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秦南星望着妻子瞬間失色的臉龐,聲音中泛着股寒意。“這些男孩你還不滿意?”
“不——”阮氏摸了摸臉頰,苦笑道,“只是、只是做孃的有時心情就是這般矛盾。沒定親時爲她們操心。可一想到定了親,她就不是我家的女兒了,我又萬分不捨!南星,咱們生兒育女,辛苦養大她們,卻又將她們一個個親手送出門去,想想就——難過。”
秦南星也被妻子說得傷感起來:“女兒嘛,總要嫁人的。難道你還想留她們一輩子?再說了,我們還有阿簡和琛兒呢。”
阮氏拭了拭眼角的淚意,唏噓道:“是。說是這麼說,可心裡頭總覺得難過。嫿兒明年就要嫁人了,婙兒眼看着也留不住幾年了。”
“所以,咱們纔要給婙兒尋個和魏國公一樣的好夫家。”徐欽在女兒病重時不離不棄,秦南星如何能不感激?原先還有點兒膈應,現在只剩喜歡了。
阮氏不語,只細瞧那份名單。她看得極細緻,越看越驚訝,這些人選,配她閨女,還真不差!但是,秦嫿怎會那般好心?她們雖沒撕破臉,但實際雙方心知肚明,早已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嫿兒有心了。”阮氏笑着收攏名單,“她選的呀,都是難得的好男兒。倒讓我一時挑花了眼。夫君讓我好好品品行不?”
秦南星深深望着她,淡笑道:“自然是要好好挑選的。”
待丈夫走後,阮氏捏着紙,面孔鐵青。
阿簡此子,真是鐵石心腸!
舒琴那樣嬌滴滴的一個大美人,那般可憐可悲的境遇,竟然也沒讓他生出半分側隱之心!
她不擔心舒琴爲求保命道出有人收買她的事,她擔心的是——丈夫心底那顆懷疑的種子,又要發芽!這不,拿婙兒的親事來試探自己了!
吳嬤嬤也是一肚子憂慮,換了茶,嘆息道:“大小姐的手伸得也太長了。”
阮氏猛地拍了桌子,冷笑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替妹子操起這份心來。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吳嬤嬤皺眉問:“這些人,可有什麼不堪的?”
“不堪?”阮氏冷笑,“她挑的人,好得很呢。我看着都爲婙兒眼熱。一個個不是才子就是家中最能幹的。吳嬤嬤,你說她真有這麼好心?”
吳嬤嬤瞧了那份名單,倒抽了口涼氣:“即有南京城裡的親貴官員之子,也有不計門第但頗有名望的少年英才。這幾家有爵位的雖然不是世子,但看着都挺不錯——”
“算了吧。”阮氏恨得磨牙,“這其中,一定有詐。說不定家中有隱疾,婆母難伺候,甚至男孩本身有什麼不雅的嗜好呢!”所以無論名單上的少年再怎麼優秀,她也絕不會冒險配給婙兒。
“夫人顧慮得是。”吳嬤嬤搖頭,唉,真是可惜了。“但是,老爺那邊,您怎麼應對?這些人選,可挑不出一點錯啊!”
阮氏嗤的一笑:“這有什麼難的?就說嫿兒遠嫁已經讓我不捨。婙兒我是再也捨不得的。”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吳嬤嬤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一時又想不起來。
倒是秦南星聽了妻子含淚的一番話後,久久無語。
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妻子的選擇。阮氏初見這些名單時,明明是歡喜的,卻在得知是嫿兒搜尋的人選後,立即變了主意。這說明,妻子在防備嫿兒!
她爲何要防備嫿兒?
秦南星面無表情的盯着阮氏風情萬種的臉寵:“你能這麼想,也是好事。只是婙兒嫁在蘇州,穩是穩了,但跟她姐姐比,總是差了一截。”
阮氏何嘗甘心?她自然希望婙兒嫁得更好,最好是嫁個比魏國公府更高的門第給兒子撐腰!
說什麼不捨女兒遠嫁,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等過了這茬,她再替秦婙好好尋戶人家!
“夫君說我胸無大志也好,沒有遠見也罷。我總覺得蘇州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人傑地靈。婙兒離得我們近,嫁個書香門第的好男子,未償不美。”
秦南星唔了聲:“你再好好想想。現在定下親事還來得及。明年陛下遷都,大半的皇親貴胄都要隨行到北京。再想給婙兒尋親,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阮氏面色微變,卻依舊堅定的道:“婙兒不遠嫁!”
秦南星緩緩點頭,意味深長的道:“你不後悔就好!”
阮氏大約不會料到,不知不覺中,她已在繼女的手上吃了大虧。待一年後她再要想給秦婙議親時,千挑萬選的幾位少年,竟皆是當年秦嫿所提人選且多數已定好了親事。她忍氣再選,竟沒有看得上眼的,生生耽誤了女兒的終身大事。那時方知,自己是中了秦嫿的奸計了。
秦嫿收到父親的迴應,阮氏的反應不出她所料。
“可惜了。”秦嫿拈着枚棋子垂眸嘆息。“我可是真心給妹妹尋了這些好人家。如今,唉!”
她選的幾戶公子,皆是南京城內百裡挑一的好人家!家世人品樣樣出衆,絕沒半分不堪之處。但那又如何?阮氏敢賭一把嗎?她必然不敢賭,所以最後,秦婙與南京城內最優秀的男子只能是失之交臂。
坐在棋盤另一邊的秦簡,淡漠輕笑。
“你和若瑜的親事,穩了!”秦嫿落了一子,笑容滿滿。
秦簡溫雅的面容微紅。這次回家,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迴雪院裡多了個丫鬟芳草!
芳草長得分外的妖嬈美麗。在一羣相貌清秀的丫鬟的襯托下,就算淡施脂粉也難掩其天生麗質。
秦簡屋裡頭的大丫鬟告訴他:“芳草是夫人特意送進院裡來的。”
秦簡大怒:阮氏在他屋裡頭塞了妖里妖氣的女子,安得什麼心?
“阮氏不會那般愚笨。”秦嫿分析與他聽,“這麼直的魚鉤,不是她的風格。”
秦簡不解:“那她是什麼意思?”
秦嫿想了想,蹙眉道:“我一時也猜不透。你再觀察幾日。”
秦簡只好抑下滿心的不舒服,強忍了那時不時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芳草。
沒幾日,芳草在晚間伺候他讀書時意圖勾引他,被他藉機怒斥了一頓!關進了柴房。
沒想到的是,阮氏沒出面,倒是他父親命人接走了芳草,隨後拉着他一通瞎扯:“阿簡啊,你年紀不小了,眼看就要定親,有些事,也該知道怎麼做了。”
秦簡自然是滿心莫名,茫然問:“是兒子哪裡做得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