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發家路
哥哥高中畢業沒能考上大學，又回到了農村，有一所小學有意招他爲民辦教師，可他對教書不感興趣，可又不甘心做一個真正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他畢業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土地下戶了，國家已經提倡搞活經濟，允許搞個體經營，可搞經濟實體是需要本錢的，家裡沒有那麼多的本錢。可哥哥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信息，把眼光放在了大山上，用他的話說，整個八面山到處都是寶，就要看我們找得到，還是找不到了。
他是夏天回的家，回家後的第一步就是上山去挖藥材，最早挖的是蘆葦根。八面山多森林，溝澗頗多，而蘆葦就沿着溝澗而生。哥哥每天很早就上山去了，用他的話說就是早上涼快，中午的日頭太毒，曬得人有些受不了。因爲那時候蘆葦很多，哥哥幾乎在午飯還沒有上桌的時候就回來了，總是滿滿的一稀眼背篼外加一大口袋，放下背篼，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吃午飯了。吃過午飯，哥哥的任務是把蘆葦根鍘成一片一片的，扔在曬墊裡曬乾。我們這裡沒有鍘刀，鍘蘆葦根的刀是哥哥和父親自己設計的，記得是在一把宰豬草的刀尖部位打一個孔，然後用粗鐵絲穿過一塊厚木板，再穿過刀上的孔，然後又穿過木板，固定後用的。鍘蘆葦根的時候需要兩個人，一個人雙手用刀，一個人往刀下送蘆葦根。好在我和弟弟已經放假了，下午就被哥哥抓來當夫。就這樣，哥哥掘到了他畢業後的第一桶金。哥哥在賣蘆葦根的時候，聽說爆瞎子（一種藥材，但我不知道書本上該怎麼稱呼）比蘆葦根值錢，哥哥又開始上山採爆瞎子……光是採藥材這一塊，哥哥就幹了一兩年，採了十幾種。至於掙沒掙倒錢，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時大夥兒抽菸都是八分錢一包的，而哥哥抽菸是大家羨慕的“大前門”，而當時的大前門香菸大概是五毛錢一包。哥哥抽完了煙，就把煙盒外層拆開壓平了，貼在自己屋裡的牆上；裡層的錫箔就送給我和弟弟攢起來，等攢到一定時候，我們就把所有的錫箔和一些牙膏皮放在一個大瓷碗裡，架火熬化了，倒成錫坨，農閒時節，哥哥和弟弟拿它去做釣魚的工具。
哥哥不採藥材了，就幫着父母種地。記得是一個秋天的傍晚，哥哥的幾位同學倒家裡來了，向哥哥打聽誰家裡又古董。說起古董，父親自然就想起五、六十年代破“四舊”時，曾經平過一部分墳，平墳的人從墳墓裡淘走了不少寶貝，據父親回憶，又一座墳墓打開以後，屍體都還是完整的，身上衣服都是鮮亮的，棺材裡有許多首飾，人們把首飾搶了以後，就把屍體丟進了花溪河，那屍體見了風和水，很快就融化了。哥哥和他的幾位同學都感到很可惜，照文物的觀點來看，那屍體的價值遠比那些首飾有價值。哥哥和他的同學到了當年參加平墳的人家裡，看到過一根足有半尺長的金棍，哥哥的同學卻買不起，也就作罷了。後來，國家加大了打擊倒賣文物的力度和宣傳，哥哥的同學也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哥哥在鄉農技推廣站工作的幺姑爺的幫助下，開始喂長毛兔和肉兔。那時，縣裡的長毛兔很少，是縣畜牧局從外面進回來的西德長毛兔，我每天放學回家的任務就是幫哥哥去割草，最愛割的是地泡藤、三葉草……兔子的籠子是用小拇指粗的水竹綁的，那長毛兔牙齒癢的時候，啃得咕咕地響。每到母兔生小兔的時候，我們一家都高興得不得了，早早地就做好了準備，等着小兔的出生。兔毛是一月剪一次，縣供銷社纔有收購，一斤可以賣幾十塊錢。可喂兔子需要有耐心，哥哥沒有這份耐心，於是就把喂兔子的任務交給了我，開始尋找別的出路。
兔子不餵了，哥哥聽說山上的杉樹種子可以賣錢，而且還和縣林業局收購種子的人聯繫上了，學習了有關採摘種子的知識。於是，九月到十月，哥哥就開始上山採摘樹種了，當時，有人抱着懷疑的態度，說在我哥哥的眼裡，什麼都能賣錢，還問哥哥，腳下的土能賣錢不。哥哥沒有理會他們，揹着背篼和口袋，揣着一把剪刀就上山了。那年秋末冬初，哥哥每天都在上山爬，每天都在收穫自己的希望。杉樹種子是藏在杉果子裡的，需要在又日頭的時候背出來翻曬，母親的任務就是在農閒的時候幫哥哥曬杉果子。那杉果子帶着清香，在日頭底下，冒出些許杉油，繼而炸開了口，用草抓一摟，杉樹的種子就自己掉出來了，等到種子掉完了，杉果子就可以作爲燃料來燻肉或做飯了。那年，哥哥賣樹種狠賣了些錢，鄉親們的眼都紅了。第二年，也不用哥哥說，大家一窩蜂的上山採樹種，結果有的人採早了，發芽率不樂觀，而哥哥卻因爲採摘得當，時間適中，保證了質量，得到了認可。大家感到不可思議，於是找哥哥問了個究竟。第三年，縣林業局收購樹種的人找到哥哥，讓他代收樹種，條件是保證質量，給哥哥的報酬是每收購一斤標準樹種一毛五分錢的手續費。
後來，姐姐和弟弟也加入了採摘樹種的行列，弟弟添了自行車，還給家裡買了一臺14寸的黑白電視機和收錄機，姐姐自己也置辦了嫁妝。我家逐漸走上了山村享受現代化先進行列，弟弟更是不得了，一有空就把錄音機的聲音放得老響，遠遠地就能聽見。而我，因爲一直在學校讀書，後來又離開了農村，沒有掌握採摘樹種的技術，也不知道怎麼採摘樹種。而我的兄弟姐妹們也因爲農村產業結構的調整，成了剩餘勞動力，在有關部門的號召下，離開了家鄉，成了打工一族。從此，哥哥和大家一起，走上了打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