是簡單又純粹的地方, 卻因爲某個傢伙的亂入, 連呼吸都變得壓抑。
七拐八彎地快步走出刺白的宮殿, 仰望清冷的月芽, 我的眼睛總算舒服了些。深深吐出口濁氣,正準備打開黑腔,身後一個聲音叫住我。
“那個, 上野……桑……”
我回轉身,看到七原綾猶豫的目光, 掛起職業微笑, “啊, 是綾桑,有事?”
剛纔沒剋制住脾氣, 發了次威,引起了她的警覺……那樣不好,很不好。
瀞靈廷幾乎所有算得上人物的死神,她叫起來都是姓加職稱,卻獨獨在私底下連名帶姓地直呼海燕大人, 敵意顯而易見。
對此, 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也隱隱察覺到她對我的不懷好意——我還沒天真到只要別人對我笑, 就認爲他們有多喜歡我的地步。
趁她把自己僞裝成做錯事的小兔子, 低頭醞釀情緒的時候,我緩緩朝鬼宿刀柄伸手, 突然一隻骨質表皮的豹子帶着滿身殺氣闖入眼簾。
“女人,和我打一場!”
我爪子沒停,不動聲色地劃過刀柄,理了理衣袖,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對不起,沒興趣。”
他一甩尾巴,“由不得你。”話沒落音就撲上來。
我閃過一邊,同時拔開鬼宿豎起。
“嗷——”
剖開皮肉的沉悶聲音,葛大貓慘兮兮地躺在沙地上,身體微顫,月光下發黑的鮮血從胸腹長長的裂口處溢出,四下擴散。
“別以爲你長得帥我就手軟。”丟下一句話,我正要轉身,卻聽到他不甘的冷哼。
即使痛得冒虛汗,他天藍色的雙眸也毫不掩飾輕蔑之意,“說什麼既不強,也不弱,屬於中等水平,實際卻是另一副樣子。我葛力姆喬最看不慣你們這種虛僞的傢伙。”
我戲謔笑笑,“只能說,你所生活的圈子比較單純,讓人羨慕。”走上前。
他一臉戒備,“女人,你想幹什麼?”
我蹲在他身前不遠處,給他施放治癒系鬼道。
他一噎,依舊神色倨傲,“別以爲這樣我就感激你。”
“嘛,我也不是爲了得到你的感謝,大、貓。”自大又臭P的小鬼,不要以爲自己顏值高、實力夠強就可以爲所欲爲,日後有得是牆壁給你碰。
他不耐,“你眼睛瞎了嗎?我不是大貓,是豹子!名字是葛力姆喬·賈卡傑克。”
我譏笑,“正好,我也不叫女人,叫上野一美。”發現他在看我,挑挑眉,他立即嘖一聲,瞪過一邊不再說話。
葛傲嬌就是葛傲嬌!治好傷的瞬間,我出其不意地揉了揉他的脖子——冰涼無機質的觸感,卻意外的充滿爆發力和彈性,手感超好。
他炸了,觸電般蹦出好幾靈米,“喂!你!”
看來,拿人手軟果然真理,還以爲他會毫不猶豫地撲向我的喉嚨呢。我心情大好地站起身,意猶未盡地搓搓剛吃過豆腐的爪子,刻意笑得無賴,“不服氣?現在的你可是欠了我人情啊,先想着怎麼償還吧。”
“上野一美!”
我微微笑,不再理會炸毛的大貓,示意過愣在一旁的七原綾,打開黑腔。
很快從黑腔出來,回到自己的家,一踏進客廳,一隻1.3m的肥布偶就眼淚汪汪地飛撲到我懷裡。
“主人,有壞人!他搶走了我爲你熬了好幾個小時的湯,還吃了你的午餐!”野醬滿臉控訴,圓坨坨的爪子指向坐在餐椅上的某個吃得津津有味的銀毛身影。
發現我們在看他,笑眯眯地示意手中夾着菠菜的筷子,“上野醬,你家義魂丸醬的廚藝非常好吖,是你教的吧?沒想到以前一直用敷衍的態度招待我和藍染隊長,會惹人生氣的哦。”
我臉一沉,“市丸隊長,即使當上了三番隊隊長,你也還是無法養活自己嗎?”
“阿拉,說話太沖,小心嫁不出去吖。”
“被一隻臭狐狸吃垮,變得一窮二白纔會嫁不出去吧。”
“原來上野醬已經另外有在意的人,想結婚了?”
