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狗蛋除了知道自己和辛絝是雙胞胎以及自己是謝錦越的孩子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看到辛燕也覺得有些尷尬,畢竟自己曾經……
狗蛋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曾經什麼?曾經喜歡過她?
這個想法一旦被發覺, 便再也無法抹去, 狗蛋現在覺得自己耳根都是燙的, 好在自己一直在幫着家裡做農活, 脖子是被曬得最黑的地方, 就算是紅了也看不出來。
狗蛋從來都沒有這樣心緒煩亂的時候,辛絝還在一旁火上澆油,弄得他更是想要跳進城北的那條溪中去, 他在從前煩躁時候都是這樣做的。
但現在這裡不是城北,據說是辛燕未來夫婿的宅子, 門前有金泥匾額, 磅礴大氣地寫着“定國侯府”四個大字。
正無所適從着, 一個軟軟的聲音傳入狗蛋耳中:“狗蛋哥……”
是山泉吧,比溪水更爲透徹甘甜, 帶着獨有的清新,澆熄了狗蛋心中的燥鬱,他不由自主地答道:“誒——”
話甫一出口,他便感受到了一旁來自辛絝的極爲鄙視的目光。
辛絝的目光分明在說:我就知道你喜歡我妹妹。
不想和心思像狐狸一樣的辛絝多作爭執,狗蛋把頭別開, 企圖無視辛絝挑釁的目光, 但是頭一旦從辛絝這邊別過去, 就正對上辛燕水靈靈的一雙眼。
狗蛋心像是跳漏一拍一樣, 撓着頭悶聲道:“我肚子有點疼, 去一趟茅房。”
然後轉身便走了。
辛燕微微張口想要喚住他,結果狗蛋走得飛快, 她還沒來得及出聲便逃了個沒影,謝錦越見此情況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對辛燕道:“算了,由他去吧。”
當年爲了保護他纔將他送給了李家夫婦,說到底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怎麼會不心疼呢,這些年和李家夫婦一直走得近,還是爲了看自己的這個孩子過得好不好。
如今卻因爲辛燕,或者說是她的私心而說出了事情真相,他的不能理解在謝錦越的意料之中。
但是事情的發生都在謝錦越的意料之外,誰會料到京城那邊會突然惦記起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呢,若不是這一遭,她大概早就忘記當年的事情了。
這樣想着,謝錦越不由得將辛老二的手挽得緊了些,辛老二似乎是感受到了來自謝錦越的情緒,他低下頭來,對着謝錦越露出一排潔白的牙,憨厚地笑了笑。
夫妻二人好久不曾這樣膩歪了,辛絡辛琢一對活寶見狀也在旁邊挽起了胳膊,學得有模有樣,惹得辛燕咯咯發笑,她一邊笑着一邊看見辛絝仍舊在門口沒過來,便喚她:“二姐——”
“嗯?”辛絝揚了揚眉,辛燕對她招手:“你過來呀!”
沒奈何辛絝搖搖頭笑着走了過去,辛燕一把捉住她的衣袖,一副生怕她溜了的模樣,對她笑。
辛絝擡手點了點她眉心,沒好氣地道:“傻笑什麼呢?發熱將腦子燒傻了?”
辛老二一聽辛絝這麼說辛燕,便有些不樂意,在旁說道:“二丫,怎麼能這麼咒你五丫妹妹呢?”
辛絝嘖嘖道:“我這是咒她嗎?分明是誇她,她是命好遇上了雲世子,若換做是別人,早把她給賣了,她指不定還替別人數錢呢!”
辛老二本來想反駁,但是這閨女實在是伶牙俐齒,從小就能將他說的吹鬍子乾瞪眼,他只得悻悻地嘆一聲:“女兒大了,管不住了啊……”
這句話卻將辛絝惹得鼻頭一酸。
這個善良的莊稼人,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卻視如己出,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這是怎樣深厚的感情。
辛絝心腸軟了些,脾氣卻擺在那裡令她不肯低頭,辛燕適時地說道:“沒有啦,二姐,你好像瘦了。”
辛絝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臉,反問道:“是嗎?”
“是呀,”辛燕點頭,“不信你問阿孃和三姐四姐。”
辛絝看過去,辛絡辛琢並排着猛地對她點頭,謝錦越走過來捏了捏她的手,又環着掐了掐她的腰,辛絝怕癢,忍不住笑道:“阿孃你做什麼呢?”
謝錦越臉上浮起心疼的神情,辛絝瘦削的身影倒影在她的瞳孔中:“二丫,你最近受累了。”
這個女兒不知道爲什麼,心思最多,且愛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發生這些事情,想得最多的應該是她,怪不得她瞧着沉默了不少。
謝錦越記得她之前並非這樣寡言,只遠遠站着看旁人歡笑。
不,應該說是這樣的情形很早以前是發生過,但也就那樣短短一段時間,謝錦越以爲是尋常女孩家的心理變化,並沒有太過在意,好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辛絝就恢復正常了。
那個時候辛絝也是站在窗口抱着手臂看辛絡辛琢在院子裡玩耍,冷清清的表情,彷彿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她不屬於這裡。
謝錦越心裡突然漫上恐慌,她的眉頭顰起,問道:“二丫,你心裡有事就告訴阿孃,別憋着。”
辛絝沉默了片刻,擡起頭來,目光從謝錦越到辛燕,再到一旁的辛老二與辛絡辛琢,最後,她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對家人開口說道:“我要去京城。”
“什麼?”
