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瑄哥兒驚叫一聲,閃身當在他跟前,脊背繃得緊緊的,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他內心的驚懼。
赤焰衝瑄哥兒齜牙,尖利的犬齒似乎寒光閃閃。
“坐下,這是我弟弟。”柴素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朦朧。有些遙遠,與記憶中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當年,太子去看赤焰的時候,她就是這麼說的。
赤焰也同當年一樣,立時就乖乖的坐下,碩大凶悍的腦袋擱在兩隻前爪上,赤紅的舌頭吐露在外,哪裡還有一絲的兇悍之象?
瑄哥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姐姐,“姐,你還會訓狗?!”
“土包子!這不是狗,是獒犬!獒!懂麼?!”李家小姐嗤笑一聲。
“我,我拉不住她。”紀元珺滿面通紅,尷尬說道。
柴素錦輕哼一聲。
那獒犬立時從地上躍起,抖了抖身上的毛髮,站起來有大半個成年人高壯,渾身的毛髮黑的發亮,滿口尖牙一齜,衝着李家小姐就是一聲咆哮。
李家小姐頓時嚇得腿都軟了,若不是及時抓住紀博昊的衣服。她幾乎要跌坐在地。
“我們先走吧,季香!”紀元珺連忙拉她。
她甩開紀元珺的手,左右一看,尋了根長長的竹竿就躥了回來,握着竹竿打向那隻獒犬,“狼心狗肺的東西,真是喂不熟!也不想想,誰纔是你的主子!白眼狼!虧你還是獒犬呢!呸!”
李家小姐一面破口罵道,一面拿着長竹竿死命的敲打。
獒犬衝她厲聲咆哮,躲避開她的竹竿向她撲來,幾乎要掙斷它脖子裡的繩索。
“住手。”柴素錦冷冷說道。
李家小姐恍若沒聽到一半,反倒打的更起勁兒了。
柴素錦轉身走向繫着獒犬的繩子。
紀博昊立時明白她的意圖,嚇了一跳,擡手握住李家小姐手中的竹竿,“住手聽到了沒有?再不住手,沒人能救得了你!”
“我需要誰來救我?”李家小姐沒能奪回竹竿。紅着臉怒道。
紀博昊擡手指向拴着獒犬的地方。
李家小姐這才瞧見,柴素錦已經低頭去解繩索。
“啊......”她驚叫一聲,“你這個瘋子!你把它放了,是想叫它咬死人嗎?”
柴素錦根本不理會她,只低頭細看着那綁得分外結實的繩索。
李家小姐臉色發白,再不敢逗留,拉着紀元珺,轉身就走。“昊哥哥,我在涼亭等你,你可一定要過來呀!”
她一面說,一面快步走遠,隱隱約約還有質問的嗓音隨風傳來,“元珺,你這表姐是腦子缺根弦麼?”
“你可別真放了它,它若發起狂來,沒有十個八個人治不住它。”紀博昊緊張的看着柴素錦。
柴素錦站直了身子,“這種結釦,我打不開。”
瑄哥兒卻刷的從懷中摸出紀博採送給他的匕首,“斬斷繩子就行了。”
紀博昊面上冒汗,這對兒姐弟,性子真是一個比一個惹不得,“瑄哥兒,別,別鬧……”
柴素錦對瑄哥兒擺了擺手,又低頭對赤焰道:“過來。”
赤焰立時收聲,乖乖的來到她身邊,在她腳下趴臥下來。乖巧的好似適才發狂咆哮的不是它。
紀博昊的眉頭皺的緊緊的,眸中盡是不解。
“這獒是誰養的?”柴素錦半蹲下身子,擡手輕撫着赤焰的腦袋,垂眸問道。
“是長史送給父親的,父親雖是讀書人,卻喜歡這兇猛的犬。說這種犬通人性,若是認主之後,必忠心耿耿,馴養很有意思。”紀博昊慢吞吞說道。
“就是剛纔那李小姐的父親送的?”柴素錦沒擡眼。
紀博昊點了點頭,“是。”
“他又是從哪裡得來的這獒犬呢?”柴素錦故作淡然的問,可她的尾音竟微微有些發顫。
她已經不是柴素錦了,她是柴妧妧。
不一樣的身份,不一樣的面孔,不一樣的經歷……
可赤焰還是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一隻獒犬尚能如此忠心不變,那個當年對她一往情深的人,卻已經徹底的將她……忘了麼?
