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覺的爺爺奶奶,其實不光是我,就連老爸也似乎於心有愧一般,在傾聽兩個老人說話的同時不時好言好語的安撫着,但關於具體應該怎麼才能幫助陳覺擺脫困境,老爸卻一時也沒法給個什麼承諾,只能向他倆保證一定會去盡力想辦法。
我躲在門後不敢發出一點動靜,默默聽着陳覺奶奶的哭訴,心中也是隱隱作痛,可我卻連走出來安慰一下或者是說聲抱歉的膽量也沒有,就像個懦夫一般瑟瑟發抖的躲在這兒,從他們那傳到我耳朵裡的每句話都好像刀子在割着我的心。
終於送走了兩位老人,臨走時老頭還打聽了我的情況,老爸打掩護似的告訴他我還在睡覺,好像也有些不希望我和他們碰面。倆人離開之後,老爸竟長長的出了口氣,陳覺這件事的負擔此時也都壓在了他身上,而且他還必須要面對近乎親人般關係的陳覺的爺爺奶奶,這或許也讓他感到了痛苦。
陳覺的爺爺奶奶走了好一會兒,我才慢慢從門後走了出來,十分難過的看向老爸,想問問他陳覺現在的情況,此時我非常想幫他些什麼,哪怕是和他共同承擔後果,一直都在躲避的我已經有些就快要受不了了。
這個時候我漸漸體會到,老爸說在別人爲自己付出代價之後自己總不免要承受的一些東西,那不單是於心不忍的感覺,更會讓人良心不安,畢竟那些爲自己付出的人可都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他們在承受苦難之時,我們也會被內心的煎熬折磨,這代價同樣也不小。
記得老爸上次找了夏臨他爸,要他把陳覺戶籍上的年齡改小,其實這一做法就已經間接表明,陳覺將會獲罪無疑,老爸也只能是努力把他的罪責減輕,而且還不知道能否可行,畢竟對害死自己兒子的人,長樂街的那個女人絕對不會手軟,勢必將追究到底。
但對我焦急的詢問,老爸卻三緘其口,不願意對我多透露一些什麼,也不希望我多過問,就好像覺得我會又把事情給搞糟,我只能沮喪的站在那裡,默默承受着內心的痛苦折磨,也爲陳覺的命運無比擔憂起來。
跟着老爸離開老房子來到街上,向西街仍然一如往常,就如同昨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只是見到老爸的人在打招呼之時更多了一份久違的敬畏之情。不過,我倒是更好奇向東街那邊的情況,被海子叔鬧了個天翻地覆,連當家老大都被抓走了,向東街以後會是什麼樣,誰也說不清。
即使是“征服”了向東街,可老爸卻一直沒有表示出怎麼處理那邊的想法,似乎他對所謂的地盤和生意的興趣並不大,完全沒有佔領向東街的意思,就跟已經把這茬拋到了九霄雲外一般。
不過,雖然老爸沒什麼動向,但包括海子叔在內的不少人已經都心急起來,還沒等我和老爸吃完飯,海子叔就帶着耗子一夥兒人站在了對面,全都望着老爸好像有什麼事情要請示。
老爸只是瞟了他們一眼,就繼續若無其事的吃着東西,還不時跟我閒聊兩句,我偷眼看去,海子叔他們明顯要沉不住氣了,可又不敢貿然打斷老爸用餐,只好強耐着性子等在哪裡,那模樣就好像一羣餓狼再等着老爸將一隻肥羊扔給他們大快朵頤似的。
“吃好沒?”老爸終於放下了筷子,朝我問道。我也沒什麼胃口,輕輕點了點頭,心裡還在想着陳覺的事情。
“你去泡壺茶。”老爸吩咐着我,然後看向海子叔他們招呼道:“都過來吧,又有啥事兒?”
聽到老爸的召喚,急不可耐的海子叔率先走了過來,老爸示意他坐下,耗子和其他人則站在了後面,那些人中有幾個還露出難掩的笑意,十分盼望的等着老爸分配“戰利品”。
我邊找着茶葉和茶具邊聽海子叔說道:“宇哥,其實也沒啥大事兒,我就是領他們過來跟你商量一下,向東街那頭咱怎麼整,他們現在是徹底沒人了,咱就趕緊給收了吧。”
“啊,這事兒襖。”老爸一副才明白過來的架勢點點頭,之後看了看海子叔身後那些人問:“你們也是爲這事兒唄?”幾個性子急的都馬上點頭稱是,看那模樣好像早就盤算好了要瓜分向東街,耗子立即狠狠瞪了他們兩眼,示意讓他們稍安勿躁,然後對老爸說:“咱們聽天宇哥的,天宇哥讓咋辦就咋辦。”
老爸點上一支菸,把煙盒扔給了對面的海子叔,邊抽邊說:“大夥兒昨天晚上也都沒少受累,當時情況特殊,我也沒時間跟你們好好嘮嘮,爲了幫你們大海哥報仇,兄弟們都辛苦了啊。”
見老爸在道謝,耗子他們都誠惶誠恐的客氣起來,紛紛表示這都是應當應分的事兒,不值得老爸感謝,海子叔也嘿嘿笑道:“這幫猴崽子,昨天晚上打得比我都起勁,說是幫我出氣,我看他們比我還生氣呢,操!”
