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琴是聰明人。忙道:“像像!練公子才高八斗,千琴欽佩萬分!”
白棠取了自己記了一下午的簡譜道:“我急着趕路,曲子已經爲你挑好了。這是其中兩首。你先練起來,不限於古琴,若有琴師與你指點,最好不過。我先教你識這簡譜。”
千琴學得認真,在白棠的屋裡直呆到天黑才離去。
十幾頁薄薄的琴譜如重寶般壓在千琴的胸前。她坐上馬車,擡眼見到車內多了個年輕男子,失聲驚呼道:“你——您——您是徐三爺?”
徐三面無表情的嗯了聲,手中把玩着鞭子,漫不經心的問:“你在白棠屋裡呆了這麼久,都做了些什麼?”
千琴登覺好笑:兩女人能做什麼?她們又沒那特殊嗜好。這位徐三爺吃醋吃得也太莫名了。
“練公子教奴家新曲。所以耽擱了些時間,請三爺見諒。”
徐三哼笑:“練公子?你倒叫得順口。難道在花船上,你還沒看清他是男是女?”
千琴不知其中有詐,陪笑道:“不論是練小姐還是練公子,他都是奴家敬重之人。”
徐三聞言,雙眸一黯。竟呆呆的怔了片刻,方微笑道:“你還挺會說話。”
千琴瞧着他瀟灑無比的跳下馬車,張狂驕傲的姿態如風般席捲了所有路人的注意,不禁輕咬櫻脣:練公子,徐三爺,咱們北平再見!
白棠果真是個女子!徐三直想仰天大笑,又想抱頭痛哭!
MD,還以爲自己好上男風,混了回品瀟館,沒想到竟然讓白棠給耍了!
他氣勢洶洶的敲開白棠的房門,卻見白棠正襟危坐拔弄着古琴。
白棠氣質清冷,鳳目半垂心神平和時,尤顯蘊藉典雅不凡。只是這般好的姿態,手中傳中的琴音卻實在如鴉嘈雞鳴,難以入耳。
徐三滿肚子的不憤與糾結忽的消散。
管他是男是女!他喜歡的,反正是練白棠這個人就對了!
聽着嘈雜的琴音,他噗的聲輕笑,笑中盡顯戲謔。
白棠老臉一紅:“你行你來彈!”
徐三瞅了他一會兒,撩了袖子道:“讓一讓啊。”
白棠一時遲疑:“你還真會彈琴?”
徐三好笑的瞥了他一眼:“練公子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爺我再紈絝,從小也是學君子六藝長大的。”他校正了琴音,想了會兒,彈了首簡單的《鶴衝宵》。
雖然只是首開指的小曲子,但徐三彈得頗得意境,白棠驚喜不已,鼓掌道:“徐三爺今日叫我刮目相看。”說着,極自然的拉着椅子坐到他身邊,“那就請三爺教教我吧,這指法是怎麼回事?”
徐三瞧着白棠湊過來的如玉側顏,甚至可以看到他面上細微的絨毛,那似有似無的香味也隨之而至。忍不住直罵自己蠢貨:徐裘安你個睜眼瞎!
不過轉念一想,秦簡不也沒認出來麼?他比自己更早認識白棠呢!
白棠半晌不見他動靜,催促的望了他一眼,卻見他神情古怪,一會咬牙一會皺眉,嚇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徐三?”
徐三回過神,竟面紅耳赤的起身避開他道:“明日啓程,你早些睡吧。”
白棠扯了扯嘴角:指望他教授琴藝果然不靠譜。
徐三在白棠的門外徘徊。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油然而生:白棠是男人時,沒誰跟自己搶人,也沒誰搶得過他!但他如果是女人——立即掰扯出兩個重量級的威脅者,首當其衝的,就是阿簡!
阿簡困於肩上重擔不可能與白棠在一塊兒,但他如果發現白棠是女子呢?
徐三長眉緊皺。
第二個威脅:太孫!
太孫顯然是對白棠起了不應該有的心思,到時他要借皇帝之力搶走白棠,如何應對?
猛地一跺腳:自然是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他步子一轉,敲響了蘇氏的房門。
待同行們的棉衣棉被曬得乾透,太陽香撲鼻時,諸人再度啓程北上。
這一回的行程十分順利,也沒遇上什麼兇險。只是途中出了幢怪事:以前恨不得十二個時辰時刻粘在白棠身邊,舔着臉不要臉的徐三竟然變了性子,對白棠的態度如君子般彬彬有禮,羞澀中還帶着少年人的純情——看得元曲與宋酒茫然不解。連白棠自個兒都驚到了——徐三莫不是病了吧?
他忍不住伸手探他的額頭,徐三急忙撩開他手道:“幹什麼呢?這麼多人看着哪!”
“喲!”白棠鳳目微睜,不可思義的道,“你還講究起來了?早幹嗎去了?”
“那不是——”那不是過去不知道你是女人嘛!徐三撇撇嘴,“那不是現在離北平越來越近,咱們要注意……注意那個影響!”
白棠哈的聲驚笑:這話誰說他都信,但從徐三嘴裡蹦出來——白棠笑容一僵。望着徐三尷尬又剋制的模樣,心底泛上股涼意:這小子,莫不是真的知道了自己是女身了?所以才百般忌諱?
“你——”
徐三慌不擇路:“我去前面瞅瞅咱們到哪兒了!”
白棠一顆心半驚半涼,患得患失。但他這番形態在他人看來,完全是兩人爭執後升起的失落與羞惱!
他倆本就備受矚目,無論風吹草動都是八卦的中心。不一會兒,蘇氏喚了他過去,提醒他道:“好好的,別跟三爺鬧脾氣!”
白棠一怔:我鬧脾氣?娘你偏心偏得過分了啊!
又一會兒,幾家書齋鋪子的老闆有意無意的在白棠面前晃盪,一邊說什麼:“年輕人要相互體諒,今後日子還長着呢!”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珍惜眼前人哪……”
白棠面孔一陣青一陣紅,又不能跟他們解釋,只好憤憤不平的鑽進馬車。不料,平江若無其事般的來尋他,閒聊了幾句入京的安置後,終於忍不住關切的問,“你和徐三最近吵架啦?”
白棠悶哼一聲,沒好氣的道:“哪有!”
平江挑眉,難掩興奮。還說沒吵架,剛纔兩人明明鬧得不開心,白棠現在臉還青着呢!吵架好啊,吵崩了更妙!
平江很實誠,臉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看他最近都沒來糾纏你了,對你敬而遠之。難道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白棠鬱悶煩燥的一下下踢着車板。徐三到底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MD!給個痛快不行麼?
平江見白棠神情晦暗不明,自以爲猜對了緣由,興奮的道:“白棠,機會難得。當斷則斷。你可千萬別給他機會又哄騙了去!”
白棠這纔回過神,張大嘴道:“堂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清天白日的,大堂兄說什麼夢話呢?”徐三陰森森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我哄騙誰去?”
平江擡頭,就見徐三撩了車簾,一張俊美至極的面孔魔氣側漏。不由滿心茫然與失望:他們沒吵崩?
“別做夢了。”徐三重重的哼了聲,“爺只是不想進城就給白棠招麻煩。怎麼,爺做得不對?”
平江灰溜溜的回去向祖父覆命。
練石軒沒轍的搖頭:唉,他們倆得糾纏到什麼時候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