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苦盡甘來?!”她用力推開伯忠,面上已含羞帶屈。
“怎麼了?”伯忠不解。“我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塊兒了,你不高興麼?”
“伯忠。”雪蕪眼中沁出淚水,“你要如何安置我?外室還是妾室?”
“什麼話!”伯忠飛快的道,“我早跟你說過,你必定會是我的世子夫人!”
“可是雪涵她——”
伯忠眼底掠過絲陰晦:“雪涵深得我父母喜愛。又沒什麼差錯,我暫時不能拿她如何。”
雪蕪登時淚如雨下:“我對不住她!”
“怎麼能怪你呢?我們早就兩情相悅,是她橫插一槓!只是雪蕪,近幾年要你屈居她之下,不過你放心,陛下已經封你爲六品淑人。府裡無人敢對你不敬。再過兩年,我會以雪涵生不出孩子爲由,貶她爲妾。那時你便可名正言順的做我的世子夫人了。”
雪蕪不禁蹙眉:“姐姐上回落胎,壞了身體不成?”
伯忠面上極快的閃過絲痛楚,道:“我是爲了你!她若生出嫡長子,再要貶她就難了。等你地位穩固,我再許她生下兒子養老。”
雪蕪驚得美目圓睜:“伯忠——”雪涵的那個孩子,竟然是伯忠弄沒的麼?!
伯忠重又摟着她,情深款款的道:“雪蕪。自從那年元宵夜燈中一舞,我便認定了非你不可。雖然倍受白波折,好在老天爺對我們不薄!”
正沾沾自喜的雪蕪突然身體僵硬!
元宵燈舞——那遙遠的,她幾乎已經遺忘的事再度泛上心頭:她竟然忘了,張伯忠真正衷情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程雪涵!
她心驚肉跳!
如果有一天,伯忠知道了真相,會如何對她?
不,自己絕不允許那樣的事發生!
雪涵咬了咬牙:“你何時帶我回府?”
伯忠摟着她道:“今天!我直接帶你回府。”
雪涵攥緊手心:“英國公和夫人同意我進門?”
伯忠想起父母的近來對自己淡漠如陌生人,甚至有些視若無睹的態度,心底微微泛起股寒意。但他想着,自己畢竟是父母唯一的兒子,他們再如何生氣,過一段時間接受了事實,看到了雪蕪的好,自然也就能原諒自己了。
“他們若不同意,我便帶着你搬出去住!”
雪蕪慌忙搖頭:“那怎麼行?你那麼做,你父母只有更加怨恨我!你好好和他們解釋,我寧願暫時住在外邊,也不能讓你們父子母子失和!”
伯忠欣慰笑道:“你那麼好,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雪蕪低頭,暗暗作好心理準備,想全了所有可能發生的情形與應對法子,這可是場硬仗!
伯忠親自扶她下馬,牽着她手進了府。府外的門衛難掩驚訝,府裡的丫鬟僕從個個驚詫莫名。
國公夫人與雪涵,立即得到了消息:世子帶了個絕色的美人神態親密的回府了!
王夫人冷笑一聲,端茶的手沒半分抖豁,放下杯子淡聲道:“慌什麼!去,幫我看着雪涵,告訴她,我和國公爺會替她作主!”
伯忠帶着雪蕪拜見母親,但是一進屋,見到母親淡漠如冰的面容時,還是止不住心中一亂,先跪了下來:“娘!”
雪蕪立即跪在他身邊。
王夫人目光似在看陌生人般掃了眼兒子:“不敢當!”
伯中膝行至她跟前:“娘!兒子今生唯一的願望,便是能和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娘,我和雪蕪是造化弄人。還請娘成全孩兒!”
王夫人瞧也不瞧雪蕪,只冷屑一笑:“瞧你說得什麼話。我和你爹早跟你說得清清楚楚。你的事,我們以後再也不管不問。你愛納誰進門就納誰。哪怕你把英國公府的聲望都踩到塵埃裡,我和你爹也絕不管你。你自便就是。”
張伯忠忙道:“娘!您就放心吧!雪蕪立了大功,陛下已經封她爲六品淑人,無人敢恥笑我們!娘,雪蕪之前也是被太宗皇帝逼嫁的,她也是有苦難言——”
“行了。”王夫人伸手拔弄着指間紅寶石的戒指,不屑的道,“聽不懂我說的話麼?張伯忠,哪怕你納個青樓女人回府,我和你爹也不會管你。你儘管按你自己的心意去做,隨你怎麼作,都行。”
雪蕪聽得惴惴不安,王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張伯忠卻沒想太多,陪笑道:“娘,那就讓雪涵過來,讓雪蕪敬茶吧?”
