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家二房換子的風波在白棠與練紹達刻意的隱瞞下無聲無息的壓了下來。
然而事情畢竟發生了,誰也不能若無其事的置身事外。白蘭身爲何氏的女兒卻讓父親換了蘇氏的兒子,自覺對蘇氏有愧。蘇氏,明明兒女雙全。如果白瑾還留在她身邊,她又何需遭受其後的各種羞辱與苦難?
白蘭與蘇氏母女間的親密無間一時變成了相敬如賓,白棠看在眼裡,暫時也無計可施,這個心結,總要她們自行解開纔好。
至於白瑾,蘇氏沒在白棠面前提過半字。但是隨着趙王的發落,白瑾的處置也隨之塵埃落定。
趙王府長史顧晟等人勾結宮內太監作亂犯上,趙王受其矇蔽,亦受其害。陛下重擇長史輔導,立即譴其回封地。
顧晟等人自然誅殺殆盡,幸太孫守諾,不曾牽連其族人。趁着這次機會,太孫將宮裡趙王埋下的眼線一網打盡。寶印局的總管太監進朝並無直接證據證明他與兩王有勾結,但他素知皇帝的手段,乾脆利落的服毒自盡了。
練白瑾並無牽涉謀逆之案,但顧晟招供自己貪圖松竹齋的進項,故暗中謀劃奪產而擇白瑾代之。白瑾配合顧晟奪兄長之財,是爲忤逆不義。故判入獄兩年以示懲治。
消息傳出,練家諸人皆鬆了口氣,唯練紹達與何氏,雖慶幸兒子性命無憂,但想到今後白瑾大概只能背進離鄉到他處尋生活,一個後悔不已,一個心有餘悸。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施亮特意拜訪了漢王世子朱瞻圻的府邸。
“要讓世子知曉。貴府上的護院費彪形跡可疑,陛下已經下令揖捕他歸案。若有他的消息,還請世子及時通知本使!”
朱瞻圻聽得後頭頸發麻:“不知費彪犯下何事?”
施亮正色道:“趙王長史謀逆案殿下聽說了吧?顧晟招供費彪也是同謀。”
朱瞻圻面色青白,疾聲道:“施大人明鑑!費彪自本世子隨陛下遷都之前便已離開王府不知所蹤。他所作所爲,與本世子及父王無關啊!”
施亮定定的看着他:“世子殿下似乎並不驚訝費彪所犯之罪?”
世子一怔,忙道:“費彪武藝高強,若說他……仗着武藝行兇本世子也不奇怪,但若說他謀逆,的確,難以置信。”
施亮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原來如此。本使即奉命搜捕費彪,世子殿下,可容在下搜尋番府邸?”
世子苦笑:“大人請便。”
一番折騰,好不容易送走施亮,朱瞻圻坐在椅中,方纔臉上的憂急氣憤隱忍之態一掃而光。頗有點怡然自得的捧起茶盅,清澈的水面浮起一張輕快的笑臉。
父王所料半分不差!他遙望皇宮:這座新都,遲早要換個天地!
他急忙趕至內宅,想着方纔士兵搜捕,莫要嚇壞了院裡的美人。
雪蕪果然驚惶甫定,楚楚可憐的模樣。世子憐惜之情大盛,摟着她好一番輕憐蜜愛。
事後,雪蕪對鏡梳妝時狠狠扔了珠釵冷罵了三個字:“窩囊廢!”在自己的府中讓人搜到後宅來了!
零香替她梳理着髮髻,低聲道:“聽說是趙王的謀逆案和咱們府上的費彪有牽扯。”
雪蕪心下一驚:趙王府的謀逆與漢王有關?
她摩梭着一枚新得的藍寶石,心思動得極快。
嫁給世子這一年多來,她早摸透了男人的心思。若說漢王還在南京時,奪嫡多少還有些希望,如今,除非是造反——雪蕪心知肚明,她嫁的這個男人,還真有造反的心思!
嘴角不由扯出幾分冷嘲的笑:連區區一個練白棠都拿不下,還妄想扳倒太子坐上九五之尊?
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攤上這麼個男人。
“零香。”她往纖細的腕上抹了串白玉珠,“上回讓你傳的話,你傳到沒?”
零香身子一僵:“傳到了。”
“他怎麼說?”
“他——”零香咬了咬脣,“世子很生氣。”
雪蕪托腮嫵媚輕笑:“說明他心裡還有我。”
雪涵那丫頭就算嫁了給他,也不過是她的替代品而已。
“那咱們就等着看好戲吧。”雪蕪眼中恨意飛揚。搶我的人,遲早要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英國公府。
自從張伯忠成親後,府中之前拔劍弩張的氣氛一掃而光。張伯忠精神煥發,與新夫人雖不能說好得蜜裡調油難分難捨,但也是新婚燕爾頗有幾分你儂我儂喜歡又羞澀的模樣。
雪涵每日裡跟着國公夫人學着打理家務,她聰明過人,舉一反三,沒多久便有模有樣的幫着婆母處理起雜務來。加上她性子活潑,言語間常能逗得人捧腹,連英國公那般不拘言笑的人也常爲之莞爾,更不提張伯忠了。夫妻和睦,父子關係也大爲改善,本就十分滿意她的王夫人,更是歡喜到十二分。
只是不知爲何,前幾日張伯忠回府,突然間人又變得陰沉了許多。雪涵當他在外頭遇上難事,便着小廚房送了冰糖燉銀耳蓮子湯,冰得微涼,給他安神敗火。
伯忠心不在焉的拔動着湯匙:“今兒個我在外邊,遇上了零香。”
雪涵頗爲意外,笑問:“零香麼?雪蕪近來可好?”
張伯忠驀地擡頭看她,對着雙清澈又滿是關切的眼眸,他飛快的敗下陣來。
“尚好。世子也算寵她。”
再寵,不過也是個妾侍罷了。雪涵爲堂姐的抉擇暗暗惋惜。在她看來,二房雖有攀龍附鳳的心,但若不是皇帝命官媒上門,在爺爺的堅持下,雪蕪未必就能嫁給漢王世子爲妾。
“我聽說件事。”張伯忠聲音陡沉。“聽說漢王世子,原本是想求你做妾?”
雪涵笑容一滯,隨即面色微冷:“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子虛烏有的事?莫說我是家中嫡女,就算是我堂姐,若非陛下的旨意,又怎會作妾?”
張伯忠頓時無言以對。說到底,還是漢王求了皇帝的旨才能搶走雪涵。可是——“當時的情況不同,誰都以爲世子妃快不行了。其實皇帝給世子選的,是繼世子妃人選。”
“那也是妾。”雪涵蹙眉。“何況世子妃尚在。這般行徑,對她也太不公平。”
張伯忠食不知味的吞着銀耳,點頭道:“是不太厚道。”腦中卻回想着零香那番哭訴。
“奴婢聽人說,世子殿下看中的原是雪涵小姐。可老太爺老夫人捨不得從小在身邊養大的雪涵小姐嫁給世子作妾,雪涵小姐也不願意。本以爲這事也就罷了。誰知元宵燈賽之後,漢王世子突然改了主意,竟向我家小姐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