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公主和駙馬而言,黃傑和趙福金的座位靠前,地位自然也是靠前,順帶着遭受的眉槍目箭也是不少。
總而言之,坐下之後黃傑便也覺得周身上下不時都會有冷颼颼的感覺襲來,也就瞧見一個個出了閣的公主們都用可以殺人的目光死命來盯,尤其是趙金奴最爲過分,時不時就會橫眉瞪眼的故意挑釁,要不是長公主趙玉盤在極力壓制,還有大駙馬曾夤也不時主動的跳出來擋槍化解氣氛,只怕黃傑當真要被這些公主們用目光給活活抽死。
好不容易待到罷宴,鄭皇后便也宣了衆公主伺候她返回寢宮,便也有內侍來引了衆駙馬等人出了延福宮,去往禁門處等候。
皇姑等人自然先走,待禁門之處無了旁人之時,便也見得大駙馬曾夤領着衆駙馬主動上來與黃傑拜道:“黃賢弟,且受某等一拜!”
見大駙馬居然領着衆駙馬來給自己行禮,黃傑也是一愣,忙也還禮道:“兄長何故如此?”
曾夤好似做賊一般左右看看,確定身邊並無閒雜人等後,便也笑道:“賢弟所爲,可算漲了我等的志氣!”
黃傑一看,倒也看出衆人面有尷尬之色,還是曾夤主動來爲黃傑再次引薦了一番,其餘幾位駙馬分別是:成德帝姬駙馬向子房、順德帝姬駙馬向子扆,顯德帝姬駙馬劉文彥、柔福帝姬駙馬陳賢,安德帝姬駙馬胡輔之、惠福帝姬駙馬孫鳳戎。
這其中向子房和向子扆不用說就是兩兄弟,乃是政和七年秋闈時被榜下捉的婿;劉文彥其父乃是現任的桂州觀察使,政和七年冬參加鎖廳試後被招;陳賢和胡輔之的父輩則都是京官,一個是兵部員外郎,一個是大理寺少卿,算是典型的政治婚姻,政和八年剛成的婚;孫鳳戎的父親乃是西軍將領、如今的利州知軍,然後這廝是去年初來京考武舉的時候被趙官家給抓了婿。
看着他們一個個既愁眉苦臉又歡欣鼓舞的樣子,黃傑倒也知道這趙家的女婿的確不好做,瞧着一夥人被晾在禁宮門口也不是個事兒,黃傑便與他們閒談起來。
卻說起來,幾位駙馬裡好幾人都是榜下被捉,向氏兄弟、劉文彥、孫鳳戎還有曹晟全是,一個個提起當初一失足成千古恨之事,都是痛不欲生,悔之晚矣的表情。
這“榜下捉婿”是乃是如今大宋的一種特殊民俗,即在朝廷發榜之日,各地富紳們全家出動,爭相挑選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情景簡直就是搶,坊間便稱其“捉婿”。甚至,一些富紳還明碼標價,只要答應娶了自家女兒,便給多少多少的嫁妝,而這種近似金錢交易的“捉婿”也還真有市場,比如說向氏兄弟便是中了此道。
便說當初秋闈時,向家兄弟雖然都只考了三甲的名次,但他們畢竟是東京本地舉子,才貌雙全,在監生當中還算有些名氣,也有教諭願意舉薦他們二人入太學深造,哪知卻是在發榜那日,糊里糊塗就被便服私訪的趙官家給瞧上了,據說當時趙官家倒也沒許什麼金銀財帛,只是說家中有一雙女兒芳華正好,想請向家兄弟見上一見再做定奪,然後……然後悲劇了!
