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 工
土地下戶後,大家都很注重農時,而山區農作,多爲肩挑背磨,勞動強度大,需要很多勞動力,這對於家庭勞動力多的人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俗話說“人多好辦事”,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在八十年代前,每個農戶都是多子女家庭,七十年代更是我國人口出生的一個高峰期。到土地下戶的時候,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大都是學生,不是主要勞動力。而農家種植莊稼,是不能誤了農時的,誤了農時,會影響收成的。農家有一種說法,農時來了,種子早一天下地,收成就好一層。收穫季節也一樣,趕在秋日前把莊稼收回家,心裡的石頭纔算落了地。爲了不誤農時,山裡人家以換工來解決。也就是說,你家今天要下種或者收割,大家都來幫你幹,明天我家要幹,你來幫我家幹,有點像***同志游擊戰術中的“集中精力,逐個擊破”的道理。
我家姊妹四個,土地下戶的時候,三個是學生,大哥上高中,我和弟弟上小學,惟獨姐姐因病終止了學業,可她也不是家裡的主要勞動力。每到農時,我們家就得四處搬救兵。記得被我們搬得最多的就是大姑家,大姑全家七口,五個勞動力,他們家的活幹得快,幹得也好。兵搬來了,家裡就得做很多飯菜,而我和母親的任務就是做飯。母親分給我的任務就是從地裡把菜摘回來,然後再幫助母親磨一大鍋豆花,煮上十多、二十斤大米……姐姐還是得割牛草和豬草,弟弟雖然比我小,可他個子比我高大,力氣也大,可以擔糞到地裡去了,而姐姐和我卻自愧不如。所以,成績不怎麼如意的他在週末倒成了家裡一個勞動力。因爲做飯的事不需要很多人,我和母親也就能應付過去,只是做完了飯,送走幫忙的人後,我和母親總是腰痠背疼的。一次,姐姐以爲在家是好事情,自告奮勇要在家裡幫忙做飯,結果是幹活的人回來了,飯還沒有做好,弟弟埋怨了半天,而她也累得直不起腰,委屈得流起淚來。從那以後,姐姐是說什麼都不肯留在家裡做飯的。
記得那時做飯,除了煮臘肉外,還要做涼拌粉條或海帶,磨豆花等家常菜,要擺滿幾大桌子,因爲是體力勞動,大家的食量都很大,多了都好說,少了不夠吃。因爲做飯的次數多,知道怎麼安排時間,母親也不用吩咐我做什麼,自己就知道怎麼做了,慢條斯理做到中午,幫忙的人回來的時候,抹汗洗臉的水熱了,飯菜也上桌了……
有一年秋天種小麥,母親別出心裁地給大家做黃桷粑。大家不知道什麼叫黃桷粑吧,其實就是用米麪和玉米麪和在一起發酵後蒸的粑,吃起來有點酸酸甜甜的味道。因爲怕趕不上吃飯,前一天晚上,我和母親就把粑蒸好涼在簸箕裡,想在第二天給大家燒茶的時候吃。沒想到,第二天大姑和我的幾個親戚一來,拿起就開吃,邊吃邊還說好吃,還跟大家推薦,結果是還沒等到吃中午飯,粑就被吃得一個不剩了。中午飯也吃得遲了,不過,大家沒有抱怨,說是不感覺餓。
別人幫我們家下了種,從第二天開始,附近鄰居家要是誰家有事忙不過來,我的父母就得去幫忙,誰也不用說,也不用通知誰,到時候都就去了。即使在我們家有事忙不過來的時候,沒有來幫忙的人家遇見什麼事情,只要家裡有人閒着,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幫忙……這種互助的方法,在我們老家叫“調工換手”,直到現在都還沿襲這種耕作方法。一般情況下,調工換手是不講究吃和活的輕重的,農村有一句俗話叫“吃得虧,鑽得攏一堆”,即使這樣,農家也是實打實地對得起幫忙的人,因爲農村還有一句俗話叫“不討工錢要討吃”,所以,誰家有人幫忙,誰家都會做一桌豐盛的菜餚來招待大家。
當然,也有人家因爲幫忙的人多而請人做飯,做飯的人也算是調工換手,只是工種不同而已。在農忙季節,老人孩子都會調動起來,有一句話是這樣形容農忙“八十歲了躺在牀上的老孃都要抽起來剝蒜瓣子”,農忙的農村沒有閒人,更沒有偷尖躲懶的人,忙得樂融融,精神氣十足,希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