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興宮。
十三歲的代王楊侑坐在上首的大案之後,面色凝重,自從楊廣遷都之後,就把大興宮裡原來的龍椅和金鸞殿給撤除了,但比起一般的州郡的郡守府,這座原來的大隋帝宮仍然要氣派百倍千倍,只是偌大的大殿,下面站着的二三十位官員僚屬,卻是個個愁容滿面。
李靖已經換了一身大紅的官袍,站在殿中,朗聲道:“大王,李淵已經正式起兵造反了,現在他已經攻陷了西河郡,殺害郡丞高德儒,又派將軍張綸帶兵攻陷離石郡,殺害了郡守,也是宗室,曾經做過右候衛將軍的楊子崇。他雖然口口聲聲還是要尊陛下爲太上皇,甚至立您爲帝,但是反行已經畢露,現在當務之急,是出動關中軍隊,迅速平叛,不然以李淵現在每天都有上千人投奔附逆的情況看,再讓他發展下去,只怕難以控制了啊。”
楊侑咬了咬牙,說道:“李郡丞所言極是,但是孤現在手上沒有足夠的兵力啊,雖然斬了李淵留在大興城和河東各郡,那些以楊智云爲首的子侄,族人,可是李淵這老賊早早地報信給了各地的親屬,讓他們逃走了,更要命的是,李淵的那個女兒李秀寧,還有他的侄子李神通,最近拼命地在關中各路賊寇那裡串聯,居然把何潘仁,丘師利,李仲文這些關中反賊都給收編了。屈將軍,你來說說最新的情況。”
一臉陰沉,深目長髯的屈突通走了出來,嘆了口氣,說道:“大王,末將剛剛接到的消息,就連前兵部尚書段文振之子段綸,也在藍田起兵造反了,而且與李秀寧已經兩相呼應,聲勢很大啊。”
楊侑睜大了眼睛:“什麼,段綸也反了?他家世受國恩,怎麼會這樣!”
李靖搖了搖頭,說道:“大王有所不知,這段綸娶了李淵的女兒,老丈人造反,他自然也會跟隨,所以說李淵謀反,非同小可,他家在關隴世家中勢力龐大,結親衆多,遠不是一般的小股賊寇所能相比的,現在李淵在幷州掠地,他的女兒,女婿,黨羽們則在關中作亂,若是再拖延時間,讓李淵入了關中,那情況只怕會更加惡化,不可收拾了。”
屈突通咬了咬牙,說道:“現在光是李秀寧手下的幾路賊寇,就有七萬之衆了,號爲娘子軍,攻陷了武功,還有李神通和段綸各有精兵萬餘,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賊寇,多是這些關隴世家的部曲,家丁,也征戰多年,有戰鬥經驗,所以纔有如此浩大的聲勢,我的部隊幾次出擊,都沒有佔得什麼便宜,現在關中已經遍地烽火,馮翊那裡有孫華叛軍,扶風那裡有唐弼的叛軍的,再加上李秀寧,李神通和段綸這三股新興的賊寇,現在我們能有效控制的區域,只有大興周邊這點地方,自保尚且不足,還拿什麼去出擊消滅李淵呢?”
李靖厲聲道:“國難當頭,這時候就應該拼命了,李淵之所以能這麼快地組建起大軍,就在於他開倉放糧,李秀寧和羣盜之所以能有如此聲勢,也在於他們可以迅速地組織各地饑民,流民,這些賊寇能做的事情,爲什麼我們大隋官府做不到,難道人心是向着賊人,而不是向着我們嗎?關中不是沒有糧倉,永豐倉的糧食,堆積如山,可供二十萬人食用幾年,何不打開永豐倉,賑濟流民,徵募軍隊呢?如此,旬月之間,足可得十餘萬雄兵,足夠出擊了。”
楊侑的臉色一變,正待說話,一個聲音卻冷冷地響起:“開倉放糧,是需要聖上直接批准的,尤其是永豐倉這樣的國家戰備糧倉,李靖,你出這樣的主意,到底是什麼意思?”
衆人循聲看去,卻只見一個五十多歲,鬚髮花白,高大威猛的武將面帶怒容,此人正是前上柱國,平定了北齊宗室高寶義作亂的隋朝大將陰壽之子陰世師,以功臣子身份弱冠從軍,徵遼東時也以將軍身份率一軍出襄平道,頗有戰功,累遷到左翊衛將軍,現在和左候衛大將軍屈突通一起,負責京兆(大興地區)的保衛。
李靖勾了勾嘴角,說道:“陰將軍,現在已經是亂世了,不是平常的太平年間,百姓流民遍地都是,只要有口飯吃,就肯從軍,你不開永豐倉,那賊人就會地打開他們所佔的州郡官倉,把這些百姓吸引去從軍附逆,現在聖上遠在江都,消息隔絕,關中兵力不足,不是教條行事的時候,要想既對付關中羣賊,又分出精兵去消滅河東的李淵,只有開倉募兵這一個辦法了。”
陰世師慨然道:“靠着開倉放糧來招募饑民,流民,這跟反賊有什麼區別?就算招來的兵,也沒有什麼軍事經驗,派不了大用場,我有一計,不用開倉放糧,按朝廷平時的節度開支,就可得數萬精兵!”
楊侑的精神一振,連忙說道:“陰將軍有何良策,快快說來。”
陰世師說道:“雖然李淵的女兒,女婿們作亂,但是其他的關隴世家,附逆的並不多,尤其是住在大興城內和周邊的關隴家族們,仍然是心向朝廷,他們的子侄有許多都在出關作戰的龐玉,霍世舉軍中,也有不少在大興城現在的守軍之中,投鼠忌器也好,忠於大隋也罷,這股力量,是可以動用的。”
李靖冷冷地說道:“他們已經是子侄從軍,爲國盡忠了,還怎麼繼續動用?”
陰世師哈哈一笑:“子侄是從軍了,可家裡不是還有人嗎,有家丁,有部曲,有別的子侄,這些人全都動員起來,足有勝兵幾萬呢,而且都是有經驗的老兵,戰鬥力可比那些流民要強多了。”
李靖的臉色一變:“你這是胡鬧,這些關隴家族的青壯子侄都從軍了,家裡就剩下些四五十歲的老人,還有十幾歲的小孩子,再有些種田的部曲,家丁,你讓這些人從軍?他們能打得了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