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手中的毛筆戳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瞧着那妹子道:“我見姑娘方纔在爲琴調音。姑娘擅琴?”
妹子不想她反問自己,揚眉道:“是啊。”
白棠點點頭:“今兒參賽的,還有多少姑娘擅琴?”
妹子暗想,告訴她也無防,便道:“百里雪是個中高手。”
白棠嘆息問:“那你可有把握?”
妹子臉色有點凝重:“百里雪秀美絕俗,琴藝不在我之下,且她素有才名。寫得一手好字。”
白棠望着後臺的幾位姑娘,疑惑問:“是哪位?”
妹子失笑道:“那是名角兒。有自己的房間呢。”
白棠面孔一黑:MD!自己論相貌論才學,不配擁有獨立的化妝間麼?鳳目剎時兇狠的瞪向丫鬟姝兒。
姝兒陪笑道:“姑娘,您自然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您是半路殺出的黑馬。房間事先早安排好啦。所以讓您委屈了!”
難怪後臺裡的姑娘們相貌尋常。白棠盯着那妹子細細看了會兒,問:“姑娘怎麼稱呼?”
妹子撇了嘴角:“奴家千琴。”
千琴?倒是起了個好名字。
千琴相貌清秀。五官中除了一雙黑亮如曜石的眼睛光彩流溢,其他便顯得平淡無奇了些。
白棠起身,退後了幾步打量她的身材。嗯,身材還是挺有看頭的。
千琴被他瞧得渾身發毛:“牡丹姑娘?”
白棠點點頭,心中有了決斷:“你擅長彈哪類的曲子?”
千琴立即警覺,這怎能告訴對手?
“姑娘還是好好——畫畫吧。”她轉身欲走,卻聽身後響起首陌生卻優美的旋律。她一時僵在原地。白棠唱得極輕,她不得不靠近白棠的身邊細聽。
白棠哼了兩句《伽羅》,千琴已是如癡如醉。笑問:“現在知道我要表演什麼才藝了麼?”
千琴呆呆的道:“唱、唱曲兒?”
白棠搖頭:“我不會唱曲,但我會編曲。”
千琴喉嚨裡翻滾了兩記,乾笑道:“您、您會編曲?”
青樓裡哪個工種最吃香?一是琴師,二就是能編曲作詞之人。一首新曲若能大紅,姑娘的身價自然也能隨之水漲船高。
千琴和姝兒俱是目瞪口呆。
白棠揮舞着方纔寫下的鬼畫符,對合不攏嘴的姝兒道:“我要間安靜的房間。”
姝兒啊的聲恍過神,一溜煙的跑開,拉了芳媽媽回來,口齒不清的道:“牡丹太厲害了!她會編曲兒!編的曲兒又好聽又新奇!”
芳媽媽本對白棠抱以極大的信心。但等她們同路到了船上後,那濃厚的期望已經煙消雲散。
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連走路都不會——頭上的釵子直往下掉。芳媽媽無語凝噎。這哪能選花魁?伺候茶水的丫鬟都不夠格啊。白長那漂亮的臉了。
芳媽媽氣惱之下,直接將她扔在後臺。
此時將信將疑的被姝兒拉過來,疑惑的問:“你真會編曲子?”
白棠吹乾紙上的墨跡,淡聲道:“我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一聽?”
片刻之後,白棠和姝兒被帶到了間佈置清雅一應俱全的閨房。
“這是我的房間。”芳媽媽笑得無比和藹可親。“你看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沒?”
白棠打量了一番,勉強道:“行。我要的東西儘快備好。”
芳媽媽諒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笑道:“好好好,一會就送來!”
千琴抱着琴,早沒了剛纔的談笑自如,小心翼翼的問:“牡丹小姐——您真要幫我搶探花之位?”
“我可不是白幫你的。”白棠命姝兒替她卸掉所有的髮飾妝容,清水出芙蓉的一張嬌面瞧得千琴羨慕不已。“我是要報酬的。”
“我、我要是支付得起——”
“綠綺歸我。”白棠毫不客氣的開價。
千琴幾乎要哭出來:“可是——”那可是綠綺啊!
“作爲報酬,我給你編十首曲子。每一首都能讓你紅得發紫。你能靠這些曲子賺足銀錢安享晚年!”
千琴的眼眸又明亮起來。她的上眼目長得尤其漂亮,擡眼時羽睫如扇,有股子不知世事的純真感,美麗又楚楚。
“十、十首麼——”
白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麼?嫌少?”
“不不不。”千琴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十首足夠。綠綺就算在我手上,我也護不住它!”
白棠意外的睨了她一眼:“倒是聰明人。”
姝兒替白棠梳好了男子的髮髻,尋了枚白玉點珠鳳簪插與他髻中。芳媽媽送了套男子的服飾來,三人一起眼睜睜瞧着大美人變成了毫無違合感的美少年,一舉一動,皆是翩翩君子,不禁面面相覤。
若不是見識過她胸前的起伏,芳媽媽定要以爲自己眼瞎了。她一拍手掌興奮道:“我怎麼沒想到呢!牡丹你真是太聰明瞭!女扮男裝,那些子有錢人,還真有好這口新鮮的!”
白棠後背泛涼。他不知徐三已經在船上。只想着觀察地形,表演結束後,如何逃脫。
“你們慢慢練。”芳媽媽笑得合不攏嘴,“我已經將你們的節目排後邊去了。這回子,一定要讓那賈公子見識見識咱們的本事!”
白棠取過方纔寫的鬼畫符,對千琴道:“古琴的減字譜——我是寫不來的。”
那就是天書。所以別怪《笑傲江湖》裡金刀劉家的人誤將琴譜當劍譜。那還真容易引發不必要的誤會。
大堂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百里雪穿着身銀白繡紅梅的衣裙演奏了曲《梅花三弄》。
賈公子閉目聽了半晌,頷首道:“不錯,不錯。有些味道了。”
徐三抿緊嘴脣,庸脂俗粉。
百里雪並未退下,她脈脈含情的向賈公子投去一瞥。執筆寫詩:
人間百里雪猶在,湖上千裡冰未融。幸有玉笛聽落梅,會向晚晴待春來。
賈公子雙目微翕,矚目於臺上的那幅清秀絕倫的字,終於拍了拍手。
百里雪面前的銀票,飛快的堆滿了三隻盤子。她掩笑而去,暗想今日無人能與她爭鋒,綠綺與端硯,都是自己的嚢中之物!正志得意滿時,迎面而來一對男女。百里雪不禁怔了怔,心底有點兒發虛:哪兒來的美人與美少年?
千琴換了身綴滿珠飾華麗耀眼的胡服。輕紗遮面,只露出雙魅彩飛揚叫人過目難忘的星眸。百里雪一時竟沒能認出人來。
再看女子身邊的少年,端的是風流儻倜,俊眉鳳目,叫人一見傾心。
呆呆的看着他們與自己擦身而過,百里雪忍不住駐足觀望舞臺:倒要看看他們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