老爸滿意的笑了笑,問耗子道:“文浩,辛苦費都給大夥兒發了吧,受傷的兄弟也千萬照顧好,記住沒!”
“是!”耗子乾脆的應道,仍然不忘用眼神和動作提醒他那些兄弟不要在老爸面前太得意忘形。
“至於向東街呢,我的意思是再等幾天,看看再說。”老爸這才提起了向東街的事兒,但此言一出,他面前這些人幾乎全都露出驚訝和失望的表情,進來時的那股勁頭也一下就泄了,剛纔最歡實的二奔兒頭此時腦袋也耷拉下去了,一臉的苦瓜相。
海子叔也對此完全沒有料到,瞪大眼珠看着老爸,雖然很想質疑,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也悻悻的把頭微低,很不自然的用一隻手擺弄着老爸給他的煙。
見大家這個狀態,老爸卻仍然很平靜,笑了下說:“大家夥兒也不用這樣,地盤這玩意兒不就是今天我搶你的,明天你搶我的嘛。要是真想收向東街,咱還用等到今天啊,早兩年就給它拿下了,你們說是不。咱這次是爲啥,不是爲了給你們大海哥報仇嘛,咱的目標是聶猛,不是那個破向東街,大家肯定也是爲了這個,對不對?”
被老爸這麼一說,那幾個人面面相覷、啞口無言起來,有兩個人還怯生生的偷眼看了看前面海子叔的後腦勺,海子叔也把胳膊搭在椅子上,轉頭看了看後面的這些人,然後頗爲滿意和欣慰的點頭笑笑,這更讓誰也沒法提出什麼不同意見來了。
“你們還沒明白襖?咱們是爲了報仇出氣,是想討個公道,不是爲了他媽的什麼別的,咱們可不是趁火打劫的下三濫!”耗子義正言辭的對身邊的人厲聲說,其他人此刻也不管到底情不情願,都紛紛點起頭來,擺出了正氣凜然的模樣。
以道義之名進行道德綁架,這樣的招數對於這些成年混混似乎也很管用,或許是個人就會中這招兒吧,畢竟他們都自詡爲道上混的有面兒人,就算心裡再癢癢,誰也不會拉下臉來表明自己的利益欲,更何況這又是老爸的想法,還有海子叔跟耗子的支持,他們誰也不至於會爲了蠅頭小利衝昏頭腦。
見大家都沒有了異議,老爸輕鬆自如的活動了下筋骨就打發其他人離開,只留下了海子叔、耗子以及老豹幾個心腹,似乎還有什麼事情要安排。
我沏好了茶,端着茶壺和茶杯來到桌前給他們幾個人倒茶,見沒有太多的人了,海子叔終於忍不住抱怨道:“宇哥,這又是爲啥啊,雖然是爲幫我出氣,可氣出完了,這肉也都到嘴裡了,不吃多雞巴難受啊!”
“都到嘴裡了你他媽怕啥?”老爸斜眼看着海子叔問。
“那也得防備別被人搶走啊,向東街離咱這近,又是咱們打下來的,真他媽要有哪個的出來搶便宜,咱多丟人。”海子叔懊惱的說。
“肉到嘴裡還能讓人搶走?那不是你嘴漏,就是這肉根本還沒百分百就能讓你吃着。再說了,萬一這肉是臭的,最後你不還是得吐出來嘛,要真是臭的,還不如留着噁心別人。”老爸悠然的說道,不停轉動着手裡的茶杯。
“誒我操,就那麼近,天天看着鬧心啊!”海子叔心疼的說,還誇張的捂了下胸口。
“咱現在的人手能守住向西街就不錯了,哪有精力佔別人地盤,再說了,那地盤是那麼好佔襖,聶猛經營那些年,那些老闆憑啥把生意給咱?別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先靜觀其變看看其他地方是啥反應,尤其是老孟家。”老爸講出自己的想法安撫海子叔他們。
海子叔幾個人似乎也覺得老爸的話有道理,只能就此作罷,不再糾結於地盤的事兒。
“向東街自己就得亂一陣兒,估計等咱們的事兒完了他們也不一定能完,等沒有後顧之憂,你們再消停停的吃肉多好,到時候不都是你們的嘛。”老爸微笑着說,彷彿又給了這些人希望,但那必須等到眼前的危機結束,這像一種鼓勵,也更像一種誘惑的懸賞,老豹幾個人眼裡再次出現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