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馬車上,秦嫿的丫鬟茯苓嘟着嘴道,“那個就是練白棠?果然生得好相貌。不過,剛纔他看您的樣子,真像只呆頭鵝!”
“我家小姐何等的人才?”另一個婢女燕翎笑嘻嘻的欣賞着自家小姐紅透的臉,“他不看呆,才奇怪呢!”
茯苓拍手道:“所以魏國公才費盡心機的要求娶小姐呀!”
秦嫿瞪了她們一眼:“行了,天色已暗,轉一圈買些點心就回去吧!”
她如願見到了練白棠。和她想象中的模樣不太一樣,她原以爲,能寫出那般灑脫不羈詩句的人,或許有幾分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的風範,不想卻是個長身玉立鳳眼如冰的美少年!
秦嫿不由拿自己未來的夫婿與練白棠比較了一番,心中喟然一嘆:徐欽的相貌也是頗好的,英俊神氣,只是,他畢竟比自己大了十二歲,又是續娶,家中還有兩個孩子。若不是爲了弟弟,她怎會答應這幢吃力不討好的親事?
馬車行到一家糕餅店前,茯苓下車買點心,片刻後,她一臉恚怒的回到車上,委屈的喊了句:“小姐!”
秦嫿訝異的看着她:“怎麼了?”
茯苓輕聲道:“方纔在店裡,奴婢遇到了個孩子。”
秦嫿蹙了下眉毛:“孩子?”
“頂多十二三歲。衣飾華貴。趕在我前面包下了店內今日所有的糕點。”
秦嫿姣好的眉毛一蹙即放:“你的意思是,這個孩子是——”
茯苓輕輕點頭:“我聽人喚他小公爺。若沒猜錯,應該是魏國公的小公爺徐顯宗。”
秦嫿無奈的嘆了聲:後孃豈是好做的?瞧,自己還沒進門呢,孩子已經視她爲敵了!
“你是怎麼應對的?”
茯苓笑了笑:“小公爺是主子,我怎敢對他不敬?我只道既然點心賣光了,那我們下回再買就是。”
反正,買不到點心的又不是她一人!
事實上,那小少年對她百般挑釁,出言不遜,存心激怒茯苓。但秦家大小姐的心腹豈是等閒丫鬟可以勝任的?茯苓不卑不亢,應對得體,實在欺人太甚時,茯苓只作無奈的對人搖頭苦笑,一言未發就奪盡店內主客的好感,但魏國公的兒子也沒人敢得罪,最後還是店主拖住少年,讓茯苓得以脫身。
秦嫿按了按茯苓的手,讚道:“你做得很好。”若是茯苓沒沉住氣,當場與小公爺吵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呵。”秦嫿失笑,“也爲難小公爺了,竟還費力盯我的哨!”她搖搖頭,“回去吧!”
馬車轉頭離去,點心店裡走出一名錦袍小少年,棱角分明的臉上稚氣未脫,他目光沉鬱的盯着秦嫿遠去的車轍印,捏緊了拳頭冷冷哼了一聲:算你聰明!
“小公爺?”身後跟隨的小廝陪笑道,“我們是不是該回府了?”
徐顯宗一言不發,翻身上馬,直奔府邸。
他步履匆匆的奔向內院:“姐姐省了沒?我買了千味居的點心,她最喜歡了!”
雕欄玉砌的亭院內,一名眉目與顯宗極相似的少女回過身,笑問:“買到啦?”
徐顯宗點點頭:“味道的確不俗。難怪你心心念唸的惦記!”
徐啓慧星眸微閃:“人家可是百年老店,自然不可尋常視之。不過,量他們也不敢店大欺客。”
“你也說了,百年老店,底蘊自然不一樣。別說主子了,就是個店家的小二,也是滴水不漏。”徐顯宗想起茯苓不過比自己大了三四歲的模樣,但通身的氣派與涵養,自家府上的丫鬟們跟她一比,唉!就是缺了些說不出的味道。
啓慧聞言,尚有幾分嬰兒肥的小臉剎時微變:“這麼說來,咱們今後可要打起萬分的精神應對了!”
顯宗皺眉低聲道:“姐姐,何必那麼麻煩?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不就得了?”
“你以爲那麼簡單?”啓慧冷哼了一聲。祖父祖母都嫌父親子嗣太少,此事一旦敗露,就算他們是嫡長子女,也難逃失寵被厭惡嫌棄的命運。到時候父親再娶個夫人回來,還有他們什麼事?
“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她叮囑胞弟,一邊嘆息,“今日是咱們魯莽了。倒讓她摸了咱們的底!”
顯宗撇了撇脣:“姐姐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她再厲害,也有父親護着我們!”
啓慧莞爾一笑:“不錯。無論如何,你絕不能失去父親的歡心!”
院子外忽然傳來些喧鬧的聲響,姐弟倆疑惑的對望一眼:“出了何事?”
不一會一名丫鬟皺着臉進來稟報:“小姐,是三公子出事兒了!”
“三叔?”顯宗睜大眼,急切的問,“三叔怎麼?”
“奴婢也不太清楚,就是聽說三公子被陛下喚去責罰了!”
顯宗跺腳:“陛下最喜歡三叔的!”說畢,拋了姐姐直衝向徐裘安的院子。
纔到院門口,就聽見一陣哭天嗆地!
顯宗聽得是祖母的聲音,腿一軟,尋思着:要不,自己還是晚些再來看三叔?
“我的兒啊!”老國公夫人泣不成聲的嘶喊,“陛下好狠的心哪!怎麼把你打成這樣啊!”
“娘,裘安傷得不甚至嚴重。”國公爺耐心勸慰母親,轉臉對小弟喝道,“這個臭小子無法無天!也只有陛下還能管得住他!”
“那也不能將人打成這樣啊!”老夫人拉着嗓子直吼,“陛下從來就是個心狠的主,你看看你弟弟——”
“誰讓他胡作非爲橫行霸道的?!”國公爺聲勢稍弱,“混小子,快交待吧!這回怎麼惹怒陛下了?”
顯宗向門口慌亂的僕從們揮揮手,示意自己就不進去湊熱鬧了。他靠在窗下,聽到三叔斷斷續續的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我前陣子一怒之下毀了幅畫。被人告了黑狀,啊喲娘呀,你輕點哪!痛死我冽!”
顯宗皺眉:三叔毀了張畫?切,三叔毀的名畫古蹟還少麼?陛下會因爲這事責罰他?
“什麼畫值得皇上這樣大發雷霆?”老夫人抹着眼淚,心中恨極了皇帝。“陛太過分了——”
“娘!”國公爺劍眉緊皺,“陛下責罰裘安,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等怎能隨意置喙?!裘安,你還不老實交待,你到底毀了哪家的名作?”
徐裘安吱吱唔唔:“那,大哥您別生氣,聽我說嘛。這事其實也不全是我的錯!都是那誰——那方懷鈺作的孽!那畫麼——唉喲,我屁股痛死了啊,娘,娘,快幫我看看是不是又出血了——”
國公爺大怒:“別跟我耍滑頭!再不如實交待我也賞你頓家法!”
長兄如父,徐裘安沒轍,只好硬着頭皮道:“方懷鈺禍害了城北一位教書先生的閨女,就爲得到她家珍藏的文同真跡。我知道後氣不過,就尋機會將這畫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