我走到餐桌邊,看着滿桌的風捲殘雲,所有能吃的全被吃去七七八八,曖昧笑笑,“是啊,我很早以前就對三番隊的市丸隊長一見鍾情二見定情,三見恨不得定終身,就是不知道他對我有沒有那個意思。”
他的嘴咧得更大,“阿拉,我的榮幸吖。”
對付一隻口齒伶俐又臉皮厚如城牆的狐狸,口味輕一點的話還真沒轍,早知道上次偷偷請他吃蛋白質。
我憤然打個響指,桌上所有殘餘的食物全部消失無蹤,包括銀毛狐狸嘴裡正在嚼的,害得他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上野醬,別小氣吖。”
“什麼時候市丸隊長捨得把柿子柿餅無償分給大家享用的時候,再來和我談小氣不小氣的問題吧。”
“阿拉,怎麼又生氣了。其實是上野醬走得太急,忘了一樣東西,於是藍染隊長特別交代我過來轉交的。”說着慢吞吞掏出一本足有三四寸厚的冊子,得意晃了晃,“要怎麼感謝我?”
我把自己關進臥房,砸壞所有能砸的東西。
忍,我當然得忍,否則,活得到今天嗎?
以前總在想,那個人到底什麼時候拖家帶口地昇天,現在看來,無論昇天與否,我都無法再置身事外。
陷害我的朋友,挖我牆角,故意激化七原綾對我的敵意,現在,又逼我親自對付最喜歡的同伴們……
藍染,或許,我無法活到你最終被草莓外掛打敗的那一天,但是,那一天的到來,絕對有我上野一美出的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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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柔和的陽光給整個空座町塗抹上一層感性的色彩,給人造成這個世界很溫暖的錯覺。
如果一個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持續地不順意,會不會連他身邊的空氣都變得沉重?
嘛,我有曾經掛念我、爲我着想的同伴們,日後,不管遇上什麼事,都能夠坦然面對吧。
時間又向後行進兩年,我在現世,已滿三年,再過七天,就要離開現世,回瀞靈廷去了。
現在,收到婚禮請柬的我,應邀參加石田宗弦和茉莉夏子——現在應該改口叫石田夏子了,參加他們二人的婚禮。
在一套豪華的維多利亞式別墅的私人花園裡,穿着酡紅色和服的我不知爲何與周圍的賓客格格不入,收到了若干怪異的目光。
石田夏子披着一身潔白的婚紗,和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石田宗弦,在衆人的祝福聲中互挽胳膊走過一扇扇花門。
這一刻她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夏子,你和你的家人,會一直幸福下去的。
一個身影站在我身邊,“上野君?竟然穿了和服,少見呢。”
我轉頭,看到邋邋遢遢的大叔萬年不變的青白相間的帽子和鬆垮垮的浴衣披風,笑了笑,“浦原桑的穿着也讓人驚訝。”
細細想來,他和石田宗弦有交情,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不過,我好歹還穿着石田夏子親手爲我做的和服,他則過於隨性,且很容易被誤會成常年不洗澡,或即使洗了澡也無衣服可換啊。
“上野君,”他凝視前方,“世界很大,比任何人所能夠想象得到的,大得多,也複雜得多,而且,命運總愛和人開玩笑。”突然掏出小紙扇樂哈哈地攤開擺弄,同時恢復成一貫玩世不恭的語調,“呀咧呀咧,最近,爲什麼動不動就感慨,果然上了年紀就不一樣嗎?難怪上野君第一次見面就叫我大叔呢。”
“那些細節,浦原桑到底要在意到什麼時候?”他在提醒我?客套也好,純做人情也罷,他們實際上,並不像表面那般排斥我吧。“浦原桑,謝謝。”
他不動聲色地勾脣,壓低帽子,“謝什麼,我可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事,或說過什麼話,值得讓上野君道謝啊。”
我的笑容加深,“沒關係,只要我記得就好。”
“奇怪的女人。”他晃悠悠扇着風,正巧石田夏子那邊準備拋花球,氣氛High到不行,於是問:“上野君不一起嗎?機會難得哦。”
“我就不……”
“一起吧,沾點喜氣也好。”
我話還沒說完,四楓院夜一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不由分說把我拖向興高采烈等花球的女人堆裡。
“準備好了嗎?要拋了!預……備……!”
石田夏子背對着我們,高高拋起花球,很快一個物體呈拋物線朝我的方向飛來,我下意識接住,愣了愣。
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樂的恭喜聲,她迴轉身,對着我的眼,一時間我鼻子發酸,忙垂頭,收拾好表情再擡起。
她提着裙襬走過來,笑容燦爛到不行,“下一個幸福的女人就是你嗎,名字?”
“叫上野一美。謝謝,夏子桑。”聲音控制不住地乾啞。
“不客氣。叫夏子就好。”她挽起我的胳膊,“上野君,爲了我們大家幸福的將來,一起努力吧!”
我也笑容爽朗,“好啊,夏子。一起努力,絕對!”爲了你和你的家庭幸福的將來,也爲了我和我的同伴們幸福的將來。
一起努力吧!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