“說是從關外獵戶手中買來的。”紀博昊猶豫說道。“具體也不甚清楚。”
賣了?
趙元甄將她親自餵養的獒犬,賣了?!
這是他送她的呀……這是她親自餵養的呀……
“這犬有什麼問題麼?”紀博昊問道。
柴素錦微微一愣,擡眼看他,“什麼?”
“唔。見你問的詳細……表妹甚至都不曾這般詳細的問過紀家的情況……”紀博昊笑了笑,笑容裡似乎並無旁的意思,但又似乎滿含深意。
柴素錦站起身,擡腳欲走。
那獒犬卻極爲通人性的立時也站起,在她裙裾間輕輕蹭着,頗有討好留戀之意。
“我還會來看你。”柴素錦輕拍了拍它的頭。
獒犬蹭了蹭她的手心,乖乖的又坐臥了下來,只拿一雙靈動透徹的眼睛,專注的望着她。
“許是緣分吧。”柴素錦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有些事情,勉強不來,不管是人還是犬。還是旁的。”
紀博昊微微一僵,“你信命麼?”
柴素錦笑了笑,笑容未達眼底,她也未開口回答。轉而道:“快去赴佳人之約吧,叫人久等了不好。”
“那也叫佳人?姐,你確定不是在諷刺?”瑄哥兒輕哼一聲,挑了挑眉稍。
柴素錦笑看他。“你跟何人學的牙尖嘴利?透着刻薄,不好。”
“咦,近來常聽人說咱們姐弟兩人很像,莫非不是從姐姐這裡學的麼?”瑄哥兒也笑道。
姐弟兩人說笑着走遠。
紀博昊站在竹林邊,眼眸深深的望着兩人背影,直到兩人拐過牆角,再看不到了,他纔回頭,透過竹林,看着竹林裡頭拴着的獒犬。
獒犬從不會輕易親近人,真的只是所謂的緣分麼?
瑄哥兒拐去了外院,說馬文昭今日要考校他功夫。
柴素錦擺擺手。準備回去細細翻看那記錄。對舅舅的發病她已有想法,如今只待進一步印證。
她剛行到客房院外的荷花池旁,卻是遇見了先一步離開的紀元珺和李家小姐。
“表姐,季香說要向你道歉,所以我帶她在這裡等你。”紀元珺連忙開口說道。
道歉?李家小姐臉上那不屑和挑釁的表情,可一點都不像是要道歉的樣子。
柴素錦搖頭,“道歉不必了,不擋路就甚好。”
“說誰擋路呢?”李家小姐立時呵斥道,“會不會說話?”
柴素錦抿了抿脣,沒有看她,略有些不耐的看向右邊荷花池。
荷花盛開,略有清香隨風飄來,有些已經結了蓮蓬,鵝黃嫩綠甚是可愛。
“聽說你是從方城投奔而來?我不管你是從哪裡來的,又會玩兒怎樣的把戲,但我醜話說在前頭,不該你惦記的人,切莫惦記。”小姑娘語氣很橫的說道,“不然,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豈不可憐?”
柴素錦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還沒請教,什麼人是可以惦記的?什麼人不可以惦記?”
“昊哥哥你就不能惦記!”小姑娘立時吼了出來。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捂着漲紅的臉,瞪着柴素錦道:“你不要臉!”
柴素錦搖頭,“小小年紀就惦記男人,唔,這臉皮,不要也罷了。”
“你!”李家小姐臉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別以爲自己仗着表妹的身份,就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的上!死了爺爺,又死了爹孃,這麼遠投奔親戚,也是紀家寬厚,收留你們這種克親族的掃把星!”
小姑娘罵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尖酸刻薄的叫人只想抽她耳光。
柴素錦沒猶豫,上前兩步,啪啪兩個耳光狠狠抽在她嬌俏的小臉兒之上。
“家裡長輩沒有教過你?罵街就罵街,提及家中父母親長,卻是大不敬。你教養如此之差,我只好替你家人管教你。”柴素錦冷着臉,心頭中愈發不耐。
“你!你敢打我?!”李家小姐赤紅着一雙眼,尖叫一聲,伸手就撕扯柴素錦的衣領頭髮。