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接過大伯遞給他的葫蘆,喝水潤了潤嗓子,將殿上的情形娓娓道來。
練紹榮聽得勃然大怒:“姓方的欺人太甚!”
練石軒淡聲道:“何爲御史?他連皇后的侄子都敢參,我練家算什麼?”
白棠冷笑道:“他之所以敢參徐裘安,是因爲他了解皇帝的心思。天譴的罪名,是絕不能落實給皇帝的。找個金貴的徐裘安背鍋,解了皇帝的圍,再順手奪到蘭雪的方子——方御史一石三鳥,陰毒老辣。”
練紹榮恨聲問:“父親,咱們就這樣讓人算計?”
練老爺子眯着眼睛道:“皇帝自然是明白方御史一番苦心。所以這事,就算他一敗塗地,也不會受到陛下的責難。白棠,現下只能委屈你。這個仇咱們暫時還報不得。”
白棠頗爲意外:“祖父?!”練家大房竟想替他出頭報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急什麼。”練石軒以爲他心有不甘安撫了一句。
白棠冷冽一笑:“何須祖父費心。方家,自由我親手解決。”
練石軒挑眉:白棠的性子有時還真同他娘一樣的硬。他摸了摸手中的一枚玉玦,問:“你在宮裡,有見到陳公公麼?”
白棠沉聲道:“見到了。”
“他是祖父我年輕時在宮裡結交的朋友。是個靠得住的人。如今掌管尚膳監。本事不小。”
“是。”
“他在宮外親戚不少。可惜都是不爭氣的。我與他相知一場,當年離宮時曾對他言道,若將來他遇上麻煩或是出宮養老,我這兒,有他一條退路。”練老爺子是豁達通透之人,早早就埋好了宮裡的伏筆。他意味深長的望了眼白棠。“你今日也算是入了皇帝的眼,陳公公這條線,今後用得上。”
白棠愕然:“祖父——”祖父竟將這般珍貴的人脈交給他?!
“別人也用不着。”練石軒笑了笑。“行了。回去吧。看看你那不靠譜的爹又作什麼妖了。”
白棠心中一沉!
怎將這禍害忘了?練紹達——還真有可能趁機作妖!
松竹齋前,果真好一番熱鬧。
練紹達第一時間得知白棠被五城兵馬司捉拿問罪,立時帶着家僕衝向松竹齋。
他也不問白棠犯了何罪,只一心在官府定罪前搶回松竹齋!
全管事年歲已大,被人架在了邊上,氣得直跳腳!
蘇氏並無意外的立在鋪子外,拉着女兒冷笑不語。自個兒的衣物器皿扔了滿地,練紹達擋在鋪門前,滿臉的嫌棄與憤慨:“蘇氏,白棠惹下滔天大禍,我念在夫妻舊情不與你計較。帶着物件快些離去!松竹齋是我練家祖傳鋪子,不能廢在白棠的手中。今日起便由我接手了!”
何妙蓮用絹子掩着嘴角的笑意,在丈夫身邊悲聲道:“紹達,姐姐也可憐。原以爲白棠出息了,轉瞬間就惹上這等殺身大禍。姐姐啊,我若是你,趕緊收拾了衣物走得遠遠的。萬一被連累了,豈不冤哉?”她瞧了瞧白蘭,目光微怔,白蘭削肩軟腰,小巧的瓜子臉上一雙水靈靈的杏眼,十足的美人胚子,更有幾分江南女子的嫋娜。
蘇氏只覺好笑。她揚着嘴角,瞥了眼一地的狼藉,問:“我娘仨屋裡頭,就這些東西?”
練紹達拂袖大罵:“你還想如何?蘇氏,白棠他犯得可不是小罪!而是直達聖聽的大罪!我要花多少錢打點營救?你還想貪沒那一星半點的銀子?”
蘇氏攬了下微亂的髮絲,忍不住笑出聲來:“既如此,你且說說,我兒犯了何等的欺天大罪?”
練紹達皺眉怒道:“賤婦!你還有臉問?若非你教養不利,百般縱容,白棠焉敢膽大包天得火燒官倉?!落到今日這般下場?”
“我落得什麼下場了?”
人羣中突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圍觀諸人嘩的聲,自動分開一條道,白棠含笑,立在人羣之外,風流冷俊,舉世無雙!
“白、白——棠!”練紹達驚得一時結巴:不是說他犯了重罪被捉走問案了麼?怎麼完好無缺的又回來了?他急忙質問的瞧向何氏。何氏也是一臉見了鬼的震驚不解!
乾唐軒方老闆不可思議的捏了下自己的胳膊,痛死了喲。卻裂嘴直笑,大聲問:“白棠,金鑾殿上,皇帝陛下長什麼樣啊?!”
白棠笑着朝天拱手道:“陛下龍章鳳姿,英明神武!”
“唉喲!”集雅齋柳老闆也叫了起來,“白棠,你可不得了啦。竟然能見到皇帝老爺!”
白棠笑容清亮:“開了眼界,不枉此行!”
衆人見白棠完好無缺的回來,之前不過虛驚一場,各自鬆了口氣,笑笑鬧鬧中,練紹達臉色鐵青,何妙蓮早退到了松竹齋內,氣得豐滿的胸脯起伏不定:方御史這廢物!人都捉了去,竟然還給放了回來!怎麼辦,這回子又出大丑了!
練白棠,簡直就是她的剋星!
練紹達驚惶之中,疾往後退至鋪子內,喝道:“你、你這個孽子,到底犯了何罪讓朝庭捉去?!”
白棠步步逼近,笑容溫和已極:“我與徐裘安,在金殿之上,當着皇帝陛下、太子、國師,滿朝文武的面,與方御史當庭對質,還能全身而退。”他聲音陡輕,輕得只有練紹達才聽得見,“你練紹達算什麼東西!跟我鬥?!”
練紹達氣得全身顫抖,但雙腿發軟:“你、你想怎麼樣?!”
白棠輕輕朝裡屋呶了呶嘴:“想來你和那賤人已經搜撿過後院了吧?原物奉還,少一樣,我就斷了練白瑾的前程!”
這一句,何妙蓮聽得清楚,啊的聲尖叫!雙目滿是驚怒,臉孔剎時猙獰。
練紹達眥目欲裂:“你敢?!”
白棠挑眉:“試試?”他看向何妙蓮,眼底的碎光如鋒冷的飛刀,“我現在想要尋你們的麻煩,你們誰能抵得住?”
“你、你——”練紹達捂着胸口,幾欲吐血。“好啊,你翅膀硬了是吧?竟敢忤逆長輩——”
“陳詞爛調。別拿那一套對付我。”白棠嗤笑。“我不介意當面父慈子孝,背後相互插刀。只要你承受得住我的報復!”
“白棠,練白棠!”
鋪子外突然響起清朗的叫聲:“喲,這麼多人圍在這兒幹啥呢?咦,伯母,這是怎麼了?”
蘇氏雙眼一亮,驚道:“徐三爺——”
“別別別。”徐裘安雙手亂晃,“我和白棠是兄弟,您喚我裘安即可。”
蘇氏愕然,這就成兄弟啦?登時神情微妙,乾笑道:“徐三公子!白棠在裡面和他父親談心呢。”
徐裘安笑容頓斂,白棠父親的事,他早有耳聞。嗤的一笑:“跟他有什麼好談的?伯母,您快準備準備,聖旨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