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狐晚娘》在裘安的推動下一夜爆紅,同名小說刊印成冊,在書鋪裡大肆流行!
首先察覺出這個故事似乎有所暗喻的,是如意坊裡婉孃的鄰居。
潘遠將聽到的故事說與母親聽,潘婆婆氣得直拍大腿:“原來如此!原來婉娘根本不是她的閨女,是媳婦!難怪能狠下心棄了人家不管不顧!這家子,畜牲不如,畜牲不如!”
隨後城內收過婉娘素絹的幾家布店鋪子相繼反應了過來:晚娘?婉娘?晚娘相貌醜陋,婉孃的臉毀了容。兩人都擅長織布,連小說裡的人物姓氏也全都對得上,難道——這小說裡講的,竟然是真的?
《醜狐晚娘》普通版出來沒幾日,又出了精裝本,裡面多了許多插畫,那畫中人的樣貌,嘿,別說,和人們心裡懷疑的那幾人,還真有幾分神似!這一下,幾乎可以確定,此書是在借醜狐影射陳舉人!至於陳舉人的岳父李重淵,也立即陷入了風暴旋渦!
隱匿在民間的御使們敏感的嗅到了異常的味道,興奮起來:事兒來了!
都察院的大人們聞風而動,先是尋到松竹齋:“練公子,婉娘可在?我們有要事與她商議。”
白棠雙手一攤:“婉娘?婉娘除夕被她娘接回家過年了,還沒回來呢!”
御史們大驚:“什麼?在陳家?!”想到故事裡說的醜狐被陳生劉氏所害,登時急了:可不能讓他們殺人滅口啊!
他們立即趕到陳家找人,如他們所料,陳家管家說家中只有婦人,陳麟外出未歸。至於婉娘,一介女子,不便見外客。
御史們可不是好糊弄的:“外頭傳得沸沸揚揚。說你家姑爺乃當代陳世美!還請婉娘與陳舉人還是出來見見我們爲好。莫要等府尹大人傳訊問話,那時可就來不及了!”
管家不斷的做揖賠禮道:“大人們見諒!我家姑爺真的不在家中。外頭傳的那些子謠言荒謬至極!等我家姑爺回來,一定親自上都察院向大人們解釋清楚!”
好容易哄走御史,管家擦了把冷汗,匆匆趕到後院書房。
“老爺,姑爺。人我已經打發走了,但是小的瞧他們的樣子,是不會罷休的!”
李重淵鐵青着臉,狠狠砸了茶盞,怒喝道:“你——老夫當初真是瞎了眼!”
陳麟面色蒼白,身子微顫不止。
“小婿也不知,這謠言是從何而來——”
“謠言?”李重淵瞪大眼睛,“你現在還敢當我的面哄我?”
陳麟咬牙道:“我與婉娘並無婚約。這只是幢誤會!但是婉娘她——”
他小心的覷了眼岳丈的神色,婉娘,必須得放回來!否則,便做實了外頭書中所寫,自己忘恩負義謀害原配!
李重淵怒道:“那也得上面肯放人啊!”
陳麟咬牙:“岳父大人,《醜狐》這本書,還沒說完呢!”
李重淵一楞:“沒說完?”
“正是。”陳麟看得清楚,“這是對方給我們時間交出婉娘,如果咱們不肯放人,只怕他還有後續!”
白棠寫得極有分寸,對陳生與劉氏開足了火力圍攻,但對李家卻筆下留情,只寫他是被陳生矇蔽,給李家留了條後路!如果李重淵不領這份情,故事的下半部分如何發展,可就難講了!
“這——這都是什麼事啊!”李重淵跺腳,氣得五臟六腑翻江搗海的痛!
《醜狐》的故事一轟動,他便命人查得清楚:這書,是從練石軒的作坊裡印出來的。說書的人,是徐裘安找來的。練白棠與徐裘安聯手,推波助瀾將他們逼到了絕路!
“婉娘一定要完好無損的還給他們。”陳麟握緊了拳頭,“事情鬧大了,兩敗俱傷,上頭也會受連累!”
李重淵捂着眼睛吐了口濁氣:“沒法子了,只能這樣辦了!”
於是,元宵前夕,一輛馬車在最熱鬧的午後,停在了白棠家門前。
劉氏殷勤的扶着婉娘下車,大聲道:“蘇夫人,練公子,我送婉娘回來了!”
她捏着把冷汗,戰戰兢兢的瞧着大門輕開,白棠着一身墨藍色的長袍,面無表情的出現在她視線裡。
“練、練公子——”
蘇氏與白蘭無聲無息的上前攙住婉娘,接她入了宅子。
婉孃的身影極快的消失在院裡。劉氏笑得艱難萬分:“練公子啊!我們——這個,我親家說了,元宵後,還要請婉娘上都察院跟我兒子說個清楚——”
白棠砰的聲關上門,劉氏摸着鼻子,毫無辦法的跺腳上了馬車:她也沒想到,兒子他們會使出劫人的法子啊!當時她也是被嚇得魂飛魄散——當然,事後她也猜出了一二,還暗暗誇讚兒子聰明:婉娘被劫匪劫走,練家就算報官,查不出線索也就是樁死案,還能拿他們怎麼滴?何況他們也不敢報官:事情鬧大了,婉娘身敗名裂,他們松竹齋一樣人財兩失!
不出兒子所料,松竹齋一點動靜也無,只派人暗裡尋人。誰想他們才得意了沒幾天,《醜狐晚娘》橫空出世!天哪!也不知道練白棠那腦子是怎麼長的,居然猜出了事情的大概,還鼓搗出這麼個指桑罵槐的故事,直接驚動了御史!御史那是好打發的麼?被他們咬上了不死也得脫層皮!兒子與親家沒轍,只能送回了婉娘。
幸好那些人看重婉孃的本事,沒對她動粗,否則,這事情真有可能捅破天了!
心有餘悸的她再也不敢對婉娘起什麼歪心思了,只求她能手下留情,在督察院放兒子一馬!
蘇氏與白蘭默默留了白棠與婉娘談話,掩上書房的門,母女兩相視嘆息:這世道,女子太TMD活得艱難了!尤其是蘇氏,經歷婉娘之事才發覺,女子若有太突出的才幹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婉娘不過織得手好布就引來這等災禍,若是白棠的性別被人識破,還不知會引來怎樣的滅頂之災!
她抱緊胳膊打了冷顫:絕不能讓白棠出事!
“回來就好。”白棠微笑着安慰了番婉娘,“他們沒對你動粗吧?”
婉娘搖頭,眼中閃過絲嘲諷:她也不是蠢的,在那樣的情形下自然知道變通,盡力護着自己。所以,她的確沒受什麼委屈。但是拖延也不是長久之計,如果白棠再沒法子救出她,她也只能玉石俱焚了!
她對白棠用嘴型道:“多謝!”
白棠笑了笑,遞給她一本冊子:“陳麟有沒有告訴你,他爲什麼放你回來?”
婉娘接過冊子,瞧着封面上《醜狐晚娘》的一行大字,眼圈泛紅,但極快便恢復正常:最傷心痛苦的時候早就過了,現今的遭遇不過是再度提醒自己所託非人而已。
“這件事鬧得有些大。”白棠沉聲道,“元宵過後,你少不得要到督察院與陳家對質。你可有準備?”
婉娘深吸口氣:天賜良機,這回就算不能解決陳家這個禍害,也要爲自己求個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