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搖了搖頭,正色道:“王世充,就算越國公肯跟你合作,這種合作畢竟也見不得光,如果大張旗鼓地保舉你出任高官,不是等於公開你們之間的關係嗎?我怕這樣只會適得其反,你是聰明人,應該不至於想不到吧。”
王世充冷冷地回道:“姑娘言之有理,這樣吧,今天只是我們兩家的第一次非正式接觸,你回去轉告越國公我今天所說的,可以一字不漏,不過我再強調一遍,我跟越國公,是基於共同目的上的平等合作,不是什麼從屬關係,他如果想跟我合作,那也得拿出足以讓我滿意的條件纔是。”
紅拂微微一笑:“王世充,你這個人有點太自以爲是了,既然你也要打倒楊勇,那即使我們什麼也不給你,你也不會收手的,對不對?”
王世充微笑着搖了搖頭:“不,紅拂姑娘,你說得不對,我報仇可以慢慢來,皇上現在龍體康健,看樣子再在位上二十多年也問題不大,我向王世積報仇都可以等上十年,找楊勇報仇等個二十年也問題不大,就算他當上皇帝了,我也不是沒有機會,不急,反正他也不知道有我這麼個仇人。
可是你們就不同了,上次越國公就上門逼問過楊勇,現在他最恨的就是越國公了,只要他一天還在東宮太子之位上,於公於私,都會和越國公是不解之仇,上次用了貓鬼來對付你們沒成功,以後還會出別的招,我可以慢慢等。可是越國公未必能這麼輕鬆自如了吧。”
紅拂的秀眉微微一蹙。王世充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也是楊素最擔心的地方,時不我待,這纔是最急迫的事,若非如此,楊素也不會冒險讓她在這種時候盯上王世充,探尋合作的機會。
紅拂沉聲道:“你的意思,我會一字不差地向越國公轉達,如果有了消息。我會想辦法通知你的。”
王世充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扔給了紅拂:“有了這東西,你隨時可以來我的滿園,也就是以前的極樂山莊,不過姑娘來時最好男裝打扮,要是能易個容什麼的,那就更好了,我那裡以前是風月場所,現在還有些以前的老客熟客來這裡撒潑呢,要是看到姑娘這樣的大美人。只怕會惹出些什麼事端,反而不好。”
紅拂突然笑了起來:“我蒙着面。你又怎麼知道我是美是醜?就是我出來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王世充,你難道有透視眼不成?”
王世充哈哈一笑:“王某閱人無數,閱女人更是無數,從姑娘的氣質和露在外面的半張臉,就能看出你的絕色,好了,多的不說,我相信紅拂姑娘以後會有真面目示我的時候,期待着你的早日回信。”
紅拂向着王世充拱手行了個禮,轉身向林中走去,路過一邊的的皇甫孝諧那無頭屍身處,她狠狠地踢了一腳,又啐了口唾沫在那屍體上,罵道:“忘恩負義的淫徒,不得好死!”說着雙足一蹬地,嬌小而婀娜的身形一動,如鬼影般地沒入身後的密林,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
王世充搖了搖頭,紅拂身上那淡淡的荷花香氣還在他的鼻尖迴盪着,象極了安遂玉最喜歡抹的那種荷花香水,不知爲何,這個姑娘給他的感覺象極了安遂玉,這也讓他剛纔有幾次都差點走了神,那可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事,即使是面對高熲和楊素,他也沒有這樣失態過。
王世充定了定心神,開始沉思起剛纔紅拂的話,從她話中的意思來聽,楊素是想把自己收爲手下,但現在又摸不清楚自己是真心投靠還是高熲派去的奸細,因此纔要這樣試探自己,楊素的情報能力極其可怕,而且自己曾經在他手下幹過,自己當年黑了來護兒,害得他現在都只能在閩地呆着看大海,而楊素對此心知肚明,在他面前想要裝小綿羊,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楊素找自己,就是想要用自己的心狠手辣,用自己這些見不得光的陰謀招數,現在奪位之爭,擺到檯面上的人望,軍功,都不可能有什麼增長點了,接下來要拼的,就是互相抓對方的把柄,攻擊對方的軟肋,甚至是設局下套,主動陷害,爲了那個未來的皇位,這幾位皇子都已經豁出去了,連高熲這樣的堂堂宰相都使出了貓鬼案這樣的損招,那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呢?溫情脈脈的面紗一旦私下,就是這些重臣們無所不用其極的連環殺招了。
王世充嘆了口氣,今天自己這樣兇狠殘忍地處置王世積和皇甫孝諧的家人,也是故意做給楊素看的,就是要讓他看到自己有多狠,有多黑,跟自己爲敵是怎麼個下場,以增加談判的條件,因爲以自己的判斷,楊素也是心狠手黑,跟自己可謂同路人。
這一點,從楊素治軍時必先殺人立威,操縱手下的悍將爭功,使功使過的雙管其下可以看出。
反過來看,高熲雖然聰明絕世,權傾朝野,但跟楊素相比,還是略差了一點狠勁,做事總是留有餘地,包括貓鬼案,如果他把此事往謀反上靠,那樣也許就能成功了。
可是他只是把此案弄成了一個簡單的詛咒騙錢的案子,這就沒有觸動楊堅那根最敏感的神經。骨子裡,高熲還是捨不得對楊素,對獨孤皇后痛下殺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即使高熲躲過了這次,只怕下次來了機會,一樣無法把握,這纔是自己離開高熲,離開他的太子集團的最主要原因。
只是心狠手辣的楊素,一旦真的跟他合作了,即使名爲盟友,日後也不可能平起平坐的,自己的資歷地位擺在這裡,除非當到了柱國或者是尚書這樣的角色,不然跟楊素談平等那只是個笑話,自己這樣提,只不過是爲以後撈取更多的利益而增加價碼。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如果自己想要象離開高熲這樣脫離楊素,絕不會象這次這麼容易,楊素沒有高熲那坦蕩的胸懷,背叛他就意味着與之爲敵,以後要如何與之相處,實在是件頭疼的事情。
王世充的眼中光芒漸漸地黯淡了下來,他突然覺得投靠楊素不一定是個很好的選擇,紅拂離去時對皇甫孝諧屍體做的那個動作,以及說的話,明顯是在警告自己,如果將來對楊素選擇了背叛,那下場會比皇甫孝諧還要慘,而這一點,應該並非虛言。
這一次的貓鬼案,安遂玉裝神弄鬼,整得楊素神經緊張,他不可能知道安遂玉和高熲的關係,只會認定自己在此事上是受了高熲的指使,雖然這回楊素逃過一劫,但差點沒命,而且自己的夫人鄭氏也給這貓鬼所害,聽說現在還不能下莊出府,要說對自己心存芥蒂,那是不可能的,沒準聯手鬥倒了楊勇之後,就會回過頭來跟自己算這筆賬了。
王世充突然雙眼一亮,不投靠楊素的話,直接找上楊廣,也許是個更不錯的選擇,與楊素相比,身爲上大將軍,在北周時期就已經當到了上柱國的宇文述,早在開皇十年南征滅陳的時候,就已經投靠了楊廣,日後在楊廣擔任揚州總管,出鎮江南的時候,更是率重兵出鎮壽州,擔任了壽州總管,成爲楊廣的左膀右臂,甚至楊素最後下定決心加入晉王一系,也是靠了宇文述從中的牽線搭橋,通過走了楊素的兄弟,時任大理少卿的楊約的路子才實現的。
王世充嘴裡喃喃地念道:“宇文述嗎?”遠處皇甫家的方向騰起了沖天的火光,王世充的嘴邊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仁則,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