至於曹晟則更慘,他是在前往貢院準備考試途中被“搶”去做了駙馬,爲此據說曹家的老夫人差點穿上曹家祖傳的甲冑去宮中找趙官家理論。
當然了,真要論起來,黃傑的遭遇是要比他們“更慘”許多,只是後來黃傑的突然發威,卻算是給他們這些駙馬漲了志氣,所以最近他們的日子似乎也好過了不少,因此曾夤這大駙馬也才領了衆駙馬來與黃傑示好。
一時間衆駙馬們也是聊得熱鬧,足足扯了小半個時辰的鹹淡之後,氣氛越發的融洽,險些便要就地成立一個駙馬會,當即約定來日定要尋個好去處好好暢談一番,黃傑便也大方直讓大夥兒得空邀約之後,便去黃樓就成。
也在這時,衆公主們也才姍姍來遲,但見隨侍的使女們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樣子,想來該也是鄭皇后發了些體己之用,衆駙馬們便也又轉換了性格,低眉順眼的跟着公主們轉回了。
長公主趙玉盤倒是好心,走時便也悄悄來與黃傑說道:“母后留了福兒說話,只怕要駙馬多候些時辰了!”
說着趙玉盤便也與黃傑眨了眨眼,黃傑自然是一點就透,忙也道謝不表。
這隨後黃傑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才也見得趙福金竟在鄭皇后的親自相送下出來。見母女二人眼睛都是紅紅的,黃傑自然不敢多說什麼,不管鄭皇后如何交代,他都是唯唯諾諾的一口答應下來。
自從事發之後,趙福金被鄭皇后召入宮中就沒回過駙馬府,黃傑自然明白這是趙官家和皇后怕生事端,卻不知道二人私下裡卻並無隔閡。
終於拜別了鄭皇后,黃傑便來扶了趙福金上了青花驄,又叫隨侍的護衛等人散開一定距離,便也共乘一騎回府。
卻說二人共乘,一開始趙福金還有些扭捏,待走得一段後便也軟了身子靠在黃傑懷裡,今日宴間趙福金倒也是一直不假辭色,如今見走上了街頭附近無人,這也才放下矜持,輕聲問道:“封娘母子……可好?”
黃傑輕輕點頭,答道:“還好!”
趙福金想想,便也道:“母后說……不妨便將封娘母子留在府中便是了!”
黃傑聞言一笑,便也低頭來瞧,但見懷中的趙福金面色通紅,想來說出這話也是費了老大的力氣,便將攬着她腰懷的手緊了一緊,道:“待封娘出了月子,自然叫她還居郡主府就是了,總不能叫你在姐妹們面前失了面子。”
趙福金聽來,本是通紅的面色不由一暗,張口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卻只來嘆了一口氣。
但說二人從禁宮左掖門出來,便也沿着望春門大街向東走,過桑家瓦子和任店街後,在榆林巷街轉南。在快將進入甜水巷第一街的時候,正好路過街口夜市,卻見幾個小郎各自挽着一籃滷貨叫賣,聽得有賣水煮秋蟹,黃傑便也買了半籃,就在路邊的食肆要了一壺醪糟米酒來佐。
這黃傑一身便服,趙福金身上也是一身水綠宮裝,二人坐在小攤上吃蟹倒也不算扎眼,只是趙福金瞧着黃傑手中成人巴掌大小的螃蟹,卻是一臉嫌棄的模樣。黃傑見了好奇,便也來問緣由,趙福金先是不答,後來被問得煩了,便也小聲道:“聽說這蟹蝦之物,愛食腐物?”
黃傑聞言哈哈大笑,便也隨手掰開一枚蟹蓋,將內中的蟹黃挑出送到趙福金鼻頭邊一晃笑道:“且好好聞上一聞,可是當真有人味兒?”
趙福金聽得黃傑調笑,卻是眉頭一變,急忙掩口乾嘔起來,而且還不作勢乾嘔,嘔了幾聲後當真吐了東西出來。
黃傑見狀一驚,急忙抓了她的手來探脈,不過十數息後,黃傑的表情也就突然從一臉的驚愕轉成了狂喜,大叫一聲:“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