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剛進忻州城,楊榮就看到滿城的官員和百姓都站在街道上迎接他,不過這次百姓們臉上的神情並不完全只是欣喜,其間還夾雜了濃重的憂慮。
縱然如此,楊榮還是能感覺到,百姓們是在真心的歡迎他回來。之所以他們會憂慮,或許是因爲這次的和談並不成功吧?
忻州百姓給楊榮帶來的感覺,與在遼國南京時,那些南京的百姓朝他丟菜葉和臭雞蛋完全不同!
向他丟菜葉和臭雞蛋的,都是擁戴他敵人的百姓,而忻州纔是他的家,纔是他該生根的地方!
在一臉擔憂之色的魯毅等人陪同下,楊榮回到了西塞軍大營,當他看到滿營的官兵都在列隊等待着他的檢閱時,滿意的點了點頭,向官兵們喊了一嗓子:“兄弟們辛苦了!”
“恭迎上將軍回營!”官兵們把視線都投在楊榮的臉上,齊齊迴應了一聲,數萬人同時喊出這一嗓子,直震的楊榮感到耳朵都有些發麻。
回到離開好些日子的營房,楊榮剛一坐下,不等衆將先向他稟報忻州大營內發生的事情,就先向留守在營內的魯毅問道:“最近寧化軍過來的兄弟們訓練的如何了?”
“回稟上將軍!”見他問起寧化軍的那些兵士,神情裡帶着幾分欲言又止模樣的魯毅站了起來,他先是猶豫了一下,好像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要說,可他終究還是沒說出來,只是雙手抱拳對楊榮說道:“自從上將軍離開後,花青與董飛虎二人完全接手了他們的訓練,起初他們還都是叫苦不迭,這幾日不知爲何,竟沒聽到有人叫苦了,反倒是一個個訓練的都很賣力。”
“哦?”楊榮歪着頭,沉吟了片刻,臉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對魯毅說道:“這樣吧,回頭讓花青和董飛虎來我這一趟,我有話問他們。對了,還有夜刺營規模已經擴大,他們的任務也有所改變,你去準備一下,將那些早先準備好的鎧甲發放一部分給他們,另外再按照李繼隆將軍靜塞軍的鎧甲樣式,給他們每人打造一套胸甲。”
魯毅應了一聲,接着向楊榮說道:“今日聽聞上將軍已進入忻州地界,秦大人特意在凌雲樓準備了一場酒宴,爲上將軍接風,上將軍的意思是……?”
“去!當然要去!”楊榮點了點頭,對魯毅說道:“不過要問清楚,是秦大人自己掏銀子還是用的府衙官銀,若是用的官銀,就讓他把酒宴給退了。”
“說起這件事,我想起來了!”說到這裡,楊榮站了起來,對魯毅說道:“眼下我已是忻寧軍的節度使,這軍政全都要管起來,告訴下面的官員們,從今天起,任何人擺宴招待賓客,一律不準使用官銀,凡有違反者,一律革職,發回吏部,由吏部另行委派官員!”
“是!”魯毅站了起來,雙手抱拳應了一聲,這才走了出去。
楊榮的這條命令一下,屋內坐着的將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若是這條命令開始執行,就意味着忻州和寧化軍的官員從此就再沒什麼特權了,連擺酒宴招待賓客都不能使用官銀,憑着他們每月那點俸祿,恐怕還真不夠擺幾場宴席宴請朋友的。
給魯毅安排過事情,楊榮雙手背在身後,帶着一干將令向校場走去。
還沒到校場,他就聽到校場上傳來一陣陣震天的喊殺聲。
剛纔官兵們還在列隊由他檢閱,這麼會工夫竟然就回到校場練了起來,還真讓楊榮感到有那麼一點不太適應。
若是官兵們一直都能有這麼高的覺悟,西塞軍的戰鬥力幾個月之後,定然能比過去再更進一層。
走上校場,楊榮發現,正在訓練的官兵並不是西塞軍的騎兵,而是那些剛從寧化軍合併過來的重步兵。
早先這些重步兵穿上沉重的步人甲,還有些步履蹣跚,眼下看起來,他們竟是能穿着步人甲奔跑如常了。
雙手背在身後,看了一會重步兵的訓練,楊榮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訓練太過殘酷,官兵們在進行相互搏殺訓練的時候,很多人臉上身上都被打出了血,可他們卻半點沒有懈怠的跡象,反倒是拼殺的更加賣力了。
“這是怎麼回事?”看到這一幕,楊榮扭頭朝還陪在身旁的王晉問了一句:“是誰制定的這種訓練計劃?”
