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瑞王朝 皇宮
六如軒是宮中一處特殊的房舍,位置就在皇帝寢宮物華宮左後方,雖然離物華宮並不遠,卻又因着曲徑通幽的格局並不能直接走去物華宮,而需要繞過三道水廊一小片竹林方至宮門.
這裡住着的便是天瑞王朝的十一王爺赫連徽墨。
成年的王爺少有住在宮中的,一般都有了自己的府邸,偏偏先帝去世前人人得封爵位,只漏了這十一王爺,沒有爵位也沒有賜予的府邸,當時未及舞夕之年的赫連徽墨便是隨着養母如太妃住在雲宸宮,誰知沒有兩年,如太妃也薨了,皇帝也倒並未另賜宮外府邸給他,只留了他住在自己寢宮之後的六如軒,這一住,便是五年。
“晴兒,王爺的衣裳打點好了麼?”
“已經好了,姑姑。只是送補的孔雀毛的大氅卻還未送回來,我已經叫小眉去催了。”
幽蘭扯了扯發澀的針線,卻發現線滯住了,只好先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揚眉道,“這晌兒王爺該練完字了,咱們去幫王爺換衣裳吧,也好早點出宮去,咱們這邊比不得其他府上,必得更爲謹慎纔好。”
“是,姑姑。”晴兒忙忙捧上裝着絳紫掐金禮服的盒子,跟在幽蘭身後,“姑姑,我瞧着王爺的形容卻是不太願意去八王爺那裡呢。”
“主子想什麼也是你猜的麼?”幽蘭蹙了眉,她是從前伺候如太妃的宮女,太妃薨逝後,皇帝也沒有換掉她,只讓她更爲穩妥地伺候十一王爺,這五年來,就爲着這六如軒的特殊位置,也是引來不少議論,“少說話多做事,平素裡我是怎麼教你的?”
晴兒卻是不怕她惱,笑了出來,耳朵上一顆花生大小的白玉墜子晃着,“姑姑,咱們王爺最是好性兒,纔不像其他王爺一樣,動不動就給人冷臉子看呢,所以啊,咱們這些做奴才的也不只把自個兒當奴才,全是一心爲着王爺呢,我就瞧他今兒提不起興趣來去參加八王的婚禮。”
八王爺與大理郡主聯姻,無疑是如虎添翼,本就是如日中天,這嬌妻又是來頭不小,這消息一傳出來,朝野都在議論着,說皇帝該添了樁心事。
“罷了,你這小蹄子,嘴上不牢靠,這宮裡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不明白麼?”幽蘭也明知十一王爺懶怠參加這樣的皇室宗親齊聚一堂的婚禮,這明裡那是心境清閒,容不得世俗的污糟,這背後的另一層意思她也是明白,一個沒有爵位,連自己的府邸都沒有的王爺在哪裡都是遭人白眼的。
步下正有些遲疑,卻聽後面小眉喚道:“姑姑,我纔去織造坊取大氅,她們卻說大氅用的是波斯孔雀毛緞和鑲金綵線,今年統共才進貢了三五匹料子,幾卷絲線,之前用了的不算,八王爺大婚皇上就賜了兩匹去,如今已經沒有可以匹配的料子了,若用了其他料子和絲線來補定會突兀,只能等來年波斯國進貢纔會有新的了。”
“這是哪門子道理?提前了半個月送去的,這會子纔來說不能補?”晴兒俏面上浮起薄慍,“前兒殷美人那邊也是要補孔雀毛的半臂,她們巴巴地趕工補起來,還特特着人送了過去,怎麼到我們這裡就剛巧用完了?我倒要找她們理論去!”說着就將禮服盒子往小眉手上一放,拔腳便走。
“晴兒!”幽蘭喝住了她,“哪裡就這麼多事?你們去伺候王爺更衣吧。”
晴兒縱想說些什麼,也不敢過分造次,只得強壓怒意,與小眉往王爺的書房走去。
王爺平素就不愛添置新裝,這大氅還是皇上賞賜來的,也虧得有它,這天瑞王朝的十一王爺纔不至於過分寒酸,今兒又是隆重場合,其他皇親也必都是華麗裝扮,看來再怎麼也是掙不過去的,想到這裡,幽蘭轉身往織造坊那邊去了。
因着今日有大事兒,織造坊這邊不少人也是挪用出去了,幽蘭一路走來,竟沒個人招呼。只到精工處才微微聽到有少女的談笑。
“我說,你怎麼不早早替六如軒那邊把衣服補好?偏拿那些個話來搪塞她們?”
“偏不給他們補,這些料子絲線也都是有限的,一會兒是皇后一會兒是貴妃,再有那些個昭儀美人的,孔雀毛緞本來就容易壞,我不留着那些伺候這些正經主子?”
“可是十一王爺也到底是皇上的弟弟,怎麼說也是身份尊貴啊。”
“尊貴?若皇上看重他,也不至於這些年都不給他封爵賜地啊,我看皇上是打算讓他在六如軒養老了。”
聽到這裡,幽蘭故意放重了步子,撩起了琉璃珠的簾子,“嘩啦”一聲倒唬到了裡面的兩人。
“兩位姑娘辛苦啊。”她帶着柔柔的笑容,“小眉說我們王爺的大氅還沒有補好。”
“那是,那是因爲——”先前振振有辭的繡娘話音越來越小,“料子……絲線……都不多了。”
幽蘭踱步在放着各色絲線配料的檀香木櫃子邊,手指頭輕輕拂過繞滿了絲線的卷軸,半晌,才淡淡道,“不妨事,因着今兒要用,所以還得勞煩姑娘現在給補上,不必挑剔,只要相近的尋常料子就可以。”
說罷,又轉身,正了正色,“上回賞梅,皇上就問了,爲何十一王爺沒有穿上御賜的大氅,我們回說送來補了,今兒若還沒有穿,必定又要問,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呢。”
繡娘羞紅了臉,忙忙尋了藏在櫃子下層的孔雀毛緞和金綵線來。
另一個繡娘訕訕的,“幽蘭姑姑,您說的是,原是我們欠了考量,您且先回去,略坐坐,一盞茶的功夫我就給您送來。”
幽蘭笑了笑,“那就麻煩兩位姑娘了。”轉身撥開了簾子,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心下卻依然是氣苦着,堂堂一個王爺,竟然要受這等奴才的欺辱,然而要讓十一王爺來爭這個爭那個,卻又是萬萬不可能的。
個性柔弱,又是身無長處,在哪裡都不惹眼,怎麼叫人不遺忘?就連當今皇上也只是偶爾想起這個與他咫尺相隔的弟弟,卻又是永遠想不起他已經成年了,早到了封爵封地的時候了。
“姑姑,姑姑,不好了!”幽蘭前腳剛進大門,迎面卻見小眉飛奔了過來。
“怎麼了?”
“王爺……王爺他……吐血了!”
“什麼?”幽蘭一驚,已經好了大半年的吐血癥怎麼又犯了呢?
直奔到書房,她才曉得是大大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