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並不急切。妍妍的質疑和怒斥,在她看來只是強作鎮定而已。
她遞給妍妍一張小小的詩箋,上面印着東瀛京都的一角樓閣,櫻花漫舞。背面不起眼處印着“知閒居”三字。
妍妍接過詩箋瞥了一眼,拂袖而去!
足利側臉輕笑。定國公夫人這樣的反應才正常!她無憑無據的幾句話,陳夫人自不會相信!不過沒關係,只要她聯繫上陳總兵,就會知道,等待着他們的,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私賣戰馬也就罷了,賣給漢王——那可是犯了皇帝的大忌!
她就不信了,陳夫人能坐視父族犯下大罪而不相救!
月餘後,足利收到了妍妍的消息,約她私下見面。
武田緊張道:“小姐,還是別去了!萬一她們設下陷井,我們現在又孤立無援,您讓我怎麼向將軍交待?”
足利銀牙一錯,恨道:“若不是鄭俞周多事,害我得罪了間仲龜密,我又何須如此苦心造詣?父親此時不知多惱恨我壞了和大明的關係呢!”她輕嘆聲,“我也沒想到,定國公那般快就發現了那畫是贗品!早知如此——”她就不換給定國公了!
武田亦不滿:“虧練白瑾號稱自己臨摹的作品與原畫絕無二致,任誰也看不出來!原來也不過如此!”
足利揮揮手:“所以,我更要拿到真跡,方能回去給父親和天皇一個交待!至於練白瑾,他自有他的作用!”
武田朝前頭的鋪子搭了一眼:“練白瑾似乎並不想回東瀛的樣子!”
足利冷笑:“這可由不得他!”眼波一轉,“我讓你辦的事,辦的如何了?”
武田笑了笑:“小姐放心。”
白瑾突然背後發涼,打了個寒顫!
他摸了摸衣襟,衣衫挺厚實,也沒着涼啊!
“東家!”一名掌櫃模樣的人笑咪咪的站在門口。
白瑾急忙將手上刻的一塊雕版反置在案上。
掌櫃送了賬本來,心情極佳:“東家,這仨月咱們的生意特別好!您看看咱們的收益!照這樣下去,擴大鋪子指日可待!”
白瑾瞧着賬面上的數字,奇道:“是好得出奇!”
“說來也怪,各大鋪子好象通了氣一樣,最近都沒什麼新作,可不讓咱們拔了個頭籌麼?”
白瑾手一頓:“廊坊四街的文齋鋪子,全都沉寂了三個月?”
“是啊!您說奇怪不?連咱們的人在街上招攬生意,他們也沒管咱們!”
“那松竹齋呢?”
“松竹齋也沒動靜!我這仨月都沒怎麼見到練白棠的人影!”
白瑾頓覺不妙:有古怪!
各大鋪子同時沉寂,練白棠也龜縮不出,肯定是在計劃着什麼!說不定是他那位好長姐又發明了雕版上的新技藝,傳授衆人呢!
也或許,是近來浮世繪的流行,讓他們有了危機感,尋思對策?
掌櫃走後,他翻過方纔刻了一半的雕版,半露酥體的東瀛女子,坐在櫻花樹下梳理如雲長髮。體態柔美,曲線畢見!女體作爲浮世繪的一種,在東瀛極受歡迎!但是在大明——白瑾蹙了下眉頭,如春宮圖般,都是見不得人的下品!他儘管刻了些版子,卻一直不曾版印,權當練手罷了。
樓下傳來一連串少年人的笑聲。白瑾聽聲音,便知是寶晉堂兩位活寶小少爺!這兩小子讓白棠治好了脂粉病,每日精神十足的就在街上亂躥。聽說他們和桑園合作,從畫圖樣到畫意匠圖,供織娘結花本拿提成,竟然還參與到蘭亭新出市的男子面霜的研製裡去了!也是,他們經驗豐富嘛!
白瑾笑起來,心情竟是意外的平和愉悅。
祝家倆兄弟勾肩搭背的進了松竹齋,全宏一見他們,就忍不住撇撇嘴脣:“倆位少爺,來尋我們東家?”
“是啊!”同霖笑得賊忒兮兮,“我們來看看白棠!”
纔怪!全宏腹誹,他們每回來都沒好事!
兄弟倆上了樓,白棠早聽得他們聲音,頭也不擡的看書道:“又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讓我掌眼?”
同光朝同霖使了個眼色:“那是小事,咱們這回來,主要是想問問,蘭亭的面霜賣得如何?”
白棠捧了茶杯,悠悠的道:“還不錯。”
蘭亭也算是老牌子了!前幾年的護須膏和染髮膏效果奇佳,早有了批忠誠的高端客戶。這面霜一出來,基本盤是絕對沒問題滴!等再用段時間,諸位大人們感覺到面霜的好處後,那纔是銷售井噴之時!
“那咱們就放心了!畢竟,咱們兄弟也爲它出了不小的力嘛!”同光呵呵的笑,又有銀子賺了!
“不過是讓你們試用了一陣子的面霜,你們出什麼大力氣了?”白棠沒好氣的瞅着他們乾淨潤澤的臉蛋,“佔了便宜還賣乖!”
“那你可太小看咱們兄弟的本事啦!”同霖急道,“我們可是指出了你那膏子裡香味太濃不受男人待見,霜體太薄男人們用起來不方便,還有包裝——包裝咱們可是出了大力氣的呀!那圖都是咱們畫的!”
得得得!白棠揮揮手,這倆兄弟就是對狗皮膏藥!粘上了再也扯不掉!
“我會將兩位的酬勞親自送到祝老夫人那兒,感謝你們爲我蘭亭所作的貢獻,如何?”
“別啊——”同光大叫,“給我們就好啦!我們祖母那麼多事,不必勞煩她啦!”
同霖一個勁的點頭:若讓祖母知道他們幫白棠做些小事還要收銀子,不教訓他們纔怪!他們已經好久沒享用祖母的家法了!
“那不行!你們倆勞苦功高,我總要感謝番祝老夫人的!”白棠笑嘻嘻,自己還治不住這兩傢伙?
兄弟倆眼珠子一轉:“唉,這都是小事,以後再說以後再說!”他們擠擠埃埃的正要走,同霖的袖子裡掉了張紙,七零八轉的落地上。
白棠瞥了眼:“東西掉了。”
同霖轉身一看,面色突變!慌忙撿起來往袖子裡塞!已經來不及了,白棠何等眼尖,已看清這是張詩箋,而且上頭印的畫非常的——新奇!
“回來!”白棠面孔一板,霍地起身走到他們跟前,伸出手,“給我!”
“不是,白棠,練公子,徐夫人!咱們那個,只是偶然揀到的——”
“是啊是啊——”
“別廢話!”白棠臉色有點難看,厲聲問,“寶晉堂可不遠,是想我叫你們祖母過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