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裘安招呼他坐定,“朝庭和各大寺廟今日都要派臘八粥。又一場熱鬧。”
秦簡頗不好意思盛了碗粥給白棠:“昨晚叨擾你家了。”
白棠笑道:“無事。”
這粥熬得濃稠細軟,蓮子桂圓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必然是秦家出品!
“難怪秦大小姐要開飲食鋪子。”白棠讚道,“府上廚子的手藝極好!”
裘安嗨了聲:“這你也吃得出?”
白棠笑而不語:不是看不起魏國公家的廚子,而是這粥裡多了份蘇州纔有的味道——糖桂花。
用過早餐,蘇氏總算送走了兩位大爺。關上門,她笑臉頓收,在白蘭訝異的目光下,轉身氣勢洶洶的擰着白棠的耳朵一路到屋裡:“你膽肥了是吧?昨天怎麼跟你交待的?好啊,轉瞬間就將老孃的話拋到九霄雲外!”
白棠嗷嗷的叫:“娘,痛,這不是沒事嘛!白蘭,快幫我勸勸娘!”
白蘭好笑的道:“娘您這是幹嗎?哥這麼大了你還擰他耳朵,哥不要面子的啊?”
蘇氏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此時怒極反笑:“你忘了你哥以前的名聲了?!”
白蘭面孔一白,這纔想起,白棠之前有好男風的傳聞。
“這事兒若是傳出去,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呢!”
“娘。我現在不一樣了。”白棠捂着耳朵心虛的解釋,“何況徐三是能容人造謠生事的?再說皇帝都給咱們送菜了,誰敢胡說八道?!”
蘇氏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是那位爺我纔不放心呢!秦公子娘放心得很,徐三爺——”她哼了一聲,“那是位無法無天的主兒,他想做什麼,沒誰攔得住!”
白棠還要解釋,大堂兄平江的出現,及時解了他的圍!
“堂兄堂兄!”白棠如見救星,握着他手感激萬分,“您今日怎麼來了?”
來得是時候啊!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哪!瞅到平江身後小廝捧着一隻大陶罐,白棠笑道,“難爲祖父大伯還記得我,給我送臘八粥來!娘,廚房裡的小青菜還有蜜瓜給堂兄帶些回去給祖父大伯嚐嚐鮮。”
平江已經聽說昨日傍晚他收了宮中的禮,想來便是這些冬日難得的果蔬,不由道:“那怎麼好意思?”
蘇氏也沒啥捨不得的,大房對她們好她全看在眼裡。拎了滿滿一籃子碧綠的小菜,遞給了平江:“這菜嫩得很,也不用炒,上湯裡一汆就能吃了!”
平江笑道:“多謝嬸嬸。對了,今日我家也在夫子廟前放粥,大夥若無事,可去湊湊熱鬧。”
白棠爲擺脫蘇氏的唸叨,忙不迭道:“走,這就跟你去瞅瞅。”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蘇氏攔不住他,跺了腳暗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臘八粥的由來傳說衆多,有一種說法是從供奉佛祖起始。故城中許多虔誠的大戶人家熬了粥先要供送到寺廟,再施送給窮人。
而寺廟爲顯功德,每年也會大力施粥。
夫子廟前,各個攤位都排了隊。高家、練家的攤位比鄰而居,練家是名大管事掌勺。高家,卻是高鑑明在施粥。奇怪的是,衆多粥攤,就高家的粥攤排隊的人最多。
“都說高家今年的臘八粥料最足!”領了粥的人興奮的低聲議論,“還真是!瞧瞧這粥裡的紅棗和花生,比其他粥鋪厚得多了!”
白棠聽着,眉心一跳。
“我還聽說,高家今年除了供奉臘八粥給棲霞寺外,還供奉了臘八特製的藏經紙呢!”
高家可以啊!
白棠失笑,這般快就將他限量版的概念應用上了。臘八特製藏經紙,不錯不錯。
轉頭看平江,見他眉頭緊蹙,神色頗有不愉。
白棠猜出幾分:“怎麼,高家近來蹦噠得太過分了?”
平江目光復雜的看了眼高家的粥攤,低聲道:“他想搶我家官卷的生意!”
白棠神色一凜!
呵!高家賊膽不小啊!
“他家走得哪條路?”
平江聲音更低:“國師。”
白棠想了想:“上回高家棲霞寺的道場沒白辦哪!”姚廣孝研究佛理,論道《金剛經》想來令他對高家印象良好。何況,他家的藏經紙原本就名揚天下!
“祖父還念着情面不願搶《金剛經》版畫的活計呢!他卻這樣算計咱們!”白棠怒起,臉上笑容愈盛!眼珠一轉,他瞅準了人羣,漫不經心似的混了進去,與議論紛紛的百姓一同稱讚:“高家這粥果然厚實。比之皇宮發的臘八粥更好!”
平江只聽得眼皮子一跳。
普通百姓哪顧得了太多,他們只管點頭:“是啊。宮門口放得粥可要稀多了。”
“高家仁德厚道。”白棠笑容可掬,“你看,施粥的人可是高家的大少爺呢!用心至誠。佛祖一定會率先保佑他們生意興隆,家宅平安。”
白棠這般扎進了幾堆人羣中說了類似的話後,方與平江揚長而去。
高家真是記吃不記打。灑金紙的教訓不夠痛,還想搶老練家的官卷生意!白棠冷笑:高家的藏經紙的確了不起,但也不是傲視天下無可取代!
令他意外的,倒是堂兄平時不顯山露水的,這次非常配合的立即派人四處散佈議論去了。不是個腐儒假清高之人,也能迅即明白自己的用意。白棠更看高他一眼。
想來高老爺子一定會得到一個大大的驚喜!
“走,咱們去宮門口看看熱鬧!”白棠樂得看戲,平江也樂得相陪。
兩人馬車到了皇宮的施粥點。皇宮的派頭自然是不一樣的。施粥處裝扮得花團錦簇,並排五口大鍋,香稠色濃的臘八粥騰起的熱氣配着周圍精心的裝飾,竟弄出些仙氣飄飄的感覺來。
主管施粥的是個年輕男子,十八九歲的年紀,劍眉星目,金冠束髮,英俊不俗。他身後的太監倒是曾與他有過一面之交,祖父當年宮裡的故友,尚膳監總管的陳英陳公公。
平江見他目光灼灼,微笑道:“那位是太孫殿下。”
“太孫?”白棠啊的聲,那位就是太孫朱瞻基啊。昨夜才提及他,今日便看到了真人。
原本整齊排着的長隊不知爲何慢慢的鬆亂起來,竟有不少人從隊伍裡突然離開,越走越快,直至大步奔跑起來。
排隊的領粥的,有部分官眷,擺得的與民同樂的樣子,更多是還是普通百姓。只聽人羣中交頭竊耳私語聲漸響,沒多久,隊伍更加零亂,竟走了一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