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怔在門外頭,依稀覺得自己可能錯失了什麼重要的機會。卻聽見馬蹄聲和徐增壽驚惶交集的叫聲:“徐三,徐三!”
“每次見你,怎麼總是火燒屁股似的?”徐三拍拍追風的腦袋,“跟了他,也真委屈你。”
追風衝他噴了一臉的白氣!
徐增壽麪色鐵青,緊緊攥着他胳膊道:“你的鐵衛呢!借我一用!”
徐三不由一驚,收了笑容問:“出了何事?”
徐增壽附在他耳邊極低的道:“妍妍失蹤了!”
徐三霍然色變:“你說什麼?”
徐增壽拉着他氣急敗壞的道:“她帶着自己的人馬,不知去了何處!”
“這丫頭!”徐三捏了捏馬鞭,“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我來尋她不見她人,一問才知,她大清早帶着人馬說是去打獵!現在天都快黑了,她還沒回來!”
徐三嘴角微抽,睨着他道:“我還以爲什麼事,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妍妍有那麼多人跟着,你擔心什麼?”
“不!我已經派人查過所有的獵場,都說沒見過妍妍!”徐增壽冷汗涔涔,“徐三,我擔心她上回在英國公的林子裡沒捉到那條大蛇,所以——”
徐三猛地一驚:那還真有可能!她那性子,見到這樣奇事怪獸,不弄明白了絕對的心癢難耐。白棠可是說過,那條巨蟒有半尺粗,若真讓妍妍遇上了,凶多吉少!
“走!”徐三繃着臉翻身上馬,“你派人知會英國公!我們去林子裡看看。”
兩人趕到莊園的林場外,徐三舉着火把觀察着幽暗的森林,心中陡然生出股不好的預感。他冷聲道:“鐵衛聽令!”
風動樹稍竦竦作響。
“不許分散行動。”徐三聲硬如鐵,“不許擅自出擊。發現目標立即回報!”
此時,白棠在牀上輾轉難眠。
今晚是怎麼了?心驚肉跳的,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似的滿心不安。
這種不安持續了好幾日,第五天清早,有人砰砰敲響了他的家門。
元曲涕淚交加的跪在他面前,驚得白棠全身發毛!
“三爺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他吧!”
白棠頓覺頭暈目眩,強撐在桌面上,怒道:“你胡說什麼?!”
前兩日還在馬上佔他便宜,吵着鬧着生龍活虎的人,怎麼可能突然不行了?
“三爺他、他爲了救陳小姐,被蛇咬傷了!大夫說他傷勢太重——練公子,三爺現在只想見你最後一面!”
白棠雙腿卻痠軟得邁不開步子,他扶着元曲跌跌撞撞的上了馬車,趕到魏國公府,府裡蕭索異常,人人面帶悽惶之色。
不不不。白棠一路的胡思亂想,他還沒告訴徐三自己的秘密,徐三還沒睡成他呢,他怎麼就能被蛇咬死了呢?
徐三的院子外站滿了人。
白棠不顧衆人訝異探究的目光,直接衝進了屋裡!
“練公子。”魏國公站起身迎向他,見到他蒼白的面色與憂懼的眼神,一時怔忡。原來他對裘安也不是毫無感情。裘安那小子還真得手啦?
心頭亂麻一團。徐欽此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悲聲道:“有勞練公子了。你好好跟他說說吧。”遂起身離開。
牀上的徐三雙眸緊閉面容慘淡!沒半分囂張跋扈的魔王模樣,病糟糟虛弱得彷彿一隻被遺棄的可憐小狗。還沒從這個認知中回神,元曲悲聲道:“您看看。”小心掀起了他的被子,露出了他矯健精壯的身軀,腹部裹着紗帶,紗帶上血跡斑斑。
白棠嘴脣輕顫,說不出話來。他還準備和徐三打場持久戰的呢!想了無數法子虐他呢,轉眼就要天人永隔?
“徐三,你聽得見我的聲音麼?!”
元曲抹着眼淚:“三爺是三天前傍晚讓人擡回來的。昏迷到現在,怎麼都喚不醒。”
“到底怎麼回事?”白棠怒聲問,“好好的怎麼被蛇咬了?!”
“您還記得英國公夫人壽辰時發現的那條大蛇麼?”
白棠大腦一片空白:“他,他又去捕蛇了?”
“是!”元曲泣不成聲,“大夫說,三爺若能醒來,還有救。要是再醒不來又水米不進,就讓咱們準備後事了!”
白棠閉上眼,努讓自己冷靜。
蟒蛇無毒,徐三之所以昏迷不醒,還是因爲傷口太重,失血過多!這在古代幾乎是必死的局面!
“大夫還說,要我們多和三爺說話,沒準還能喚醒他。”
白棠急忙握着他的手,張開嘴,半晌卻自問:“你讓我說什麼好呢?”
元曲抹着眼淚:“您就挑三爺愛聽的話說吧。咱們現在,死馬當作活馬醫!”
白棠忍着窒息般的痛苦,無力的道:“我知道了。你……你們先出去。”
元曲招手喚走屋裡伺候的人。獨留徐三和白棠。
人散盡後,白棠怔怔的盯着徐三的臉,忽的一掃面上的悽楚,冷聲道:“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找其他人快活!”
躲在外邊聽壁角的人皆是一怔!再厚臉皮的人都忍不住有點面熱。
徐三沒半點動靜。
白棠怒道:“姓徐的,你適可而止!我在這兒過得容易麼?你TMD還硬來招惹我,現在說死就死了?我怎麼辦?”白棠怒踹牀腳。“不許死。要死也得讓我吃回老本,等我睡膩了你再說!”
外頭候着的人面面相覷。老夫人抿着脣忍着怒氣,一把年紀了臉上還燥得慌。魏國公陪笑道:“娘,咱們好話說盡也沒用。說不定讓白棠罵一通他就醒了呢?”
老夫人怒道:“我看他是想氣死裘安!”
秦嫿匆匆趕來,對丈夫與婆婆道:“陛下來了!”
衆人又驚又喜。皇帝對裘安果然不同!衆人忙着迎駕,又擔心着徐三,場面難免就有些亂。
朱棣面色難看的揮手問:“裘安情況如何?”
徐欽紅着眼眶:“太醫說——就看這兩天的情況了。”
朱棣猛地瞪向人堆裡的太醫,驚得太醫叫苦不迭,忙道:“三爺吉人自有天相,自有天相!”
朱棣哼了聲,胸口微微起伏,就要往屋裡去。徐欽忙道:“陛下,白棠在裡頭。”
皇帝步子一頓,竟然就站在了門外也聽起了壁角。
屋裡頭,徐三的眉毛似乎動了動。
白棠大喜,又罵道:“你出殯我就去、去秦淮河尋歡作樂!這次總沒人能打斷我和追月姑娘的好事了吧!你有本事從棺材裡跳出來阻攔啊。到時候我娶她十個八個嬌妻美妾,你就在陰曹地府甩鞭子吧!”
皇帝輕咳了兩聲,瞧了眼衆人微妙的表情,心道,練白棠還真當自己是男人了!
徐三手指微微動了動。
白棠激動得道:“到時候我子孫繞膝,你只能投胎轉世,哼。我是絕不可能等你的。咱們緣盡於此,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
徐三氣得額上青筋暴起:練白棠,你找死!
白棠覺得猛藥差不多了,猶豫再三,附在他耳邊道:“你若……我就……”
外人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茫然中只聽到徐三猛地咳嗽聲!
太醫登時鬆了口氣。三爺,您總算是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