“是花青!”看到楊榮的臉色,王晉心內多少有些忐忑,這種訓練,他早先也是覺得太過苛苦了,可花青和董飛虎二人卻對他說若不用這種方式訓練,西塞軍的重步兵恐怕幾年後都還不能拉上戰場。
“花青還真不錯!”楊榮點了點頭,想起早先跟魯毅說過,要讓花青和董飛虎晚些時候去見他,這纔沒將正在校場上忙着監督重步兵訓練的二人給叫過來。
“閻真呢?怎麼沒見她?”自從進入忻州大營,楊榮就沒見到閻真,從紅秀騎營地大門口朝裡面看了看,也沒見到她,他心內不免有些疑惑,這才向王晉問了一句。
“回稟上將軍!”楊榮問起閻真,王晉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連忙答道:“十多日前,有隊東京來的客商,在忻州城內留宿,因馬車撞了城內一老漢,那客商不僅不命馬車停下,反倒讓後續的馬車全都從老漢身上過去,硬生生的將老漢給軋死了。官府的衙差去抓他,他反倒帶着一羣僕役與衙差對抗,後來閻將軍得知情況,領着紅秀騎的人將他們抓了,其間打死了兩個惡奴,不想這隊客商竟與中書侍郎李昉相熟。有走脫的惡奴回到東京向李昉告了狀,李昉派了個人過來,將閻將軍給抓了,眼下正關在忻州大牢裡。”
“抓幾天了?”聽了王晉的話後,楊榮臉色霎時變的鐵青,冷冷的向王晉問了一句。
“回稟上將軍,已經抓了兩天了!”王晉低着頭,看着楊榮的時候,表情裡還帶着幾分忐忑。
“嗯!”楊榮點了點頭,對王晉說道:“去,把李昉派來的人給我叫到忻州衙門。那些客商走了沒?”
“客商還沒走。”聽楊榮問起客商,王晉連忙答道:“因爲他惡意軋死了老者,與閻將軍打死惡奴案有關,我等並沒放他們離開!”
“把那些人全都給我抓到忻州衙門來!”楊榮冷着臉,很是不滿的對王晉說道:“幾條仗着人勢的狗,就能把你們給爲難成這樣?有人敢抓閻將軍,你們做什麼呢?你們的兵器是切菜的?除了當今聖上,無論是誰派來的人,只要敢抓我的兵,全都給我把他們砍了!”
說完話,楊榮領着一干西塞軍的將軍和那些跟他一同回到忻州的夜刺營官兵,扭頭朝大營外面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紅秀騎大營裡,幾個兵士趴在大營門口,偷聽到了楊榮的這番話,連忙跑進營內,向徐錦娘和另外一位軍都指揮使稟報了。
“我就知道上將軍會給閻將軍撐腰!”聽了兵士們繪聲繪色學完楊榮說的話,徐錦娘站了起來,對那幾個兵士說道:“姐妹們,點齊兵馬,接閻將軍回營!”
徐錦孃的這條命令一出口,紅秀騎的女兵們全都跑出了營房,一個個自覺的列好了隊,等待着與她一同去迎接閻真回營。
“用不了這麼多人,來一百個,你們這一都過來!”見所有女兵全跑了出來,徐錦娘朝着一都女兵招了下手,領着那一百名女兵徑直出了紅秀騎大營,向西塞軍大營門口去了。
楊榮領着一大隊人,氣勢洶洶的進了忻州府衙,一進衙門,就對身後跟着的陳芮說道:“去,把閻真給我從大牢裡放出來,誰若是敢阻攔,格殺勿論!”
陳芮應了一聲,帶了十多個夜刺營的官兵朝着忻州大牢去了。
聽說楊榮來了衙門,秦思成連忙迎了出來,一見楊榮鐵青着臉,頓時明白過來他是爲什麼到衙門的了,連忙對楊榮說道:“節度使大人,下官正有事要向大人稟報。”
“爲何關押閻真?”楊榮沒有給秦思成回禮,也沒問他有什麼事要稟報,只是雙手背在身後,把臉扭向一旁,冷冷的問了一句。
“不是下官關押的,連看守閻將軍的人都不是忻州衙門的人!”秦思成躬着身子,誠惶誠恐的對楊榮說道:“是李丞相……”
“狗屁丞相!去他**的丞相!”不等秦思成話說完,楊榮開口就罵道:“那狗.日的李昉,現在只是箇中書侍郎,他算哪根雞.巴上的鳥毛?讓人跑到我們忻州來撒野?”
楊榮這麼一罵,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出大事了,看來不死個幾十口人,這件事恐怕是消停不下去了。
臉色鐵青的楊榮站在忻州衙門裡正罵着李昉,陳芮和十多個夜刺營的兵士跑了回來,其中兩個兵士還擡着遍體鱗傷已經昏迷過去的閻真。
“閻真,閻真,你醒醒!”看到閻真,楊榮連忙跑了上去,兩隻手捧着閻真那張髒乎乎的小臉,高聲呼喊着她。
昏迷中的閻真隱約聽到楊榮的聲音,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果然看到楊榮就在眼前,於是用一種很是虛弱的聲音對楊榮說道:“上將軍,你回來了……”
話纔剛說完,閻真兩眼一黑,又昏迷了過去。
“快!快送到衙門後面的廂房,趕緊找郎中過來看看!”見閻真又昏迷了過去,楊榮連忙對身旁的衆人喊了一嗓子。
心知要出大事的秦思成趕忙應了一聲,吩咐衙門裡的差役爲閻真找郎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