楚蒙一聲尖叫,辛燕連忙去捂住了她的嘴,急道:“你想被人發現嗎?”
“啊抱歉抱歉,”楚蒙把辛燕的手掰開,吃驚地道,“你二姐要去京城?爲什麼啊?”
“她說,她要去找一件東西,那個東西就在京城。”辛燕擰着眉,楚蒙見了就去揉她的眉心,辛燕閉上眼笑道:“楚蒙別鬧……”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讓她去那吃人不眨眼的京城?”楚蒙放下手,月色涼如水,她攤手去接了一縷月光在手,握住後又展開,卻是什麼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說她一定要去,還說她和皇上說了……”
“她瘋了!”楚蒙不可置信地說道,“那小皇帝擺明了就不是個善茬,你二姐肯定是被他給誆去的!”
“可我覺得我二姐並不是會被別人騙的人,”辛燕睫毛長長地,垂下眼來遮住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她說要去,便是一定會去了。”
忽來的風是潮溼的,連帶辛燕的聲音也被潤了個透:“楚蒙,你要走了,我二姐也要走了。”
眼見着她便要落下淚來。
楚蒙一慌,誒了一聲將她摟在懷裡寬慰道:“又不是見不到了,你不告訴我了麼,分別是爲了將來的重逢,我會回來看你的呢,你二姐也會的。”
“是嗎?”辛燕喃喃地說道,“我只是很難過,道理我都是懂的,勸你的時候我也是懂的,可是換做是自己,便有些不知所措。”
“你會回來的吧,楚蒙。”辛燕像是在哀求,“答應我吧,你會回來。”
楚蒙撫着她的肩膀,輕聲道:“我當然會回來,我爹孃還在這裡呢,還有我那個不成器的哥哥,我的家在這裡,我不回來我去哪裡?難不成真的死在某座孤島上?千百年後別人發現那一截截的白骨都不知道是誰的,我纔不要這樣。”
“不許胡說!”辛燕捂住了楚蒙的嘴,氣鼓鼓地道,“你纔不會死!”
“好好好。”
楚蒙滿口答應着,眼神忽悠一瞟突然見着從不遠處的假山後面飄出的一片衣角。
那衣角的模樣很是眼熟啊。
楚矇眼中閃過一抹光芒,遂將辛燕摟得更緊了一些。
而辛燕正處於傷感的狀態中,並沒有發現楚蒙的這一系列小動作,反而順勢倚在楚蒙懷中,喃喃地在楚蒙耳邊說些什麼。
楚蒙則十分溫柔地撫着辛燕的背,這一幕在夜色中竟分外和諧。
然而假山後那片衣角的主人也正被一個人抱着,楚公子花裡胡哨的衣料子在夜間也騰着霞光,他抱着雲懷遠,以免他衝出去將辛燕從楚蒙懷裡給搶出來,苦口婆心地勸道:“阿遠你就不能忍一忍嗎?明天就大婚了,你今天是不能見小燕子的!”
雲懷遠冷着一張臉站在假山後面,低頭看了看楚徵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放開。”
“爺不放!”楚徵義正言辭地道,“這是爲你們好。”
雲懷遠:“你放不放?”
“不放!”
“……”
“不放不放就不放!”
楚徵手越抱越緊,整個人都要貼在了雲懷遠身上,雲懷遠嘴角抽了抽,正準備把纏在自己身上的楚八爪魚給扔出去,他們身後卻傳來一陣抽氣聲。
抱成一團的楚紈絝與雲二爺聞聲看去。
辛絝本來這幾日沒怎麼吃東西有些餓了,便吃了點宵夜,然後出來散步消食,誰知道她繞過假山來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她扶着假山突出的棱角看着他們倆,視線略略往下,正好落在楚徵抱着雲懷遠的手臂上,見他二人看過來,她打了個哈哈,訕笑道:“我只是路過,二位繼續。”
然後她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
楚徵長大了嘴巴,看着辛絝消失的方向,呆呆地問雲懷遠:“阿遠,枝枝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雲懷遠:“怪我?”
楚徵立馬鬆開了抱着雲懷遠的手,抱頭大喊道:“天哪!枝枝你回來!這是誤會!都是誤會!”
然而他忘了聲音太大,導致驚動了涼亭中正處於“卿卿我我”狀態的楚蒙與辛燕二人。
辛燕聽到了楚徵的聲音,猛地一驚,從楚蒙懷裡掙了出來,望向假山那邊,問道:“誰?”
說罷就拉着楚蒙跑了過去,分開那一樹柳,假山後的二人近在眼前,辛燕咦了一聲:“世子爺?你怎麼在這裡?”
話音還沒落,辛燕就被雲懷遠拽進了懷裡,只見雲二爺將辛燕打橫抱起,一句話也沒說,丟下楚家兄妹二人,抱着自己的嬌妻揚長而去。
楚蒙看了眼蹲在地上畫圈圈的自家兄長,哀其不爭地問道:“哥,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