王夫人總算正眼瞧了雪蕪一眼:“你們還有臉見雪涵?”
“娘——”
“不必了。雪涵很快就不是你的妻子了。你就放過她,別在她心上割刀了。”
張伯忠吃了一驚:“娘?你這話什麼意思?”
王夫人輕輕撣了衣襬上並不存在的灰,輕描淡寫的道:“你爹知道你在宮門前接回程雪蕪後,直接進宮請陛下作主,替你和雪涵求個合離。對了,這事,你爹之前跟你說過吧?”她瞧了眼兒子驚駭的表情,呵的一笑,“爲何作出這樣的形狀?你不是該對你爹孃感激涕零麼?瞧,你可以直接立程雪蕪作你的世子夫人了,再不用算計來算計去!算計了自己親生的孩子,還算計雪涵的家人!”
伯忠駭得全身痠軟:“娘,我——”
雪蕪此時只能裝鵪鶉,頭也不敢擡。算計大房的事是她提醒的伯忠,她若想進國公府,祖父和程家大房是最大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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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跟我解釋。”王夫人笑得了然,“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嘛!好了,我和國公爺成全你。以後,你可以和心愛的人,廝守一生了!”
“娘!我、我——”
簾子一掀,一股肅殺之氣迎面而來。
“國公爺,您回來啦!”王夫人急忙起身迎上丈夫,“事情辦妥了麼?”
伯忠擡頭茫然的看着父親,只聽他道:“不負夫人所託。陛下憐憫雪涵遇人不淑,也知道那孽子之事,所以允了他們和離。”
張伯忠腦子轟的聲,炸了個天雷!
“爹!”他叫道,“兒子沒想要和雪涵和離啊!”
王夫人終於忍不住一腿踹他胸口:“不想和離?你捨得你那心肝做一輩子的妾?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你害死我那未出生的大孫子時我便知道你的用心!你想貶妻爲妾,坐享成人之美!做夢!”
張伯忠忍着胸口的痛,慌亂的轉向父親:“爹,雪涵與我和離又有什麼好處?她再嫁能嫁到比我更好的男人麼?就算她在府裡做妾,我也不會虧待她呀——”
英國公絕望的閉了閉眼,吐出四個字:“恬不知恥!”
他從懷中取出兩份合離書,冷聲道:“當年爲你求娶雪涵,是我和你母親再三向親家保證,絕不讓她受半分委屈。如今雪涵母親病重在牀,她父親在外尋找失蹤的兒子未歸。也只有我們替她作主了。張伯忠,你若還是個男人,就在這和離書上畫押簽字吧!”
張伯忠往後疾退了幾步,突然大聲道:“我去問雪涵!她一定不願與我和離!”
話音剛落,只聽一道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願!”
雪涵踏進屋來,嬌俏的面容沉冷如淵,總是含笑帶情的眼眸滿是絕決。她先向英國公夫婦行了禮,瞧也沒瞧伯忠與雪蕪一眼,只取了桌上的紅泥,印了姆指往和離書上按去——“雪涵!”
張伯忠忍不住大叫一聲:“你瘋了麼?”
大明朝對女子的禁錮漸重,和離比被休好不到哪兒去。都是沒了名聲,沒了貞潔,還能有什麼前程?
“你與我和離,回了家也只能青燈古佛淒涼一生,何必?”張伯忠急切的喊,“雪蕪是你姐妹,日後不會虧待你。你想清楚了再作決定,到時再後悔可就晚了!”
雪涵輕蔑的瞥了他一眼,重重的按下了手印。
雪蕪嚥了咽口水。
張伯忠身子一頓,整個人呆若木雞!
“伯忠。”英國公拿着兩份和離書送到他面前,“你也按個手印吧。”
張伯忠突然反應了過來,起身就想逃,卻讓父親一腳踩在大腿上,左手攥着他的手,右手扳開他的大姆指,沾滿上紅泥,硬是按在了和離書上。
“行了!”英國公順腿踹開兒子,“你配不上雪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